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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云散开,阳光从云儿中露脸出来,暖暖映到两人身上。昔年并称文武的二人,如今各为道理,同场较劲,群雄回思往事,无不喟然长叹。卢云与伍定远同在柳门为官,往事历历在目,更是暗自叹息。两名同侪若有一人死伤,都是生平的憾事。
杨肃观凝望天边,淡淡地道:“秦兄,你我相识七八年,同为柳侯爷办事,想不到会有今日之战。人生真是事事难料,不是么?”秦仲海哈哈笑道:“别说这些了。今日我为潜龙而来,你为少林出战,咱俩成王败寇,谁也不必让谁。”当下刷地一声,拔出刀来,将刀鞘远远扔了出去。杨肃观微微颔首,解下佩剑,也是挚剑在手。
双雄凝视片刻,霎时齐声清啸,同时递出一招。
※※※
只见杨肃观剑走轻灵,剑化七路,身边飘出了七朵寒花,寒花摆荡,各点出七点寒星,转瞬间身边便幻出一个大光罩,竟然一出手便是杀招,正是“达摩三十三天剑”最后一式:“涅盘往生”。
秦杨二人一个授业于方子敬,一个传艺于天绝僧,只因过去同为柳昂天办事,不曾切磋过武功,彼此孰高孰低,江湖无人知晓。这回算得是两人第一回动手。
众人见杨肃观开招起式无须运气凝力,直似剑随意走,想他这些时日定在苦练武艺,未受俗事羁绊武学进展。少林僧众本有忧心之意,待见杨肃观剑法大见纯熟之态,各人暗自赞许,都觉此战未必便输。
杨肃观深深吸了口气,霎时一声清啸,无数寒星便自向前杀出。
秦仲海见寒星袭来,其势又快又急,他微微颔首,笑道:“杨郎中武艺进步好快啊!且让老秦会会你!”他提举钢刀,用力挥了挥,跟着懒洋洋地收刀回肩,神态颇为无礼。
“涅盘往生”傲视武林,乃是杨肃观护身绝招,照理无数寒星发出,秦仲海非得仓皇闪避不可,却怎么随手一刀挥出,便算挡架了?满场高手见秦仲海如此托大,一时惊疑不定,都不知他作何打算。
寒星正要飞出,忽然一股炽热气流朝杨肃观面前冲来,须臾之间,便已烧起一团大火。饶他杨肃观定力深湛,此时也不禁大吃一惊,当下撤剑弃招,急急往后跃开,剑招撤落,劲力消弭,“涅盘往生”发出的无数寒星也随之陨落,护身绝招竟在一招间被人破解。
秦仲海这招正是“火贪虚风斩”,足以攻敌身前五尺,连刀长合度,出手方圆计达一丈,杨肃观佩剑约莫四尺来长,又不曾练过“剑芒”之类的绝技,此刻自是相形见拙。
少林僧众见了这招,无不张大了嘴,这招“火贪虚风斩”自方子敬创制以来,还是第一回在武林同道前面世。方子敬见爱徒这招法度严谨,深得自己真传,忍不住抚须微笑,暗暗点头。群僧骇然之下,各在打探这招的来历。
杨肃观心中暗暗计较,数月不见秦仲海,此人武功果如传闻般大进。卢云、伍定远久不见秦仲海动手过招,此刻见了他新练成的绝招,心下更感惊诧。
杨肃观面无喜怒,他手按剑柄,似在苦思御敌之道。秦仲海轻咳一声,道:“杨郎中,不是老秦卖瓜,我现下武艺大进,绝非你所能抗衡的,为了大家的和气,我看还是算了吧!”
杨肃观嘿了一声,昂然道:“秦将军此言谬矣。杨某为朝廷尽心,为侯爷尽力,便算打不过,也绝不能罢手。”他更不多言,提起长剑,凛然便道:“秦兄,我这第二剑来了。”
秦仲海与他有旧,不愿让他过分难堪,当即点头道:“杨郎中不必客气。”
杨肃观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挽了个剑花,右手一挺,剑身长驱直入,正是“达摩三十三天剑”的“极乐天”,这招身法飘逸,一点剑尖如同天女散花,笼罩秦仲海上身要穴,算得是少林嫡传的精妙剑招。
倘若对手不是秦仲海,而是寻常江湖豪客,杨肃观这招“极乐天”使出,少林僧众定要大声喝彩,只是方才秦仲海的刀法怪异难言,功力套路都在设想之外,众僧不免忌惮在心,就怕秦仲海还有什么怪招破解。
果然秦仲海刀锋一转,先向左侧虚劈,而后往右疾抽,这招名唤“魔火燎原”,乃是火贪一刀的第二式,说来平平无奇,但此刻秦仲海内力雄强,几可直逼业师方子敬,随手一刀劈下,气势非同小可,转瞬间刀锋撞上剑刃,刚猛力道碰来,登让杨肃观手腕酸麻,霎时逼得杨肃观再次收招,自行往后跃开。
杨肃观面色凝重,举剑望向秦仲海,一时也不知该要如何出招。怒苍山诸人都想:“杨肃观一下场绝招便被破解,此刻已是黔驴技穷之势,看来这场不必再打了。”
秦仲海也是心下暗暗发笑,忖道:“杨郎中自来好面子,虽然出身名门,但限于功力,武功还是有限。我一会儿手下留情,让他多杀个几招,好歹面子上好看些,也算尽了同袍之义。”他飞身纵起,提刀虚斩,一招“火云八方”,便往杨肃观上身要害杀去,这招刀势涵盖极广,对手若无十足十的眼力见识,着实看不出他刀锋的去处。
杨肃观见了他这招,当下一个转身,跟着双足点地,往后飞出了数丈。众人见他不架而走,料来自知功力不及,不敢与秦仲海硬拼绝招。常雪恨看在眼里,忍不住大笑道:“他奶奶的,这兔子轻功好厉害!”
