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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秀士听得此言,登时摇头不语,秦仲海却低低叹了口气。石刚低声道:“卢大人,为了我山弟兄的将来,咱们想求您一事,还请您答允。”
卢云与他不甚相熟,听他说得客气,不由慌道:“若须在下效命之处,将军尽管吩咐。”
石刚不再多言,伸手轻挥,向后打了个手势,霎时脚步声响,只见几名兵卒低头缩身,送了几样东西过来,放上了茶几。卢云眼里看得明白,只见其中一只正是自己携来山寨的包袱,那包袱已被解开,玉玺印石、经书古册、官饷银票、云梦宝剑排列得整整齐齐。卢云满心纳闷,正要发问,忽然听得哈哈欢笑,卢云侧眼看去,茶几上放来一个孩子,看他手上抱着一颗木球,正自嘻嘻哈哈地玩着。
又在此时,几名兵卒抬来一只大木箱,却又不知作何之用。卢云抱住了婴孩,心中慌疑不定,他吞了口唾沫,低声道:“仲海,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仲海低头饮茶,淡淡地道:“你不必多问。只管听我吩咐,便能与家人团圆重聚,平安渡过大难。”
卢云心中有些害怕,便朝青衣秀士望去,只见那九华掌门面色凝重,不住回避自己的目光。便在此时,秦仲海霍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直朝卢云凝视,卢云有些慌怕,忙道:“仲海,你……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仲海目光低沉,静静地道:“实不相瞒,我要请这婴儿救咱兄弟一命。”卢云喃喃地道:“救命?他不过是个孩子,他……他能救你们什么?”
秦仲海眯起虎眼,道:“朝廷开战在即,我遣人缓兵求和,钦差开下三要件……”他拿起玉玺,轻轻抛了抛,说道:“这是第一样。”他微微斜目,一旁兵卒立时会意,随即打开那只木箱,一时间臭味扑鼻,腐臭四溢,卢云慌忙去看,里头赫然是个男子尸体,看他面貌稀烂,身上却穿着自己上山时穿的衣衫。秦仲海叹道:“这是第二样。”
卢云牙关颤抖,悲声道:“那第三样呢?”
秦仲海伸手朝那婴儿指了指,却没再说话。
卢云张大了嘴,霎时便已懂了,他热泪盈眶,颤声道:“你……你要把这孩子交出去?”
秦仲海闭上双眼,却是点了点头。
好友一字未发,却如晴天霹雳响在耳边。卢云如中雷击,他软倒椅上,已是废然无语。
大厅上一片宁静,似连呼吸声都沉重起来,过得良久,卢云率先发声,却是一声悲泣呜噎,他伸手掩面,喃喃哭道:“为什么要这样?难道没有别的法子了?”
青衣秀士低声道:“皇帝与柳昂天早有嫌隙,过去有太后顶着,是以不曾爆发冲突。
如今柳大都督涉入政争,皇帝深为憎恨,下令要杀他满门老小,不得走脱一个。”
眼看卢云面如死灰,两手抱着婴孩,不住发抖,石刚叹道:“对不住了。咱们下山寻找童尸替代,奈何道路封锁,百姓迁徙,寻来找去,似这般满月的婴儿,方圆百里内只见到两个小女婴,实在不合用,便也没抓上来。情不得已,还请见谅了。”
眼看兵卒走来,已在等候,卢云忍不住痛哭失声。近月以来,他不顾生死,一路看照那孩子,两人无形中生出深厚情谊,有若父子一般,现下要他怎么舍得那婴儿去死?
他抱住那孩子,垂泪不已,那小婴儿听得哭泣,立受感应,当场便也呜呜地哭了起来。
厅堂里响起一片哭泣,更显得阴森可怖,石刚不知如何劝说,他当场起身,低声道:
“你们先聊聊,我出去喝杯酒。”气氛如此肃杀,青衣秀士叹了口气,正要劝说,秦仲海知道青衣秀士心机深沉,必会出言欺骗卢云,他伸起手来,制住了说话。跟着走到卢云身边,蹲了下来,亲自劝说。
秦仲海面向卢云,道:“兄弟,我俩是过命的交情,咱今日也不骗你,这孩子若送入了军营,必死无疑。”卢云泪流满面,已无法言语。秦仲海蹲在卢云身边,握住了他的手,道:“我白日里告诉过你,秦某盼你这辈子都能平安喜乐。我是真心的。”
卢云怀抱着婴儿,嘶哑地道:“仲海,我知道,可是……可是咱们就这样舍弃他吗?
他是柳大都督的公子啊。不能啊!你要帮助他啊!”秦仲海见了他的悲伤泪水,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兄弟,我可以放过他。但是……我要你拿东西换。”
卢云咬牙忍泪,道:“仲海,只要能救这孩子,卢云愿以身相代!”
