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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太爷气得够呛,也只好摆摆手表示不计较,他的目光审视着沈倾城,这妇人长相倒是出众,可这验尸断案,她行吗?
“萧夫人,你想从哪儿开始查?”陆老太爷并不糊涂,开门见山道。
“我想看看尸体,请老太爷让人带路。”沈倾城道。
陆老太爷不怎么相信她,不过杜徽如并未带其他人,想来此女应该有几分本事,此刻他不敢再轻易乱说,吩咐身旁伺候的人道:“扶我过去,请老爷夫人也过来!”
几人立即领命而去,另有两名心腹左右扶着他。
“几位请随我来!”他对沈倾城几人道。
沈倾城点点头,和萧风跟着他到了一座二层高的绣楼,四周都是开阔的花园,并无其他房舍,显得有些孤零零的。
总督府果真是财大气粗,在这寸土寸金的杭城占地如此之广,沈倾城不禁感叹。她记得杜蕙兰也有这样一座绣楼,不过周围的园子小了好几倍。
绣楼里原本垂着的五彩纱幔已经全部换上了素白,整座房子笼罩在一片白色之中,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肃穆悲凉之感。
“怕吗?”萧风扭头问身旁的小女人,奇异的是,她脸上一片平静,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怕还是装的。
沈倾城回头对他柔柔一笑,不关乎怕不怕的问题,她的职业是法医,见过无数死尸,自然是不怕的。可是,有一个男人关心自己,这种感觉还是挺美妙的,沈倾城心底划过一丝暖流,暗叹,她最近真是越来越像柔弱的小女人了。
拾级而上,到了二楼,中间大大的一间便是陆小姐生前的卧室,正中一张大大的酸枝木雕花大床,富贵典雅,一个身着素服的妇人正趴在床前,嘤嘤地哭泣着,旁边丫鬟低声劝说,她却越哭越厉害,嗓子都哑了。
陆老太爷悲从中来,眼里闪着泪花,用手指了指:“那就是晚晚了,那个是她母亲!”说着,他的喉头开始哽咽,忍不住偏过头去。
浣纱有些怯怯的,小心翼翼地跟在沈倾城后面,她总觉得像是有一股寒气直往人的脚底钻,阴森森的十分可怖。
杜徽如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转过眼对沈倾城道:“夫人,有劳了!”
沈倾城点点头,正欲上前,忽听楼梯上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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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陆府之案
“呜呜呜……晚妹妹,我来晚了!”随着脚步声,一个少妇飞快地跑进房来,冲到床边抱着尸体放声大哭,悲恸万分。
床边原先扶着的妇人抬起头来,沙哑着嗓子看向冲进来的少妇:“你怎么回来了?”
“娘,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跟夫君赌气,一气之下回了娘家,晚妹妹就不会死了!呜呜呜……”少妇泣不成声,眼圈都红肿着。
中年妇人叹口气道:“不怪你,都是那该死的……”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抹起眼泪来。
婆媳俩哭成一团,床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沈倾城看着这一切,不好上前。
“好了,你们要哭到一边去,别妨碍杜大人办案!”陆老太爷发话了,两个妇人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其他人,慌忙抹了把脸站起身来。
沈倾城上前,掀开面上蒙着的白布,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容出现众人眼前。
沈倾城从浣纱手中接过工具箱打开,一件件冰冷的器械散发着冷冷的白光,她取出一把镊子,中年妇人连忙拉住她。
“你要干什么?”她惊惧地喊道,伸手就要去抢沈倾城手中的镊子。
“夫人请放手,我要经过详细的检查,才能判断死者因何死亡。”沈倾城解释道。
“还检查什么?不是明摆着吗?我女儿已经这样,你们还不让她安生!”
妇人悲痛欲绝,一把掀开沈倾城,又开始哭闹起来,整个人护在尸体上,就是不让沈倾城靠近。
沈倾城被她一掀,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萧风眼疾手快地扶着她,确定她无事之后,对趴在床上的妇人道:“陆夫人,正是因为陆小姐死于非命,才要专业人士详细检查,尸体身上潜藏着一些线索,有可能通过它找出凶手,为你女儿报仇!”
“我不信,我女儿已经死了,你们应该一个一个去问,为什么还要来打扰她。我不准!”她一边哭诉,一边转向陆老太爷,“爹,晚儿没了,咱们让她入土为安好不好?让她早些投胎做人啊!”
陆老太爷虽然不忍,但比妇人有见识,哽咽着道:“媳妇,晚儿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我也想她好。但是,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杀千刀的,让他给我孙女儿偿命,我要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方消我心头之恨!”
他愤怒地杵着拐杖,怒焰圆瞪,如若凶手此刻就在眼前,估计会死得很惨。
妇人终于停止了哭泣,默默地起身让开,看了眼沈倾城手中还举着的镊子,不情愿地退后两步。
“你是衙门的仵作?能不能轻一点?刀就不用了吧?”她刚刚看见藤箱中是有刀和剪子的,如果那些东西用在她女儿身上,死了不能留个全尸,将来投胎都没有机会,等于剜了她的心啊!
