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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欢摇摇头:“我自己,无所谓的。”
千落不说话,微微颦眉。
语欢鼻子一酸,眼眶刷拉就红了:“我没觉得委屈,真没觉得。”
千落靠近他一步,微微垂了头看他:“复语欢,你在做什么?”语欢揉揉眼睛,不讲话。千落皱眉道:“这样就哭鼻子了?”语欢摇头,
泪珠子甩得满天飞。千落伸手,袖子在他脸上使力揩:“别哭了,我看着心烦。”语欢点头,泪珠子还是满天飞。
千落忽然将他抱住,有些不耐烦:“行了。再哭我要打人了。”
话说小孩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你打他的时候,他死不掉一颗眼泪。当你打过之后再摸他脑袋,他肯定会哭得惊天地泣鬼神。语欢就是这种
人。哭了一整晚,鼻涕全擦在千落身上。
三月三,是长安最有情调,最诗意的日子。这一天的曲江池畔,上至皇帝,下至百姓,数十万人聚集此地春游踏青,不亚于一场盛大的狂欢节
。宫廷里的乐队也会出来助兴演出。大家一起游戏,饮酒,做诗,游玩。怀春的女子借机寻觅情郎,在休息的地方用竹竿挂起红裙,作裙幄。
凡是有裙幄的地方,总是要吸引人去看几眼。
千落和语欢坐在个卡卡处,语欢用千落的衣服挂了个白裙幄,引来不少男子观望,被赏渊鄙视了一个时辰有余。语欢躺在草地上,懒得像
头猪。滚了几圈,弹出根手指头,往园外一抬:“这芙蓉园外,围了一圈,是青龙坊,曲池坊,修政坊,敦化坊,再外面,就是慈恩寺,崇济
寺。我瞧仙长信佛,可以抽空去那里看看。”千落道:“我不信佛。”
语欢笑道:“不信佛,还天天往寺庙跑?”千落不说话。语欢耸耸肩,从篮子里拿了根香蕉啃:“好好,不说这个。来长安呢,是一定要
逛东西市的。那里有很多昆仑奴,波斯和阿拉伯商人,印度僧侣,东瀛和新罗的留学生,四方珍奇,皆所积集,待会我带你去。”
千落依旧不语。赏渊的声音从俩人脑袋后飘来:“行了吧,去什么去。回宫歇息去。”语欢头也不回,撇撇嘴:“剃头挑子一头热,我又
没说要带你去。”
赏渊在语欢身后蹲下,拍拍他的肩:“你说什么呢?”语欢玩视他,继续对千落道:“啊,对了,还有酿金钱发菜,那长得特好玩,跟银
币似的。据说原来有个商人喜欢吃这玩意,后发了,别人就跟着他学,求个吉利。发菜发菜,发财嘛。等会我带你去吃。”
赏渊道:“哥,你话少点,行么。”语欢道:“不要你管。我和仙长说着呢,是不是啊仙长?”千落道:“直呼我的名字罢。”语欢冲赏
渊吹了个口哨:“听到没,人家仙长要我直呼他的名字。”赏渊翻了个白眼,起身走掉了。语欢翻身坐起来,头发睡成一团乱毛,盘个腿,拍
拍裤子:“仙,呃,不,千落,哎,这叫着怎么窝窝别别的。”千落道:“随你。”
还是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鸟样。
这时,不远处走来个人,龙纹靴在萋萋芳草中擦出声响。语欢却没注意,只蹲在地上蛙跳几步,看到两朵小花,一黄一白,都采了握住。
那人在太阳下,长发就像曲池的流水,一倾而下。眼中荡漾的波光,比灵乌还明亮。语欢背着两朵花,真是在蛙跳。跳啊跳的,跳到千落身边
。站在日华下的人停下脚步。
语欢清清喉咙,在千落面前坐下,一本正经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不管以前有过什么,人间处处是新生,随时振作,才叫正道
。阿弥陀佛,认鸡作凤。”
千落微微蹙眉。语欢道:“不要皱眉,皱眉会长皱纹。”千落摇摇头,轻叹一声。语欢道:“不要叹气,叹气容易得病。”千落绷着脸道
:“少废话。”
语欢从背后抽出一朵小白花,放在千落左手中:“这个是给你的。你穿着白衣服,就像这个花一样漂亮。啊呸呸,是比这花漂亮百倍千倍
。”千落抬头看着他,呆致致。语欢又抽出小黄花,放在千落右手中:“这个还是给你的。阳光下的千仙,啊呸呸,千落,如果笑了,就像这
花儿一样灿烂。”千落拿着花,彻底愣然。语欢往前跳一步,笑得眼睛都没了:“笑一个吧。”
千落垂头看着那朵黄花,似乎在忍着什么。语欢抱腿,勾着头去看他。千落抿了抿唇,还是在忍什么。语欢斗了胆,捧着他的脸,硬抬起
来:“笑嘛,笑嘛。”
啪!