秦仲海微微苦笑:“兄弟,你只是在赌命而已,那是不够的。你必须拿你最不舍的东西出来。”
卢云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秦仲海目带怜悯,轻诉道:“顾大小姐,状元顶戴,我要你拿出你的女人,你的功名。从女人到顶戴到名声到钱财,你要拿出全部。”卢云一脸诧异,只是愕然不解,又听好友幽幽地道:“懂了么?我的好兄弟,你眼前只剩两条路,一条路是舍弃这孩子,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去做知州、做军师,做新郎,一辈子欢喜。可另一条路却是……”他轻抚卢云的脸面,柔声道:“全部都没有。身体打得残废了,女人走了,顶戴丢了,光光的,像只没壳的乌龟。”
卢云全身大震,嘴角喃喃发抖,又听秦仲海道:“兄弟,只要你能抛下顾家小姐,舍弃你的志业,一个人孤独战死,我就把全山兄弟一次赌上,陪你一起去死。”他凝视着卢云,又道:“相反的……如果你只是个半吊子,只想把人扔在我这儿,要我山弟兄白白丧命,自己却想回北京做员外、抱老婆,兄弟啊兄弟,请宽恕秦仲海的无情。
我不能答应。”
两人四目相投,秦仲海的眼神虽然温和,却甚坚决,他牢牢握住卢云的手,道:“选吧,咱的好弟兄。”
卢云全身发抖,目光中又是害怕、又是不解,猛听他放声惨叫,霎时甩开秦仲海的手,尖叫道:“我不要选!”他抱住婴儿,抓起包袱,低头冲出后厅。
眼看好友如此撕心裂肺,秦仲海喟然叹息,一时也不追出,只是低头不语,青衣秀士拍了拍秦仲海的后背,低声道:“走吧,去做个了断。止观还在敌营,时时都有性命危险。”
※※※
此刻满山英雄仍在饮酒,突见卢云咬牙狂奔,直从殿后冲了出来,脸上更是满布泪痕,几名厨子本在上菜,险些给他撞着了。石刚见卢云奔将出来,心下一凛,已知秦仲海劝说不力。他拦在道上,沉声道:“小兄弟,有话好说。”卢云放声大哭,喊道:“别拦我!我要下山!”
石刚怕他惹祸,当下大手快若闪电探出,有意制住他。卢云一来心神凌乱,二来石刚武功确实高强,脉门当场便被扣住。那婴儿害怕起来,更是惨然大哭。
卢云虽然要穴受制,手脚依旧激烈挣扎,他离言二娘那桌最近,脚下乱踢,当场踹倒了几张凳子。言二娘听得婴儿哭叫,慌忙转头去看,陡见卢云被煞金抓着,诧异之下,放下了酒杯,慌道:“怎么了?发生啥事了?”正要站起,那陶清已拉住了衣袖,摇头道:“大姊,别过去。”陶清向来把细,虽不曾知闻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这两日青衣秀士吩咐他随侍卢云身侧,已将若干机密转告给他,是以一看卢云的情状,多少便已猜知情由。
石刚见卢云有若疯癫,不由叹了口气,只想以内力将他震晕,让他暂时不能动弹。偏生卢云的无绝心法乃是自创,功力虽不如五虎上将深厚,但也有其独到之处,一时居然奈他不得。石刚怕震伤卢云的经脉,当下探指过去,便要点住穴道。
便在此时,一个高大无比的身影挡了过来,架住石刚的手,沉声道:“放开这孩子。”
石刚回首看去,来人面如冠玉,体魄却与自己一般巨大,正是“江东帆影”来了!
卢云陡见救星,登时滚倒地下,放声哭道:“陆爷!救救我们!他们要把大都督的儿子交出去!救救我们!”此言一出,满堂众人登时议论纷纷,言二娘也是大惊失色,赶忙去看陶清,却听“金毛龟”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陡听卢云说话,陆孤瞻虽是山寨第一号儒将,却也未闻此间大计,自是大为愕然。他沈目望向石刚,森然道:“石老,此话当真?”
石刚面色萧索,低声道:“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插手。”陆孤瞻森然一笑:“荒唐。怒苍山哪件事与陆某无关?”一时只把卢云护在身后,毫无移步之意。
石刚靠了过去,两大高手各出一掌,双掌相抵,同时发劲,雄浑无比的真气相互激荡,巨响爆出,震得堂内无数碗筷上下动荡。响声大作,这下终于惊动了所有人。堂中将士本在饮酒吃肉,陡听滔天大响,各自慌忙去望,赫见石陆二人相互对峙,无不惊得呆了。
东北两名上将追随秦霸先,乃是山寨一等一的元老重臣,真要算起来,山寨现今的将士兵马全是两人的子弟兵,眼看两名重臣杀气腾腾,毫不相让,登让众将慌了手脚,李铁衫也是山寨元老,第一个奔将出来,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怎地打起来了?”小吕布、郝震湘、项天寿等人满心惊愕,各自交头贴耳,打探内情。那方子敬却只静静旁观,不置一词。
陆孤瞻面带不豫,冷冷地道:“石老,这几日山下兵马不攻,咱们也不打,鬼鬼祟祟地僵在那儿,便是为了这婴儿?”石刚眼中悲闷,并未回话,只是眼望殿后,等候秦仲海出来,陆孤瞻怒气勃发,喝道:“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说明白了!”
大吼之下,威势凛然,猛然间,仿佛呼应陆孤瞻霹雳雷霆的怒吼,忠义堂外竟有什么物事炸开了,轰隆一声巨响,梁上木屑飕飕落下,大殿竟为之震动不休。项天寿惊道:“这是神武炮!朝廷开打了!”众皆大惊,纷纷起身探看,石刚撇眼望向陆孤瞻,低声道:“懂了么?”陆孤瞻冷冷地道:“不懂。”石刚叹道:“老兄弟,三万打三十万,你还不懂?”
陆孤瞻淡淡地道:“敌人便算有三百万,陆某也无惧。”
石刚哈哈大笑,厉声道:“你当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