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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青被他折腾地昏天暗地,只剩一口气喘息,目光渐渐涣散,眼前飞过无数阴郁的亮影,便陷入一片半迷半醒中。
雪地上散乱著青翠的枝条,未入口的朱果,男人的衣物,以及交缠在一起的肢体,一切情愿与不情愿的,终将热血贲张,一切应该与不应该的,终将迅速降临。周正青迷茫的双眼望向洞口一角的天空,那苍穹之下,是荒原雪漠,是酣畅淋漓的爱憎与恨仇。
康睿不知道倾泻了自己多少次的欲望,在强暴他人的同时,交付了自己的处子之身,体内积蓄的欲火焚毁了所有纯净的爱情,他没有一刻忘记康琼,也没有一刻不知道处於自己身下的不是康琼,他撕咬,揉搓,乱拧著身下的躯体,连同他自以为是的高贵无比的爱情,一起抛弃。
在启明星升起的时刻,他终於平静下来,软绵绵地倒在周正青血污不堪的身躯之上,轻轻唤了一声:“琼儿!”
大雪终於在此刻停了下来,这场雪不知断送了多少人的爱情与肉体,它停下来了,一切已无从挽回。
漠野之上,传来阵阵马的嘶叫声,仿佛破空而至,谭培心急如焚地坐在马上,四下眺望,他已寻觅了一夜,突然有士兵高叫一声:“将军,这儿有个雪洞!”
此刻的尚德鑫正守在病榻前,他连痛恨赫戈哲的时间都没有,就已陷入眼前这个人将要死去的现实当中,军营里的郎中不是圣手华佗,所有支持这个人的只有尤瑞郎剩下的丸药。
谭培归来时,带著两副被毛毡包裹的身体。陡然而至的不祥之感使他命令所有的士兵停在一边,自己下了雪洞,颤抖著揭开周正青所有的束缚,把他整个抱起来,凑到耳边呼唤,声音压得很低,凄切之至,仿佛能招人魂魄,然而周正青没有醒来,他鼻息微弱,断断续续,使得谭培几乎想杀了眼前这个熟睡的少年,然而没有动手,只命人丢毛毡和绳子下来。
整个军营陷入一片死寂,尚德鑫暴戾的脾气发作出来,动辄打骂,杀了几个仅犯小错的士兵,他数年来被那人劝慰安抚而来的优柔与儒雅全被伤痛与焦躁代替,他派出无数人去寻找尤瑞郎,冥冥之中,他认为只有尤瑞郎才可以回天有术,力挽狂澜。
如果在平时,制止尚德鑫滥发淫威的还有谭培,可现在的他失去了全部精神与乐观,沈郁阴冷,守在床前,沈默不语。周正青的身体已在恢复之中,可毫无神志,让人以为他永远不会醒来。
只有康睿床上没有一个人肯凝眸驻足,停留片刻,人们只是按时为他擦洗身体,喂水喂药,他之所以不能清醒,是因为失去太多精血,媚果伤身所致,无足轻重。
尤瑞郎在两天後的一个早晨抵达,仍是一身红衣,尽管风尘仆仆,却神采飞扬。他没有收到尚德鑫的求救,只是一个人恣意游弋而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还会踏上这片土地,但终於来了,带著妙手回春的医术和伤痕斑驳的心神。
他为那人切脉时,心中亦喜亦悲,他以为自己早已心灰意冷,可再次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庞时竟然是欢喜多於忧伤,同时他也能从这轻微的脉象中推断出这人在风雪中干耗了多少时间,而那暴风雪又是如何一步步蚕食这具躯体,病倾如山,颓颓人世休。
他沈默片刻,开下药方,这药方是温补之剂,若依他往常的性子,必然比这个药性更剧烈一些,但他不敢,医者不自医,这破败的身体让他视如畏途。
小坐片刻,谭培便低声请他到周正青处探望,尚德鑫虽有不悦,却也没有制止,只独坐到床侧,挥手让人退下去。
尤瑞郎一进周正青的营帐,便嗅到些许轻微的酸甜味,行至周正青床前,果然如他所料,应该还有一人身上有著媚果的气味,却不是谭培。
他微微沈吟片刻,才道:“谭将军要我医治,便要照我的法子!”
谭培点点头,尤瑞郎接道:“周将军身体无恙,只神志不清,需得烈火浇油之法,方可药到病除!”
谭培一拱手,道:“一切听凭尤公子!”
尤瑞郎微微一笑,反手拉开棉被,十分利索地将周正青剥个精光,他身体淤痕未退,处处青红斑驳,齿痕累累。
谭培目眦俱裂,死死地握住拳头,尤瑞郎没有理会他,一双莹白的手掌在周正青全身游走,时时撩拨,并刺下一枚枚银针,口中切切低语,仿佛咒语,又仿佛情话缠绵。
那手一直来到周正青胯间,谭培完全屏住呼吸,死死地望著那双手。尤瑞郎一笑,按於周正青丹田之处,又飞快掠开,留下一个粉红的指印,然後一路向下,直至把银针刺到脚踝。
周正青脸色慢慢胀红,呼吸也急促起来,只被银针所定,动弹不得,只是蠕动著身体,低声呻吟。尤瑞郎早已远远站开,袖手旁观。
谭培虽急切如热锅上的蚂蚁,可也无计可施,只是干著急。
突然周正青额上泛起一阵紫雾,如烟如尘,尤瑞郎一跃而上,拔下全身银针,伸手在周正青额上一击,笑道:“痴儿,醒了吧!”
