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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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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五奇道:“什么画方为圆?”陈得福忙道:“就是把方块画成圆圈圈啊。”赵老五哈哈大笑,道:“这个啊,那还不容易么?”说着随手从厨门旁拿起一只圆木桶,套到陈得福的方脑袋上,笑道:“瞧,这不就化方为圆了么?”

眼看长老扬长离去,陈得福只得干笑两声,摸了摸头上的水桶,兀自呆呆傻傻。

琼芳闹了一夜,到得后来体力不支,已是呼呼大睡。睡梦中卢云好似停了下来,浑浑噩噩间,待得睁眼之时,却已在第二日正午了。

琼芳见自己睡在稻草堆里,身上盖着暖被,却不见了卢云。她慌张爬起,四下去看,却见自己身处一座破庙,非但那大水怪踪影全失,连那面担子也消失不见。

卢云失信远遁,还是把自己舍下来了。琼苦心下气苦,泪水扑飕飕地流了下来。哭道:“大胆狂徒!还我钱来!”她急急穿着了鞋袜,直冲庙门。

正要张嘴呼唤,忽见庙门旁搁了个面担,一名男子安安静静地蹲地煽火,正是那卢大老板。琼芳擦抹了泪水,破涕为笑,心道:“吓死人了。下回睡觉得要绑他起来,免得再次逃走。”至于卢云神功盖世,是否会自行断绳逃亡,那也不及深思了。

时在除夕午后,连绵大雪早已止歇,正午天气放晴,阳光普照,路上积雪销融,其势甚快,琼芳神清气爽,走了过去,却见摊前凳子空荡荡地,不见一个客人过来吃面。转看远处街道,街上行人来往,颇见喧闹热闹。

满街人潮里,偏只这处面摊安安静静,不见半个客人。炉火早已升起,水也沸滚了,面摊香喷喷,一切却坏在这个老板。那老学究望街边一蹲,全镇的热闹全消褪了,百年古尸煮面端碗,跳尸也似的送往迎来,客人又不是买棺材,谁还吃得下东西?

叫卖叫卖,不叫怎能卖?买笑买笑,不笑谁来买?琼芳看得暗暗摇头,她撇了卢云一眼,叹道:“卢大哥啊,你的生意烂得怕人,看来你的面肯定难吃。”正说得高兴,忽见卢云沈目不语,似有不悦之色,琼芳忙吐了吐舌头,趴到了卢云背上,腻声道:“对不住嘛,跟你闹着玩的,快别生气了。”

琼芳甜梦方酣,尚未梳理衣装,一头秀发散垂双肩,望来极为慵懒。一旦趴在卢云背后,秀发便即垂落,尽数洒在卢云脸上,那柔软胸脯更贴上了背,分毫不懂瓜李嫌疑。

卢云吃了一惊,身子向前倾俯,左手轻轻一摆,已将琼芳转上了竹凳。道:“坐下,我煮面给你吃。”琼芳笑吟吟地坐下,随手扎上了头发,拢做了一个髻,笑问道:“喂,我们人在哪儿啊?”卢云添炭送炉,淡淡地道:“淮安。”琼芳暗暗惊奇,想不到卢云肩挑面担,另又负了一人的份量,脚力依然雄健,竟能夜行百里。看他脚程如此神速,元宵前必能抵达京城。

正想间,忽见远处地下插了只筷子,好似是卢云之物。眼看大水怪忙着煮面,琼芳便兴冲冲起身去看,来到近处,只见筷子插于青石板上,深入数寸,石板旁还写了有字,看那石板硬如铁石,却能刻得有字,料来必是卢云所为。

琼芳低头去看文字,只见字形狭长、体态飞动,赫然便是小篆书体。篆体专以石刻碑文,近人甚少书写,琼芳毕竟出身书香门第,仍得辨认,她怔怔看了半晌,不由低声惊忖:“恨?”

远处卢云正在煮面,看他背影平静,却也瞧不出是否真有恨意,转目再望地下,另又见了小篆连书,依序读去,连同先前的恨字,共计是“恨怨悲苦憎怒嗔”等七字。工整中不见顿点转折,深得篆体“侧勒掠啄”之意。再看七字旁另又有一行字,却是“仁爱慈孝耻义廉”。字体扁方横势,古拙藏锋,却是七字古隶。

隶书源于秦代,于东汉达于极盛,琼芳幼年临摹过“张景碑”、“史晨碑”,自知隶字仿古,笔势难以触及,她见那个“仁”字满是压抑,上下极紧,左右宽舒,似给老天爷一脚踩得平了,悲郁中却又自成坦荡格局。她满心好奇,当下起身来看,只见庙旁地下写满了文字,她喃喃读道:“是故恨人所以得仁,无爱者必不怨,不慈者必无悲,孝而有苦,憎后耻来、义自怒生……”

一字一字慢慢读着,只见笔画越来越快,渐渐由丧而乱、入为章草、转化行草,而后疯狂凄厉,最终以狂草之态扑天盖地而来。琼芳眼花撩乱,只能勉力辨认……

“夹天地七大苦,破人情七大碍,遂舍善恶之心,得称……”

最终正书二字楷书,琼芳目望地下,掩嘴惊叫:“剑神?”

