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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侍宴,帝语山东及关中人,意有同异。行成曰:“天子四海为家,不容以东西为限,是示人以隘矣。”帝称善,赐名马一、钱十万、衣一称。自是有大政事,令与议焉。累迁给事中。帝尝谓群臣:“朕为人主,兼行将相事,岂不是夺公等名?舜、禹、汤、武得稷、蒐、伊、吕而四海安,汉高祖有萧、曹、韩、彭而天下宁,兹事朕皆兼之。”行成退,上疏曰:“有隋失道,天下沸腾,陛下拨乱反正,拯人涂炭,何周、汉君臣所能比数。虽然,盛德含光,规模宏远。左右文武诚无将相材,奚用大庭广众与之量校,损万乘之尊,与臣下争功哉?”帝嘉纳之。转刑部侍郎、太子少詹事。
太子驻定州监国,谓曰:“吾乃送公衣锦过乡邪!”令有司祠其先墓。行成荐里人魏唐卿、崔宝权、马龙驹、张君劼皆以学行闻,太子召见,以其老不可任以事,厚赐遣之。太子使行成诣行在,帝见悦甚,赐劳尤渥。还为河南巡察大使,称旨,检校尚书左丞。是岁,帝幸灵州,诏皇太子从。行成谏曰:“皇太子宜留监国,对百寮日决庶务,既为京师重,且示四方盛德。”帝以为忠。迁侍中、兼刑部尚书。
高宗即位,封北平县公,监脩国史。时晋州地震不息,帝问之,对曰:“天,阳也,君象;地,阴也,臣象。君宜动,臣宜静。今静者顾动,恐女谒用事,人臣阴谋。又诸王、公主参承起居,或伺间隙,宜明设防闲。且晋,陛下本封,应不虚发,伏愿深思以杜未萌。”帝然之,诏五品以上极言得失。俄拜尚书左仆射、太子少傅。永徽四年,自三月不雨至五月,行成惧,以老乞身,制答曰:“古者策免,乖罪己之义。此在朕寡德,非宰相咎。”乃赐宫女、黄金器,敕勿复辞。行成固请,帝曰:“公,朕之旧,奈何舍朕去邪?”泫然流涕。行成惶恐,不得已复视事。未几,卒于尚书省舍,年六十七。诏九品以上就第哭。比敛,三遣使赐内衣服,尚宫宿其家护视。赠开府仪同三司、并州都督,祭以少牢,谥曰定。弘道元年,诏配享高宗庙廷。
族子易之、昌宗。
易之幼以门廕仕,累迁尚乘奉御。既冠,颀皙美姿制,音技多所晓通。武后时,太平公主荐其弟昌宗,得侍。昌宗白进易之材用过臣,善治炼药石。即召见,悦之。兄弟皆幸,出入禁中,傅硃粉,衣纨锦,盛饰自喜。即日拜昌宗云麾将军、行左千牛中郎将,易之司卫少卿,赐甲第,帛五百段,给奴婢、橐它、马牛充入之。不数日,进拜昌宗银青光禄大夫,赐防閤,同京官朝朔望;追赠父希臧为襄州刺史,母韦、母臧并封太夫人,尚宫问省起居。诏尚书李迥秀私侍臧。昌宗兴不旬日,贵震天下。诸武兄弟及宗楚客等争造门,伺望颜色,亲执辔棰,号易之为“五郎”,昌宗“六郎”。又加昌宗右散骑常侍。圣历二年,始置控鹤府,拜易之为监。久之,更号奉宸府,以易之为令。乃引知名士阎朝隐、薛稷、员半千为供奉。
