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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月亮,现下生死只在刹那,唉,才知这月儿是多么的美………”说著轻轻抱住卢云的臂膀,将脸蛋儿枕上他的肩头,神色彷佛痴了一般。
卢云听她言语间颇多喟然,一时也是触动心事,他望著天边明月,叹道:“是啊!当年我从山东南下扬州,转赴京城,这几千里路形单影孤,天地间陪伴我的,也不过是这轮明月而已。”
公主靠在他的怀抱中,低声道:“卢参谋……那日我问你的来历,你始终不肯说,眼下我们就要死了,你能告诉我么?”
卢云苦笑道:“臣贱命一条,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公主摇了摇头,道:“卢参谋,我知道你是个有志气的人,你别要妄自菲薄。好么?”说着抬起头来,往卢云脸上看去,一双澄澈的大眼眨啊眨的,竟似蕴着无限深情。
卢云见她一张小脸美艳绝伦,一双大眼秋水如波,饶他自命刚硬,也为这京城第一绝色所动,霎时心道:“这公主好美!”一时间竟有些把持不住。待想起自己身在险地,连忙收慑心神,当下撇开头去,更不敢多看一眼。
公主枕在他胸膛上,轻轻搂住他的臂膀,低声道:“我听秦将军说过,好像你是山东人氏,还是个书生?是不是?”
卢云听她提起自己的来历,忍不住心中一阵感伤,他看着星空,心道:“也罢,说不定这西域便是我毕命之处,又何必再隐瞒什么?”想起了顾倩兮,更感心酸,他叹息一声,点头道:“公主所言不错,臣过去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只因科考未第,流落他乡,这才投入军中,唉……实在没什么光彩事好提。”说着自嘲似的笑了笑,摇了摇头。
公主微微颔首,道:“难怪你一身的书卷味儿,原来是个读书人。”
卢云苦笑两声,道:“乱世文章不值钱,说来说去,便属落第秀才人头儿最次。”他仰头看着天际繁星,幽幽地道:“那年我科考不中,四处碰壁,终于沦落到江南当书僮,没想到……没想到却爱上了富家小姐,唉…真是从何说起……”
公主啊地一声,道:“你爱上富家小姐?她又是谁?”
卢云低下头去,淡淡地道:“她姓顾,乃是当今兵部尚书的千金。”
公主见他神色甚痴,显然对那位顾小姐念念不忘,蓦地心中一酸,竟是有些难受。她连忙摇了摇头,又问道:“既然你如此深爱这名小姐,却又为何转赴京城,前来投靠秦将军呢?”
卢云惨然一笑,道:“不瞒公主,我在山东时惨遭奸官陷害,胡乱把我派为匪人,现下还是逃犯一个。我在顾家待不下去,只有亡命天涯,卖面糊口。若非秦将军收容,只有继续卖面维生了。”
此刻两人命在旦夕,他说话也不再顾忌,竟把过去遭遇一一说出,却没想到此事若要传扬出去,秦仲海却要如何向朝廷交代了。
公主听了只是淡淡一叹,摇头道:“奸官害民,不过是随手之举,却没想不到误了你的一生。”她顿了顿,忽又问道:“那位顾小姐呢?你们还见过面吗?”说到顾小姐三字,语音竟然微微发颤。
卢云道:“顾小姐对我极好,只是我……我出身微贱,难以与她相配,唉……其实我便不是个逃犯,也不该识得她,更不该对她念念不忘……”说到此处,泪水滚滚而下。
公主见他神情如此,不由得面露悲悯,伸出手去,紧紧握住他的手掌。
卢云浑然不觉,怔怔又道:“那日在京城里又见到她,这些年来,她更出落得美丽动人了,可我卢云还是一事无成,穷困潦倒,却怎么还有脸再出现在她面前?我……我真恨不得立刻死去……”
公主微抚卢云的手掌,轻声道:“卢参谋,你别看轻自己。似你这般人品才学,天底下没有你配不上的女子。”
卢云闻言一愣,这才醒觉,连忙转过头去,待见公主握住自己的手,赶紧抽手回来,跟着单膝跪地,惶恐道:“公主殿下,臣失态了,请您莫要见怪。”
公主凝视着他,轻声道:“卢参谋,人生在世,得失间不要放得太重了。也许你与这顾家小姐日后仍有良缘,那也难说得很。”
卢云听她替自己祝祷,虽知前途茫茫,心中仍是感动。他低下头去,叹道:“多谢公主金口祝祷,只是臣不敢再有痴心妄想,眼前若能救出公主,臣便心满意足了。”
两人相对无言,万籁俱寂中,二人想起一会儿罗摩什便要率人来攻,都知今夜凶险之至,生死如何,只怕难言。
公主望着天边明月,忽道:“卢参谋,今生今世,我决不会忘了今晚的月儿。”
卢云心下一凛,沉声道:“公主待臣如此,臣性命不要,也要保护公主平安。”
忽听刷刷数响,半空中却有弓箭射来,卢云知道敌人已然来袭,这些人挺弓射向卢云,但中间隔了大石阻挡,便转朝半空射去,改为由上往下攻击的路数,虽然准头甚差,但百来只箭射去,总也能射中一两箭,他急忙将公主按倒,挥刀抵御。
远处听得罗摩什的声音道:“你们快点投降,我们这里无数弓箭射将过去,实在太过危险,你们若想活命,便出声答应。”
卢云朗声道:“妖僧休要啰唆!我们便是死在此处,也不需你多言一句半句!”
