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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顼善张易之、殿中少监田归道、凤阁舍人薛稷、正谏大夫员半千、夏官侍郎李迥秀,皆为控鹤内供奉。顼又强敏,故后倚为腹心。圣历二年,进天官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为刺史时,武懿宗讨契丹,退保相州。后争功殿中,懿宗陋短俯偻,顼严语侵之,无所容假。后怒曰:“我在,乃藉诸武,它日安可保?”衔之。
张易之兄弟以宠盛,思自全,问顼计安出。顼曰:“公家以幸进,非有大功於天下,势必危。吾有不朽策,愿效之,非止保身,且世世不绝胙。”易之流涕请,顼曰:“天下思唐久矣!庐陵斥外,相王幽闭。上春秋高,武诸王,非海内属意。公盍从容请相王、庐陵,以副人望?易吊为贺之资也。”易之、昌宗乘间如顼教,后意乃定。既而知顼与谋,召见问状,顼对:“庐陵、相王皆陛下子,先帝顾托於陛下,当速有所付。”乃还中宗。
明年,顼坐弟冒伪官贬琰川尉,及辞,召见,泣曰:“臣去国,无复再谒,愿有所言。然疾棘,请须臾间。”后命坐,顼曰:“水土皆一盎,有争乎?”曰:“无。”曰:“以为涂,有争乎?”曰:“无。”曰:“以涂为佛与道,有争乎?”曰:“有之。”顼顿首曰:“虽臣亦以为有。夫皇子、外戚,有分则两安。今太子再立,而外家诸王并封,陛下何以和之?贵贱亲疏之不明,是驱使必争,臣知两不安矣。”后曰:“朕知之,业已然,且奈何?”顼寻徙始丰尉,客江都,卒。
中宗之立,顼实倡之,会得罪,无知者。睿宗初,有发明其忠,乃下诏赠御史大夫。
赞曰:异乎,炎之暗于几也!知中宗之不君,不知武后之盗朝,假虎翼而责其搏人,死固宜哉!昭德、顼进不以道,君子耻之。虽然,一情区区,抑武兴唐,其助有端,则贤炎远矣。祎之、玄同漏言及诛,不失所以事君者云。
列传第四十三 张韦韩宋辛二李裴
张廷珪,河南济源人。慷慨有志尚。第进士,补白水尉。举制科异等。累迁监察御史,按劾平直。武后税天下浮屠钱,营佛祠於白司马坂 ,作大象,廷珪谏,以为:“倾四海之财,殚万民之力,穷山之木为塔,极冶之金为象,然犹有为之法,不足高也。填塞涧穴,覆压虫蚁,且巨亿计。工员穷窭,驱役为劳,饥渴所致,疾疹方作。又僧尼乞丐自赡,而州县督输,星火迫切,鬻卖以充,非浮屠所谓随喜者。今天下虚竭,苍生雕弊,谓宜先边境,实府库,养人力。”后善之,召见长生殿,赏慰良厚,因是罢役。
会诏市河南河北牛羊、荆益奴婢,置监登、莱,以广军资。廷珪上书曰:“今河南牛疫,十不一在,诏虽和市,甚於抑夺。并市则价难准,简择则吏求贿,是牛再疫,农重伤也。高原耕地夺为牧所,两州无复丁田,牛羊践暴,举境何赖?荆、益奴婢多国家户口,奸豪掠买,一入於官,永无免期。南北异宜,至必生疾,此有损无益也。抑闻之,君所恃在民,民所恃在食,食所资在耕,耕所资在牛;牛废则耕废,耕废则食去,食去则民亡,民亡则何恃为君?羊非军国切要,假令蕃滋,不可射利。”后乃止。
张易之诛,议穷治党与。廷珪建言:“自古革命,务归人心,则以刑胜治。今唐历不移,天地复主,宜以仁化荡宥。且易之盛时,趋附奔走半天下,尽诛则已暴,罚一二则法不平,宜一切洗贷。”中宗纳之。
神龙初,诏白司马坂复营佛祠,廷珪方奉诏抵河北,道出其所,见营筑劳亟,怀不能已,上书切争,且言:“自中兴之初,下诏书,弛不急,斥少监杨务廉,以示中外。今土木复兴,不称前诏;掘壤伐木,浸害生气。愿罢之,以纾穷乏。”帝不省。寻为中书舍人。再迁礼部侍郎。
玄宗开元初,大旱,关中饥,诏求直言。廷珪上疏曰:“古有多难兴国,殷忧启圣,盖事危则志锐,情苦则虑深,故能转祸为福也。景龙、先天间,凶党构乱,陛下神武,汛扫氛垢,日月所烛,无不濡泽,明明上帝,宜锡介福。而顷阴阳愆候,九谷失稔,关辅尤剧。臣思天意,殆以陛下春秋鼎盛,不崇朝有大功,轻尧、舜而不法,思秦、汉以自高,故昭见咎异,欲日慎一日,永保大和,是皇天於陛下眷顾深矣,陛下得不奉若休旨而寅畏哉!诚愿约心削志,考前王之书,敦素朴之道,登端士,放佞人,屏后宫,减外厩,场无蹴鞠之玩,野绝从禽之乐,促远境,罢县戍,矜惠惸独,蠲薄徭赋,去淫巧,捐珠璧,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或谓天戒不足畏,而上帝冯怒,风雨迷错,荒馑日甚,则无以济下矣;或谓人穷不足恤,而亿兆携离,愁苦昏垫,则无以奉上矣。斯安危所系,祸福之原,奈何不察?今受命伊始,华夷百姓清耳以听,刮目以视,冀有闻见,何遽孤其望哉?”