后每燕集,则二张诸武杂侍,摴博争道为笑乐,或嘲诋公卿,淫蛊显行,无复羞畏。时无检轻薄者又谄言昌宗乃王子晋后身,后使被羽裳、吹箫、乘寓鹤,裴回庭中,如仙去状,词臣争为赋诗以媚后。后知丑声甚,思有以掩覆之,乃诏昌宗即禁中论著,引李峤、张说、宋之问、富嘉谟、徐彦伯等二十有六人譔《三教珠英》。加昌宗司仆卿、易之麟台监,权势震赫。皇太子、相王请封昌宗为王,后不听,迁春官侍郎,封鄴国公,易之恒国公,实封各三百户。
后既春秋高,易之兄弟专政,邵王重润与永泰郡主窃议,皆得罪缢死。御史大夫魏元忠尝劾奏易之等罪,易之诉于后,反诬元忠与司礼丞高戬约曰:“天子老,当挟太子为耐久朋。”后问:“孰为证左?”易之曰:“凤阁舍人张说。”翌日庭辩,皆不雠,然元忠、说犹皆被逐。其后易之等益自肆,奸赃狼藉,御史台劾奏之,乃诏宗晋卿、李承嘉、桓彦范、袁恕己参鞫,而司刑正贾敬言窥望后旨,奏昌宗强市,罪当赎,诏曰可。承嘉、彦范进曰:“昌宗赃四百万,尚当免官。”昌宗大言曰:“臣有功于国,不应免官。”后问宰相,内史令杨再思曰:“昌宗主炼丹剂,陛下饵之而验,功最大者也。”即诏释之,归罪其兄昌仪、同休,皆贬官。已而后久疾,居长生院,宰相不得进见,惟昌宗等侍侧。昌宗恐后不讳,祸且及,乃引支党日夜与谋为不轨事。然小人疏险,道路皆知之,至有榜其事于衢左者。左台御史中丞宋璟亟请按摄,后阳许璟,俄诏璟外按幽州都督屈突仲翔,更敕司刑卿崔神庆问状。神庆妄奏云:“昌宗应原。”璟执奏“昌宗法当斩”。后不答,左拾遗李邕进曰:“璟之言,社稷计也,愿可之。”后终不许。
神龙元年,张柬之、崔玄等率羽林兵迎皇太子入,诛易之、昌宗于迎仙院,及其兄昌期、同休、从弟景雄皆枭首天津桥,士庶欢踊,脔取之,一夕尽。坐流贬者数十人。天宝九载,昌期女上表自言,杨国忠助之,诏复易之兄弟官爵,赐同休一子官。
赞曰:于志宁谏太子承乾,几遭贼杀,然未尝惧,知太宗之明,虽匕首揕胸不愧也。及武后立,不敢出一言,知高宗之昧,虽死无益也。季辅,行成数进谏,然雍容有礼,皆长厚君子哉!
列传第三十 长孙褚韩来李上官
长孙无忌,字辅机。性通悟,博涉书史。始,高祖兵度河,进谒长春宫 ,授渭北道行军典签。从秦王征讨有功,累擢比部郎中、上党县公。
皇太子建成毒王,王病,举府危骇。房玄龄谓无忌曰:“祸隙已芽,败不旋踵矣。夫就大计者遗细行,周公所以绌管、蔡也。”遂俱入白王,请先事诛之,王未许。无忌曰:“大王以舜何如人?”王曰:“浚哲文明,为子孝,为君仁,又何议哉?”对曰:“向使浚井弗出,得为孝乎?涂廪弗下,得为仁乎?大杖避,小杖受,良有以也。”王未决。事益急,乃遣无忌阴召房玄龄、杜如晦定计。无忌与尉迟敬德、侯君集、张公谨、刘师立、公孙武达、独孤彦云、杜君绰、郑仁恭、李孟尝讨难,平之。王为皇太子,授左庶子。即位,迁吏部尚书,以功第一,进封齐国公。帝以无忌皇后兄,又少相友,眷倚日厚,常出入卧内。进尚书右仆射。突厥颉利可汗已盟而政乱,诸将请遂讨之。帝顾新歃血,不取为失机,取之失信,计犹豫,以问大臣。萧瑀曰:“兼弱攻昧,讨之便。”无忌曰:“今我务戢兵,待夷狄至,乃可击。使遂弱,且不能来,我又何求?臣谓按甲存信便。”帝曰:“善。”然卒取突厥。