事实证明了,得寸进尺的结果很惨。语欢被一耳光拍到地上,又捂着脸吼:“千落,你~~你黑心~~你没有心~~~”千落握紧花骨朵,没有说
话。
语欢刚想生气跑掉,千落忽然轻声道:“花很漂亮。”
花好看是一回事,千落说话是另一回事。
最重要的是,千年冰山竟然真笑了。很清淡,若不注意看,还不会发现他在笑。那双无彩的眼睛弯起来,竟是说不出的空灵与妩媚。
语欢傻里巴机地看着千落,一手捂着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千落握着小黄花,银色的大耳圈在阳光下摇摇晃晃。语欢好容易反应过来,跳了几下,跳到千落面前,揉揉眼睛:“我不是拍你马屁啊,
你笑着真的很很好看,为什么要一天板着脸呢?”
千落摆弄着花朵,并未听进去。语欢又道:“你喜欢这个花?我再采几朵给你?”
千落摇摇头,喃喃道:“一朵就够了。很漂亮……”
语欢一挥手,笑道:“真没想到,远近闻名的冰山美人竟然喜欢这玩意儿。哎呀,你这样会给人骗的。我要叫你嫁给我,你嫁不嫁啊?”
千落手上的动作停下。语欢忽然意识到自己越礼,忙想道歉,却见他抬头看着自己。千落缓缓点头,神情忽悠。
黄河水清,蹇人上天!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神奇了!语欢如坐针毡,正想岔开话题,千落却轻轻环住他的脖子,凑过来,在他唇上碰了一
下。
语欢瞪圆了眼,瞳孔放大数倍。千落将他抱紧了些,冰冷的唇整个儿覆在他的唇上。舌头触碰到嘴瓣的一瞬间,语欢脑壳轰隆一身,爆炸
了。千落被扑倒,两人在草坪上旁若无人地亲吻。
站在语欢身后不远的人淡淡一笑,转身走了。
烹鹤的事,总是会在最美好的时候发生。语欢和千落正亲得火热,突然冒出个人。那人就是天杀的庆寒。庆寒毫不拘束地走过来,毫不拘束地
棒打鸳鸯。千落走了,语欢几乎要跳起来砍人。
庆寒道:“你以后逮着地方亲热,生怕父皇瞧不见是不是?”语欢干笑:“微臣这是忘情么。”庆寒道:“你说的事,我想清楚了。”语
欢一怔,遥望远处,恍然大悟。
长清和鸣见父子俩正笑得欢,估计太子爷又给他们踢出局了。
语欢道:“你打算怎么做?”庆寒道:“找人下手。”语欢道:“什么人?”庆寒抬眼,意味深长地看了语欢一眼。语欢打个冷噤:“太
子爷,找人不行。这种事儿,要做不好,小命难保。要做好了,一矢双穿。”庆寒若无其事地拨了拨篮子,瞥一眼语欢。语欢笑道:“弒父这
种事,还是不要名留千古。砍一刀柳树,出血了桑树,岂不是更好?”
话于此处,两人会心一笑,心照不宣。
庆寒刚走,赏渊就来了。语欢脸上挂了太阳的笑容:“小渊,过来坐啊。”赏渊在他身边坐下,咂嘴道:“杀掉九皇子,你舍得么。”语
欢一愣:“傻小子,别胡诌。”赏渊道:“你跟九皇子两个一天眉来眼去那么多次,还说没什么,当我傻子呢?尤其是九皇子那眼神,看得我
寒栗子直竖。你们俩要没什么,我改名儿叫渊赏。”
语欢道:“行了,你年纪还小,别说这些。”赏渊道:“别总急着报仇,小心杀错了人。”语欢看着草坪出神:“不管怎么说,他都得死
。”赏渊道:“假使我说,九皇子是因为哥才变成这样,哥会不会相信?”语欢呵道:“我说了,不管如何,他都得死。”
赏渊道:“既然你决意要杀他,为何不让我说?怕动摇?”语欢道:“臭小鬼,滚一边待着去。”赏渊道:“蝉联往复啊。我看你们,就
像看到了我爹和千叔叔当年的样子。”
语欢道:“你爹?”
赏渊裂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然后他说了一个段子。几十年前的破事儿,愣把语欢给说成了熊包。
那个年代,天下给一堆外邦人捣得稀巴烂,安全的地方,除了山沟,就是村旮旯。其中有个破村子,名儿没人记得住。村长姓复,有四个
儿子,恁的就生不出女儿。
复村长想要个女儿,结果天降洪福,在路边捡到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俩囡囡都生得眉清目秀,颇讨人喜欢,可惜小命挺坎坷,爹娘都是
虫沙猿鹤。这对兄妹原姓赏,哥哥名连,妹妹名薇。成了复村长的养女养子后,便跟着他们姓。
复村长的小儿子名正茂,是个淘气到极点的孩子。不过正茂特喜欢这对兄妹,天天带着他们上山掏蜂窝,采野果,尤其跟那薇薇,真两小
无猜,情投意合。复家夫妇一不做二不休,玩了个指腹割衿,一锤子敲定二娃终生。正茂年纪小,拍胸脯答应要娶薇薇为妻。
连连性子安静,还常常板着脸。人家在说话的时候,他都坐在旁边,锥子扎不出一声的。正茂是个小霸王,仗着爹娘面子海,常常颐指气
使,待连连亦不例外。倒酱油在连连床上,给连连扎小辫儿,放毛毛虫在连连衣领中,趁连连睡着的时候捏住他鼻子……什么事儿都做尽了,
连连还是一张苦瓜脸,弄也弄不哭,逗也逗不笑。
那年,正茂十三岁,连连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