正发呆间,卢云也煮好了面,听他唤道:“琼姑娘,过来吃面了。”老爹喊吃面,琼芳赶忙答应一声,便急急溜回凳子上,手拿两只筷子,自在那儿击打为戏。

卢云端来大面,看那碗大如盆,热气飘来,当真洗脸也够用了,琼芳心悬石板上的怪字,却又不敢直截了当出口来问,当下樱口一张,稀哩呼噜地吃了起来。预备一会儿再来探询。

卢云见她吃得香甜,便在她身边坐下,问道:“好吃么?”琼芳见他满面关切,想来颇为在意客人口碑,心中便想:“我要说难吃,他一定半天不理我,可要说好吃,他说不定又端来一碗,那可要吐了。说不得,给他找些麻烦吧。”当即蹙眉叹自心,低诉道:“你的面真好,算得是天下第四。”果然卢云微微一奇,忙道:“第四?”

琼芳胡扯道:“我细细考究过,北京城里有三家面馆比你好吃,那个汤头啊,啧啧啧……唉。”她不会做菜,自不知该如何描绘滋味,便以啧声混过,想来一啧胜万语,卢云必会相信。

啧了半天,卢云却只目望自己,一动不动。好似在等着洗碗,琼芳见那碗面汤水满满,自己却吃得肚中发胀,她愁眉苦脸地嚼着面,忽见路边走来一只小野犬,也是无精打采的模样,琼芳霎时放落筷子,手指庙顶,大惊道:“黑衣人!”

卢云心下一凛,不及言语,双足一点,便已飞上庙顶,身法确是高绝。琼芳赶忙唤来小狗,自将整碗面端了过去。过不多时,卢云缓步走回,问道:“琼姑娘,你方才真见到黑衣人了?”琼芳从路边站起,手上捧着空碗,纳闷道:“什么黑衣人啊?”卢云蹙眉无言,料来自己瀑布住久了,多少会见到幻觉。只得点了点头。他撇眼过去,却又见摊边趴着一只野狗,正自懒洋洋地举爪扒搔,却不知是何时过来的。也不多问。

眼见卢云接过了碗,蹲地就洗。琼芳有意探问方才见过的字迹,便也蹲到卢云身边,手提一只木筷,娇声道:“卢哥哥,咱俩来写春联玩儿,好么?”春联起源桃符,初意辟邪,后世逢得过年,百姓必以红纸写上吉祥话,以之贺岁,看卢云状元出身,必是个中高手。她不待卢云答应,提起筷子,迳就残雪写了字,见是“五福临门”。她把筷子交给了卢云,含笑道:“换你了。”

卢云摇头道:“不写了,看你玩吧。”琼芳啐道:“不要,那不好玩,你一定得写。”说着硬将筷子塞到卢云手上,执意要他来写。

卢云微微沉吟,自语道:“出水瀑还没画过图,练一练吧。”说着反手拿起木筷,右手拇指压住筷身,食指微勾,掌心顶撑,竟似拿起了笔杆,跟着插筷入地,转眼拉出一条笔直长线。

琼芳大为惊讶,低头茫望,只见卢云左手横比,右手拉住木筷,瞬间转过直角,又切出了一条横线。须臾之间,四条直线画出,坚硬泥土现出一个正四方形,直角端正无匹,长宽各达一尺,毫厘无差,常人便算事前以墨斗丈量,怕也画不到这等端正。

琼芳一脸迷惑!蹙眉道,“卢哥哥,这……这算是什么?”卢云淡然道:“这是我练功的法门,以前在水瀑每日都要画。”琼芳惊道:“画图练功?这是什么功啊?”卢云道:“这是对付大水瀑的功夫。”他见琼芳一脸不解,便解释道:“我在荒岛两年,每逢大水瀑冲刷过来,我便得苦苦挣扎,后来为了解救小白龙的性命,更给大水冲下瀑布,说来很是凄惨。”琼芳待过水瀑几个时辰,便已吓得花容失色,听卢云提起往事,自是叹了口气。

卢云又道:“我侥幸落到水洞以后,每日看着瀑布水帘,始终给困着不能走,心里越想越不服气,便想伺机对大水瀑报仇。”琼芳惊道:“报仇?”卢云点了点头,说道:“我想打败白水大瀑,有朝一日能凭着自己的双手双脚,爬上瀑顶,涉水而过。”

琼芳呆住了,她曾亲受水瀑冲刷之力,自知水崩之勇,天地无人可挡,不由慌道:“你……你在说笑么?”卢云叹道,“一身无寄之人,还能说什么笑呢?”他望着地下的正四方,又道:“那时我思来想去,自知自己习练内功太早,又因当年执意模仿道家武学,染回了一身匠气。虽说武功有了形状,却也从此无救。便像方才那个正四方,滚不动、磨不平,日后永远成不了大家。”

琼芳出身武学世家,自也听闻过此类学问,好似说越是天才之人,越不能太早习练上乘武学,以免悟心受限,来日有害无益。她呆了半晌,喃喃又问:“后来呢?你怎么办?”卢云道:“三十二岁那年,我捡到了剑神古谱,从此武功大进,只是我执迷于恨之剑,却又掉入另一个坑里。”

琼芳大感惊讶,她生平虽未见过昆仑剑神,却也晓得此人曾与宁不凡激战千招,剑法极为了得,岂料卢云竟还觉得不足?忙道:“卢哥哥,你觉得那个卓……卓什么的不厉害么?”卢云摇头道:“那倒不是,卓凌昭的武功心法自然是高的,只是他的武学有个大缺憾,他太强了。”琼芳惊道:“强不是挺好么?那有什么不对了?”

卢云摇头道:“卓凌昭再强,却也强不过白水大瀑,若非如此,当年我以剑神心法涉水自救,也不会给冲走了。”耳边响起小白龙的哭声,琼芳回思他的说话,自是频频点头。卢云眼望地下的图画,幽幽又道:“琼姑娘,卢某之所以会落到家破人亡的田地,全是因为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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