罗摩什喝道:“你们若要继续反抗,我便要亲自上去了。到时你们可别怪我出手太重,把你们打下万丈深渊!”卢云大笑数声,叫阵道:“妖僧有胆便上来决战,莫要在那里装好卖乖!”他自恃还有几处陷阱未用,也不怕罗摩什来袭。
罗摩什喝道:“好!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放箭!”霎时成千上万的箭雨射来,满天都是银晃晃的箭头,实在无处可逃,卢云连连挥动手上弯刀,挡下了当头飞来的箭矢,但手臂肩头,无一不中,一时鲜血淋漓,公主惊叫道:“你……你受伤了!”卢云见下头番僧一面射箭过来,一面缓缓向前行进,看来只待片刻,便会冲上坡来,那罗摩什更是满脸阴谋神气,自在下头徘徊不定,显然随时要给卢云最后一击。
公主见他们便要攻上,又见卢云身上负伤,虽说看破生死,但临到危急,还是惶恐忧惧。
卢云心道:“看这帮人的模样,一会儿定是兵分两路,前后夹攻,这里是守不住了。”他伸手拉过公主,指着高台后头的一片高原,道:“公主殿下,只要咱们能跳到那儿,必可逃过一劫。”
公主见两处相距极遥,不禁惊道:“两地相隔几十丈,却要如何跳过去?”
卢云道:“我自有办法,等会儿若是性命危急,公主自管跳过去,臣担保你性命无忧。”
公主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只要我们能一起脱身,再大的危险我都不怕。”
眼见罗摩什大喝一声,率领十余名番僧,猛向大石冲来,跟着下头杀声大起,坡下十来名番僧也已朝上攻来,看来已是两面夹攻的局面。
卢云凝视公主,说道:“此处距崖边共有七步,你从此处冲过去,每跨一步,便数一下。数到七时,你就用力跳出去,其他什么都不要管,知道了么?”
公主转头看着悬崖,只见两边相隔实在太远,自己连半丈也跳不过,怎能一次飞跃这极宽极远的悬崖?但既然卢云如此说了,她也不再多言,当下咬牙道:“好!只要数到七,我便用力跳出去!”卢云脸露喜色,颔首道:“正是如此。”
忽听大喊大叫,下头人马已然冲上,几名番僧轻功不弱,距两人不过数尺,卢云哼地一声,用力掀过机关,霎时又是乱石崩下,他大声叫道:“公主快跑!千万不要回头!”公主惊叫道:“你呢?你不走么?”卢云喝道:“你只管跑,我一会儿就来!”
公主急忙冲出,却听后头有人叫道:“公主要跑了,快把她拦住啊!”公主吓了一跳,便想回头,却听卢云大声道:“殿下快走!切莫回头!”
公主闻言,只得紧咬牙关,慌忙奔走。她一路奔去,只听卢云的声音道:“你们这些妖僧,一个也甭想过去!”话声一停,却听罗摩什的声音喝道:“让开了!”跟着“嘿”、“哼”两声闷响传来,似与卢云交上了手。
公主大吃一惊,急忙转头去看,却见卢云的身子已被罗摩什重重踢起,口中鲜血狂喷,公主大急,眼泪便欲流下,卢云口吐鲜血,回头叫道:“跑啊!快跑啊!”
公主一咬牙,用力往前奔出,她心中正自计数,忽然后头杀声大起,兵刃相击声不住传来,霎时一阵鲜血喷上半空,只溅得她满身都是,公主看着满手鲜血,心头大震,不知卢云生死如何,她哭叫道:“卢参谋!卢参谋!”
泪眼朦胧中,仿佛听到卢云叫道:“记得!第七步时跳!”公主心下又悲又乱,早记不得自己踏过了几步,慌忙间两脚一空,身子便坠下万丈深渊。公主尖声大叫,双手乱挥乱舞,叫道:“卢参谋!卢参谋!”想到自己就要孤零零地摔下悬崖,眼泪不禁夺眶而出。
便在此时,耳边忽地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殿下别怕,臣来护驾了。”公主转头去看,只见卢云不知怎地,竟已落到自己身旁,她“啊”地一声,伸手拉住卢云,将他紧紧抱住,俩人身在半空,都是急速落下。
原来卢云算准了时间,先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罗摩什,好让公主脱身,尔后再快步跳下悬崖,追上公主,果是有备而来,绝非卤莽之举。
公主抱紧了卢云,哭道:“卢参谋!我们死在一起!”
卢云摇头道:“臣答应过柳大人,岂能令公主死于西域?”
他抓住公主的双手,“喝”地一声大叫,腰间扭过,全身运劲,霎时奋起毕生功力,狠命将公主丢出。原来卢云前些日子便已算定,只等性命危急之时,便要以自己做垫脚石,好让公主逃生。
公主只觉一股大力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飞起,有若风筝般地往崖上飘去。卢云将公主抛出,自己落得更快了,一时往崖下急急坠去。
银川公主人在空中,低头看着往下坠去的卢云,想要伸手去拉,却见两人相隔越来越远。当即尖叫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