沈倾城了解古人的封建想法,死者为大,她也很尊重这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违背他们的意思开膛破肚。
于是她点点头:“好,我尽量!”
妇人这才万般不舍,由那少妇扶着在一旁站着,伸着脖颈往这边看,生怕错漏了一个细节。
沈倾城终于得以靠近床边,死者身上蒙着一块白布,她轻轻掀开,微微倾身开始查看。
她用镊子掀开死者的上眼皮,道:“人死亡之后瞳孔本应扩散,但若死前遇到厌恶或憎恨之物,则会产生收缩,死者便是如此,可见是非正常死亡。”
“那她是怎么死的?”妇人连忙问道,沈倾城眉头一皱,她工作的时候一向不喜有人打扰,看了妇人一眼。
陆老太爷生怕影响她,忙向妇人喝道:“不许多嘴!”
妇人见公爹生气了,赶紧立在一旁,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默默地静立着,房内静得出奇,好像连呼吸声都没了。
沈倾城一边查看一边道:“死者额头有淤青,可能曾经碰到硬物,面部肌肉扭曲,很不自然,嘴唇破损红肿,颈部有块状淤痕,却无勒痕,可以判断,不是被掐住咽喉致死。”
屋内落针可闻,沈倾城看向她身上的衣物,问那妇人道:“死者死后,衣服可曾换过?”
妇人立即摇头,“没有没有,老太爷说要等官府的仵作验尸,我们没敢乱动,只是在她身上盖了一块布!”
沈倾城满意地点头,为了表示死者清清白白,通常在其身上盖上一块白布,据说这样还能防止恶鬼毁坏尸体。
她点点头,拿剪刀轻轻剪开陆晚晚的衣裳。
“死者衣裳凌乱破碎,身上各处皆有淤青,的确已经被侵犯过。”
妇人又开始低头嘤嘤地哭起来,为她可怜的女儿叫屈,女子声誉大于天,这样被玷污的,不知道能不能上天呢!
沈倾城暗暗松口气,沉思片刻,转向陆老太爷和杜徽如道:“目前来看,死者身上,颈部,心脏,胸腹等最易致死的部位均无致命伤痕,而死者眼睛大开,口鼻中均见血,而且面部呈现乌紫,我怀疑是被人用被子衣物或者枕头等物蒙住导致死亡。”
“可是,陆小姐这额头上有撞伤,应该是曾与人厮打,这个会不会是死因呢?”杜徽如道。
沈倾城摇头:“杜大人请看,额头上是有伤痕,但程度不够致死,如果是在太阳穴还有可能。”她拨开死者的鼻子,用镊子探进去,“你看这里面还吸入了一些纤维,应该是枕头或被子等被蒙住,死者拼命挣扎吸气而入。”
杜徽如想了想又道:“死者的面部颜色来看,也可能是中毒所致,萧夫人认为呢?”
沈倾城倾倾嘴角,这位杜大人还算有点经验,她又取出银针刺向尸体口鼻,“杜大人请看,银针丝毫未变色,基本可以排除中毒死亡。我还是认为,陆小姐是被人蒙住口鼻,窒息而死。”
陆老太爷和两名妇人都悲痛地冲到床边,痛声哭着,沈倾城悄悄退出来,对杜徽如道:“杜大人,我能辨出的就是这些,不知道能否帮到你。”
晚少随君进。杜徽如此时看向沈倾城的目光可以用震撼来形容,他结结实实地向她聚了个躬,诚恳道:“之前听方大人所说,下官还将信将疑,这下亲眼见过,才知萧夫人果真名不虚传,下官佩服之至!”
沈倾城颇有些不好意思,冷言冷语她能无动于衷,但对别人的夸赞却有点无所适从,她笑笑道:“不过凑巧罢了,希望能帮到大人就好。”
陆老太爷跌跌撞撞地从屋里出来,两位老少陆夫人也跟在后面,三人一齐跪地,杜徽如大惊,连忙上前扶住他,“老太爷这是何意?可是折煞下官了,快快请起!”
“我家晚儿屈死,那凶手太令人发指,恳请几位大人为我晚儿报仇雪恨!”陆老太爷扶着他的手臂,就是不肯起来。
杜徽如好不容易将他扶起来,“老太爷放心,这位萧夫人正是下官特意为此案请来的得力之人,只要她肯点头,相信孙小姐很快就可以瞑目了!”
沈倾城愕然,杜大人真够狡猾的,一下子就将球踢到她这边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陆老太爷便欣喜地望着她:
“萧夫人,我们就指望你了!”陆老太爷话一出,老少陆夫人连忙扑到她跟前,开始磕起头来,沈倾城忙阻止她们,哭笑不得地看向萧风。
萧风点点头,她只好硬着头皮道:“好吧,我尽力!”
这边现场勘察完毕,陆府其他人也来了,泱泱地挤了一屋子,杜徽如让他们移步到楼下厅里,开始一一进行询问。
这是查案必须的流程,沈倾城纵然不想趟这趟浑水,不过心中隐藏着的那个正义小人不时跳出来,她只好抱歉地对萧风笑笑:“看来归期要耽搁了。”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娶了个爱管闲事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