便见周正青眼睫微微颤动,终於缓缓睁开眼睛,四下一转,复又合上。
谭培已经走过去,将周正青扶住躺下,将被子拉上抚平,轻声问道:“这就好了麽?”
尤瑞郎道:“确是好了,不过……他体内尚有媚毒残留,须有人为之……清除,那毒在……”他伸手一指周正青下身,抿唇不语,半天才望向谭培道:“三天方能尽除,将军明白麽?”
谭培点点头,方问道:“有尤公子在,七爷想必也不会有事。”
尤瑞郎沈默半晌道:“寒气深入脏腑,非药力能尽,醒来自然没有问题,可他身体早已遍伤,只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王师东定!”
谭培亦沈默下去,却见尤瑞郎道:“将军可知道周将军这毒是在哪儿中的,周围还有没有朱果,以我猜测,此为淫毒,生於至寒之地,为驱寒圣品,若徐徐用之,兴许七公子可以康复如初。”
谭培有些惊异,仍点点头道:“知道!”
尤瑞郎又道:“将军不必惊异,天下之物,相克相生,相辅相成,因果往复,所以有这芜杂尘世。”言罢,拱手而出。
谭培目中一时悲喜交加,望了望那人,轻声道:“总算好了!”似有泪垂。
他抚过周正青红馥馥的嘴唇,握了握他虚软无力的手掌,终於自一侧揭开棉被,低下去含住。
尤瑞郎在营地里踱了半天,望见有人托著药盘自康睿处出来,轻声一问,才明了全部事情原由。进了帐,火盆将近全熄,忍不住轻叹道:“你的心我早知道,可你竟不能明白若是没有那人,便不会有人放半点儿心思在你身上,他还没死,你这儿已经人走茶凉了。”
走到康睿床前,他犹睡得十分香甜,尤瑞郎指头在他鼻端一晃,便见他眨著眼睛醒来,还未说话,康睿便张牙舞爪,合身扑来,尤瑞郎只好在他胸前一点,送他回床上躺下,因道:“你闯的祸还不够麽?”遂掰开他的嘴,丢进一颗鸽蛋大小的药丸,看他咽下睡著,才道:“明儿你就活蹦乱跳了,只不知你要如何收场,康琼可是吃素的?”便挑帘出去。
回到那人的营帐,尚德鑫犹自坐著,一脸悲愁,戚戚伤神。尤瑞郎忍不住道:“将军放心,七爷必能醒来。”
尚德鑫如梦初醒,不自觉地擦了擦嘴,道:“大恩不言谢,尤公子!”长揖而出。他方才释尽一生最浓烈火热的情愫,从相遇到死亡,自此君臣之谊不改。他常以奴才自居,今天是他最大胆的表达,凑到那人手背上一吻,那手曾将他自幼年的泥泞与肮脏中拯救出来,宽和柔软,细如春江。
尤瑞郎一步步走过去,他已注意到尚德鑫的异样,以及那只伸在被子外的手臂,他有些痛恨自己这些敏感,可无从改正。
坐在床侧,忍不住轻叹,便有人进来禀报:“公子要采的朱果已经到了!”将一盘晶莹圆润的果实呈上。
尤瑞郎让他们退下,将一枚朱果噙在口中咬破,把汁液哺到那人口中,触唇一片冰腻,竟忍不住与那死气沈沈的口舌缠绕吮吸起来,在他未肯醒来的时刻,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
我醒来时,眼前一片明亮的鲜红,侧头一看,竟是尤瑞郎在一旁假寐,仿佛他从未离去,麻木的脑子可以暂时忘记仇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尤瑞郎已然惊醒,向我微微一笑,道:“哪儿不舒服,饿了麽?想吃什麽?”见我一脸苦笑,方把茶端过来,喂了两口,道:“现在你还不能下床,太欠精神了。”
我微微一笑,只怕这辈子都难再有精神,这麽躺著,还是一阵阵头重脚轻,动作大了,便头晕目眩。
尤瑞郎抿唇沈默半晌才道:“你觉得西疆事务如何?”我摇摇头,赫戈哲不是我能动摇之人,一则太英明,二则太重情,如此坚刚,难以撼动。
他若能中庸一些,不是如此至情至性,也不是如此深明大义,可他爱至深,而神至明,让人无从下手,不是被他反叛,就是下阴手收拾他。
尤瑞郎才道:“那麽你我西行路上我提到法子是不是应当采纳了!”
我点点头,道:“这法子是招天怒人怨的,忤逆天道伦常,可我已顾不上了,这身子由不得我照常行事,这个,你也明白!”
尤瑞郎轻声道:“你也不必如此自责,战事上死人,未必比这个少。”
我长叹道:“可战场上不会死女人和孩子,用这法子,先死的就是孩子。”又苦笑道:“我都决定了,竟还如此惺惺作态,真让人恶心!”
尤瑞郎方正色道:“既然如此,你便将他们的水源分布图给我,我明日便依计行事!”
我沈默片刻,道:“你先等等,我还要……”
尤瑞郎接道:“你还要见他?”
我点点头,尤瑞郎方道:“随便你吧,不过你心里早就明白,动手是迟早的事儿!”
事情定下来,便不再谈论,尤瑞郎慢慢道:“还有事儿要告诉你,就在这两天的,你不可动怒,也不可自伤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