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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茶色头发。正式场合一贯的白衬衫,黑西装,仿佛简单的工笔
画,寥寥两笔,就是一身的修长挺拔。抬抬手臂,动动长腿,动作懒散有余,热情
不足,岂止不足,根本没有。
是的,缇墨非在跳舞,跟雷普付小姐,没看错的话,那确实是黄金甲推崇备至的如花。
探戈,濒临做爱边缘的探戈,被他跳得好像在做高中广播体操。可怜的如花。如花
可以忍,我不能忍!
我回到大厅,走到前台,“小姐,请问那家免税商店在哪里?”
异国的土地,多了梦幻,少了真实。
唉,亲爱的,看你为我们选择了一个多么壮烈的见面方式。
十五分钟后,我从商店里重新走出来。
火红色的裙子,今天我是第三次穿;高叉开到大腿,低胸露出半个胸脯的礼服,今
天却是第一次。久违的高跟舞鞋,套上脚的那一瞬间,让我热血沸腾。前台的花瓶
里,手指微动,我把玫瑰插在鬓边,回头看张着小嘴的前台小姐,微笑,“可以吗?”
小姐重重点头,“当然。”
我呼气,抬头挺胸,往一墙之隔,灯火辉煌中暗香浮动的异世界走去。
不惩不足以立戒
一堵木墙,隔开的是两个世界。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了吗?
出乎意料的,在踏进舞场的那一瞬间,无数道目光聚集到我身上。跟上次普杜的演
示会不同,这些目光里多了打量,少了审视;多了玩味,少了峡痢N铱荚谥芪?
突然增多的人群里寻找缇墨非,在环视了大厅两圈都没看到熟悉的茶色头发后,我
有些着急起来,甚至怀疑几分钟前看到的人影只是思念的幻象。
舞池里的人们摆好姿势,新的舞曲响起。
在我准备往目光所不能及的舞台后面走去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我面前。那是一
个高大的,看起来像极了白瑞德的男人。
“小姐,能荣幸的请你跳支舞吗?”男人伸出手。
“对不起,我在找人。”
“你这样是找不到人的。”
是的,即使脚下的鞋子让我好像在踩高跷,在这个高人一等的国度里,我还是什么
也看不到。
我于是把手递给男人,男人把手搭在我腰上,熟练的顿了顿,下一个节奏响起时,
男人脚尖一转,带着我在舞池里旋转起来。
我仿佛听到自己的鞋尖跟木地板摩擦出的火花,我甚至感到自己的裙边在像火焰一
样跳跃飞扬,这是我曾经沉醉其中的梦想世界。但此时此刻,我完全在神游九天。
我后悔这条恶心的裙子为什么叉开那么高,还有胸口的肌肤为什么白得那么刺眼,
然后我就开始诅咒该死的缇墨非,像幽灵一样把我引诱到这里,自己却消失得无影
无踪,任我被丛林野兽瓜分。
几分钟前我嘲笑某人的体操探戈,我自己现在的姿势同样可以跟僵尸媲美。我甚至
一脚踩在对面可怜男人的脚背上,我抱歉的抬头,男人笑笑,一句话也没说。
音乐在利落的提琴声中收尾,男人贴住我的大腿,我犹豫了两秒钟,还是抬高腿,
配合音乐,任男人勾着我的腰,往后仰去。
有人试过倒立么?可以想象到倒立时的视线范围么?那就是我目前所看到的,180度
逆转的,
亮得发光的黑皮鞋,笔直得可以媲美刀背的裤管,然后是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握
着酒杯,骨节分明的长指。。。
我不打算再折磨自己的眼睛,我一个翻转,回头就看到头顶闪着寒光的白牙,以及
白牙上面漆黑幽深的眼睛。
我完了。
等等,又没杀人防火做坏事,有什么完不完的。
我清喉咙,给自己增加底气,“缇。。。缇墨非!我来了!”我悄悄拉旁边的裙摆,
低一点,再低一点,会被看到。
“来做什么。跳跳舞,谈谈情?”缇墨非不痛不痒的说,完全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
高兴。
这跟我见面就给他一个熊抱的最初设想完全不一样。阴阳怪气的死猪头!
旁边的“白瑞特”完全无视四周流转的诡异气氛,居然又把狼抓搭在我的腰上,
“原来这位小姐要找的人是缇医生。缇医生,我总算顺利把她带到你面前,能为我
们介绍一下吗?”