再迁黄门侍郎,监察御史蒋挺坐法,诏决杖朝堂,廷珪执奏:“御史有谴,当杀杀之,不可辱也。”士大夫服其知体。
王琚持节巡天兵诸军,方还,复诏行塞下,议者皆谓将袭回纥,廷珪陈五不可,且言:“中国步多骑少,人赍一石粮,负甲百斤,盛夏长驱,昼夜不休,劳逸相绝,其势不敌,一也。出军掩敌,兵不数万,不可以行,废农广馈,饥岁不支,二也。千里远袭,其谁不知?贼有斥候,必能预防,三也。狄人兽居碛漠,譬之石田,克而无补,四也。天下无年,当养人息兵,五也。”又请复十道按察使,巡视州县,帝然纳之,因诏陆象先等分使十道。时遣使赍缯锦至石国市犬马,廷珪曰:“犬马非土性弗畜,珍禽异兽不育于国,不宜劳远人致异物,愿省无益之故,救必然之急,天下之幸。”
坐漏禁内语,出为沔州刺史。频徙苏、宋、魏三州。初,景龙中,宗楚客、纪处讷、武廷秀、韦温等封户多在河南、河北,讽朝廷诏两道蚕产所宜,虽水旱得以蚕折租。廷珪谓:“两道倚大河,地雄奥,股肱走集,宜得其欢心,安可不恤其患而殚其力?若以桑蚕所宜而加别税,则陇右羊马、山南椒漆、山之铜锡铅锴、海之蜃蛤鱼盐,水旱皆免,宁独河南、北外於王度哉?愿依贞观、永徽故事,准令折免。”诏可。在官有威化。入为少府监,封范阳县男。以太子詹事致仕。卒,赠工部尚书,谥贞穆。
廷珪伟姿仪,善八分书,与李邕友善,及邕踬於仕,屡表荐之,人尚其方介云。
韦凑,字彦宗,京兆万年人。祖叔谐,贞观中为库部郎中,与弟吏部郎中叔谦、兄主爵郎中季武同省,时号“三列宿”。
凑,永淳初,解褐婺州参军事。徙资州司兵,观察使房昶才之,表于朝,迁扬州法曹。州人盂神爽罢仁寿令,豪纵,数犯法,交通贵戚,吏莫敢绳,凑按治,杖杀之,远近称伏。入为相王府属,时姚崇兼府长史,尝曰:“韦子识远文详,吾恨晚得之。”六迁司农少卿。忤宗楚客,出为贝州刺史。
睿宗立,授鸿胪少卿。徙太府,兼通事舍人。时改葬故太子重俊,有诏加谥,又诏雪李多祚等罪,议赠官。凑上言:
王者发号出令,必法大道,善善著,恶恶明也。赏罚所不加,则考行立谥以褒贬之。臣议其君,子议其父,曰“灵”曰“厉”者,不敢以私乱公也。臣伏见故太子与多祚等拥北军,犯宸居,破扉斩关,兵指黄屋,骑腾紫微,和帝御玄武门亲谕逆顺,太子据鞍自若,督众不止;逆党悔非,回兵执贼,多祚伏诛,太子乃遁去。明日帝见群臣,涕数行下,曰:“几不与公等相见”,其为危甚矣!
臣子之礼,过位必趋,蹙路马刍有诛。昔汉成帝为太子,行不敢绝驰道。秦师免胄过周北门,王孙满策其必败。推此,则太子称兵宫中,为悖已甚。以斩三思父子而嘉之乎,则弄兵讨逆以安君父可也;因欲自立,则是为逆,又奚可褒?此时韦氏逆未明,义未绝,於太子母也,子无废母之理;非中宗命废之,则又劫父废母。且君或不君,臣安可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晋太子申生谥曰恭,汉太子据谥曰戾,今太子乃谥节闵,臣所未谕。愿与议谥者质於御前,使臣言非耶,甘鼎镬之诛,申大义示天下。臣言是耶,咸蒙冰释,不复异议。如曰未然,奈何使后世乱臣贼子资以为辞?宜易谥以合经礼,多祚等罪云“免”而不云“雪”。
帝瞿然,引内阁中,劳曰:“诚如卿言。业已尔,奈何?”对曰:“太子实逆,不可以褒,请质行以示。”时大臣亦重改,唯罢多祚等赠官。
景云初,作金仙等观,凑谏,以为:“方农月兴功,虽赀出公主,然高直售庸,则农人舍耕取雇,趋末弃本,恐天下有受其饥者。”不听,凑执争,以“万物生育,草木昆蚑伤伐甚多,非仁圣本意”。帝诏外详议。中书令崔湜、侍中岑羲曰:“公敢是耶?”凑曰:“食厚禄,死不敢顾,况圣世必无死乎?”朝廷为减费万计。出为陕、汝、岐三州刺史。
开元初,欲建碑靖陵,凑以古园陵不立碑,又云旱不可兴工,谏而止。迁将作大匠。诏复孝敬皇帝庙号义宗,凑谏曰:“传云:‘必也正名。’礼:祖有功,宗有德,其庙百世不毁。商有三宗,周宗武王,汉文帝为太宗,武帝为世宗。历代称宗者,皆方制海内,德泽可尊,列於昭穆,是谓不毁。孝敬皇帝未尝南面,且别立寝庙,无称宗之义。”遂罢。
迁右卫大将军,玄宗谓曰:“故事,诸卫大将军与尚书更为之,近时职轻,故用卿以重此官,其毋辞!”寻徙河南尹,封彭城郡公。会洛阳主薄王钧以赇抵死,诏曰:“两台御史、河南尹纵吏侵渔,《春秋》重责帅,其出凑曹州刺史,侍御史张洽通州司马。”久之,迁太原尹,兼北都军器监,边备修举,诏赐时服劳勉之。及病,遣上医临治。卒,年六十五,赠幽州都督,谥曰文。子见素。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