秦仲海无意让杨肃观出丑太甚,当下也不追杀,只立定原地,好整以暇地抓了抓头,少林僧众见杨肃观武功大为不及,秦仲海更有轻视之意,无不惊怒交迸。杨肃观见秦仲海凝足不动,当即运起轻功,纵跃到秦仲海身前,跟着递出一招“欢喜天”,便往秦仲海下腹袭去,秦仲海嘿嘿冷笑,猛使一刀“龙火噬天”,直朝他手中长剑斩下。
这招“龙火噬天”乃是秦仲海过去的护命绝招,半年前使出,威力已是非同凡响,此时秦仲海内力雄强,武林罕见,杨肃观若不知避让,恐怕剑身立折,要不便会虎口破裂,他识得厉害,慌忙间又往后头跃开,神色颇见尴尬。
两人又过十余招,杨肃观每次攻到秦仲海身前三尺,都给他一刀逼开,武功大为不及,此战是少林与怒苍决战的最后一役,谁知比起前两战,非但精彩不如,连斗志也大有差距,众人看了一阵,忍不住议论纷纷。江湖有言:“柳门二将,文杨武秦”,两人都算是柳昂天手下大将,照理这场硬仗应是平分秋色,孰知甫一过招,杨肃观的武功便显得大为不及。
常雪恨打了个哈欠,向解滔道:“看这般打法,没到明年分不出胜负。我这儿先睡一阵,一会儿这兔儿爷跑累了,你们再唤老子起床吧!”说着往地下一躺,自打起呼来了。
少林僧众大怒欲狂,但杨肃观不敢出招硬拼,一昧闪躲避让,如何能怪旁人出言讥嘲?众僧心中均有埋怨:“杨郎中到底在想什么?他若自知不是人家对手,便不该强自出头,硬要扛下第三战胜负。看他把少林的脸面都丢光了,却要我们如何在江湖行走?”
众僧满心怨怼,杨肃观却佯作不知,只顾在秦仲海身边绕圈游斗,每逢出手良机,便杀出一招半式,倘若秦仲海举刀还击,他便飞身离去,绝不正面过招。怒苍众人看杨肃观全无拆解之法,想来这场比试的胜负已晓,己方必胜无疑。
两人又过十来招,秦仲海见日头偏西,阳光渐渐隐没,心道:“朝廷人马诡谲多诈,再这般无止无尽地打下去,别要让他们趁黑偷袭。”他怕朝廷别有居心,己方中只有止观与项天寿二将驻守,防备若有差池,不免全军覆没,他大喝一声:“杨郎中小心了!接招!”霎时刀势转急,全力抢攻,竟要在数招内取胜。
秦仲海大吼一声,沉肩弯腰,一刀斩向杨肃观腰间,这刀狠辣快绝,若要砍实了,定是腰斩惨祸,杨肃观识得厉害,慌忙间往上一纵,那刀便从脚下削过,秦仲海早已料到他要跃上相避,他脚下一点,身形也自纵起,钢刀横斩,依旧朝杨肃观腰间砍落。
杨肃观见他轻功远胜以往,说起便起,变招更是奇快,他人在半空,无处可躲,只得把长剑一沉,便往秦仲海钢刀架去。
“当”地一响,刀剑相交,杨肃观虎口剧痛,手中长剑竟被硬生生地震断,大力传来,整个人更被刀上刚劲震飞出去,只见他直直摔落地下,只倒在一处青石板上,良久起不了身。
秦仲海好容易将他打倒,便想趁势将他牢牢制住,以免夜长梦多。他提刀纵起,运起火贪刀第六重功力,一招“贪火奔腾”,直朝杨肃观拢去。
此时杨肃观倒在地下,全无招架之力,火红的刀光照来,映得杨肃观一张面孔倍见惨淡。少林僧众深怕秦仲海杀人,无不大惊失色,卢云与伍定远也是万分担忧,二人同声喝道:“秦将军!刀下留人!”灵智、灵音等人虽想出手相救,但格于场内规矩,都是爱莫能助。
秦仲海素来重情念旧,岂会下手残害旧日同僚,此刻钢刀套路连绵,看要伤人,其实用意只是在罩住杨肃观,秦仲海深怕他左右晃动身子,便来出言示警,喝道:“杨郎中若要留下性命,千万别妄动!”
两人相距已近,只在三尺远近,秦仲海将刀身一侧,伸手过去抓人,便在此时,只见杨肃观翻身跳起,嘴角微斜,竟向自己笑了笑。秦仲海大吃一惊,方知他留有余力,只不知他在弄什么玄虚,想到师父临敌前与自己的说话,心下更是惊疑不定。
只是此刻“贪火奔腾”既已发出,回力已有不及,尽管避过杨肃观的身子,刀身还是往地面斩了下去,巨响带起无数泥尘,一时土石四散,沙尘飞扬,看来胜负已然分晓。
常雪恨鼓掌大笑,第一个冲入场中,叫道:“老大干得好,宰掉兔儿爷啦!”
灵智低头不语,宋公迈掩面叹息,朝廷中人、少林寺僧无不面色沮丧,便连卢云与伍定远也相顾茫然。少林三战,怒苍三仗两胜,依着双方约定,“潜龙”必将回山,从此五虎聚会,龙凤归心,再也无法奈何这群反逆了。
※※※
过了半晌,尘埃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