“这位是安小姐。安小姐,这位是白瑞特医生。”缇墨非冷淡简介,面无表情到底。
不是吧,真的叫“白瑞特”?难道连瑞特也穿越了,那斯嘉丽呢?我赶忙抓紧时间
打量。
白瑞特迅速接受到我“仰慕”的眼光,“安小姐,下支‘CAMBALACHE’,请继续赏
脸。”
“不行。”
我跟白瑞特同时瞪大眼睛看缇墨非。
他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长臂一伸,把我勾到他怀里,“她是我的女朋友,所以下
支舞,只能跟我跳。”
然后我就被沙猪缇先生重新带回到舞池中,然后我就开始跟缇先生进行贴身肉搏。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更正,是很不高兴。
“被你的意外惊喜给激动到了。”手风琴响起,他右手一带,我跟他贴紧,面对面。
“你不高兴我来?”
“这里是肯亚内毕罗,不是法国巴黎。”
“有人在肯亚内毕罗也可以跳探戈。”提琴声也响了,我推开他,往后移动两步。
“可惜没有安安小姐跳得激情。”他又把我拉回来,我半个身体挂在他身上,他的
嘴唇近在咫尺。
我后退,“哪有你跟付小姐那么享受!”
他前进,眼睛里隐隐有火焰跳动。欲望若隐若现的乐声中,他从后面环住我,手臂
像铁钳一样箍在我腰上,在我耳朵边低声道:“安安,别太过分了。”
我想挣扎,他的手已经移到我胸口下方,声音里带着陌生的蛊惑,“而且穿成这样,
不罚不足以立戒。”
“你疯了,周围全是人!”
话声未落,我倒抽凉气,他的另一只手竟然在我裙下缓缓滑过,身体里某根敏感的
弦快要断了。这个发起疯来不顾时间地点的疯子,绑着天使翅膀的魔鬼!我挣扎得
更厉害。
“别再动了,”耳边响起他低沉的声音。
然后我感到了身后某处的坚硬。我的脸立刻好像火烧,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我该
骄傲自己的魅力还是该鄙视他的兽性大发,我无可奈何,只好一边诅咒一边不敢再
动。
几十秒钟仿佛过了几十年,最后,头顶传来他一声叹息,他从我的鬓边取下红色玫
瑰花,递到我眼前,“从你第一次出现,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这又算不算是兽性大发时候的表白,“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发音真的那么困难?永远
不按理出牌的缇先生。
当天晚上,我们在人们暧昧的目光中离开,我看到白瑞特的惊讶,看到付小姐鄙视
中的嫉妒。
当天晚上,我在肯亚的树顶酒店,在大象斑马的听证下,第一次强烈体验到什么叫
小别盛新婚。
第二天早晨,我瘫在床边抓着一堆火红色的破布,欲哭无泪,“缇墨非,怎么会这
样?”
缇先生对着镜子边打领带边说,“都是这件衣服惹的祸,不惩不足以立戒。”
。。。。
。。。。
“其实;缇墨非,你是不是当初对我一见钟情?”
“有吗?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宝地
上帝把贫穷与疾病留给非洲,却赋予了这个不得宠的孩子世上最美丽的土地。在这
里,浮躁的人心得到净化,仿佛重归大地母亲怀抱,找到了生命存在的真正意义。每
个人心中都有有一块宝地,我的宝地就在肯亚,因为在这里,我收获了我的爱情。
我在灰暗的雨夜带着帆布背包孤独来到这里,回去的时候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旁边多了一个承诺与我相持到白头的老公。
我永远记得肯亚透着绿色清香的土地,我永远记得肯亚没有一丝沉重的天空。以至
在离现在也很远的很多年后,我对一个有着和他父亲相同茶色头发的青年说:“肯
亚是我的宝地,以后把我的骨灰也撒在哪里吧。”
来到肯亚的第二天,因为头天晚上那场大雨,我开始重感冒。缇墨非于是取消了接
下来几天的行程,和我待在酒店房间里。所谓的重感冒,在我看来只是多打几个喷
嚏,多流几滴鼻涕,多些性感沙哑的鼻音。在缇墨非看来,仿佛已经成了一个严重
的个案。
晚上睡到半夜,他会突然用梦游的声音念,把被子盖好;早晨起来,他会在给我拿
药的时候绊着地上的衣服把自己摔清醒;中午他会拴着围裙在厨房里,一边看稀饭
火候一边靠着厨台打盹,(他坚持酒店的羊片太膻,自己去十里外的超市买了青豆回
来熬粥);到了晚上,他会看我半天然后突然冲进浴室冲冷水澡,再然后找出各种借
口赖在沙发上过夜。
原来一场不痛不痒的病可以让懒猪变成老黄牛;还可以让野兽变成绅士。
我于是意识到,如果他喜欢多办实事少废话,有没有那句“我爱你”又有什么差别
呢。
这样无比享受的过了五天,我的感冒被他完全驱逐出境,我的幸福时光也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