或有言无忌权太盛者,帝持表示无忌曰:“我与公君臣间无少疑,使各怀所闻不言,斯则蔽矣。”因普示君臣曰:“朕子幼,无忌于我有大功,视之犹子也。疏间亲、新间旧之谓不顺,朕无取焉。”无忌亦自惧贵且亢,后又数言之,遂解仆射,授开府仪同三司。与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敬德皆以元勋封一子郡公。进册司空,知门下、尚书省事,无忌辞,又因高士廉口陈“以外戚位三公,嫌议者谓天子以私后家”。帝曰:“朕任官必以才,不者,虽亲若襄邑王神符,不妄授;若才,虽仇如魏征,不弃也。夫缘后兄爱昵,厚以子女玉帛,岂不得?以其兼文武两器,朕故相之,公等孰不曰然?”无忌固让,诏答曰:“黄帝得力牧,为五帝先;夏禹得咎繇,为三王祖;齐桓得管仲,为五伯长;朕得公,遂定天下。公其无让!”帝又思所与共艰难,赖无忌以免,作《威凤赋》以赐,且况其功。
帝欲功臣并世袭刺史,贞观十一年,乃诏有司:“朕凭明灵之祐,贤佐之力,克翦多难,清宇内。盖时屯共资其力,世安专享其利,朕所不取。刺史,古诸侯,虽名不同,而监统一也。无忌等义贯休戚,效挺夷险,嘉庸懿绩,简在朕心。其改锡土宇,用世及之制。”乃以无忌为赵州刺史,以赵为公国;房玄龄宋州刺史,国于梁;杜如晦赠密州刺史,国于莱;李靖濮州刺史,国于卫;高士廉申州刺史,国于申;侯君集陈州刺史,国于陈;道宗鄂州刺史,王江夏;孝恭观州刺史,王河间;尉迟敬德宣州刺史,国于鄂;李勣蕲州刺史,国于英;段志玄金州刺史,国于褒;程知节普州刺史,国于卢;刘弘基朗州刺史,国于夔;张亮澧州刺史,国于郧。凡十有四人。余官食邑尚不在。无忌等辞曰:“群臣披荆刺,事陛下。今四海混一,诚不愿违远左右,而使世牧外州,与迁徙等。”帝曰:“割地封功臣,欲公等后嗣长为籓翰,而薄山河之誓,反为怨望,朕亦安可强公土宇邪?”遂止。后帝幸其第,自家人姻娅劳赐皆有差。久之,进位司徒。
太子承乾废,帝欲立晋王,未决,坐两仪殿,群臣已罢,独留无忌、玄龄、勣言东宫事,因曰:“我三子一弟,未知所立,吾心亡聊。”即投床,取佩刀自向,无忌等惊,争抱持,夺刀授晋王,而请帝所欲立。帝曰:“我欲立晋王。”无忌曰:“谨奉诏,异议者斩!”帝顾王曰:“舅许汝矣,宜即谢。”王乃拜。帝复曰:“公等与我意合,天下其谓何?”答曰:“王以仁孝闻天下久矣,固无异辞;有如不同,臣负陛下百死。”于是遂定。以无忌为太子太师、同中书门下三品,“同三品”自此始。帝又欲立吴王恪,无忌密争止之。帝征高丽,诏摄侍中。还,辞师傅官,听罢太子太师,遥领扬州都督。
帝尝从容问曰:“朕闻君圣臣直,人常苦不自知,公宜面攻朕得失。”无忌曰:“陛下神武圣文,冠卓千古,性与天道,非臣等愚所及,诚不见有所失。”帝曰:“朕冀闻过,公等乃相谀悦。朕当评公等可否以相规。”谓:“高士廉心术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