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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吸了口气,凝聚内劲,加紧施为,正打算一举冲破对方的玄关,猛在此刻,惊觉对方的真气隐隐聚合,那流水般的弱力凝合如针,那气息宛若寒冰,瞬时已反击回来。
灵音心下大惊,正要撒手,却已晚了一步,只觉冰针般的寒气来到拇指“少商穴”,跟着手腕列缺一麻,自己的气障已然被破。灵音大吃一惊,暗道:“昆仑剑蛊!”
天下武功心法虽多,可要能将内息收为一束、凝如一点者,唯昆仑山的诸功法能够。也是仗着凝气如真物,方有“剑寒”、“剑蛊”、“剑芒”等神通。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此时虽想收手罢斗,可玄关却已洞开,瞬息间敌方内力宛若排山倒海,已沿拇指少商大举侵入经脉。
灵音惊悸之下,正待提起手杖御敌,双眼一睐间,对方的内力却如潮水般退走,转看卢云,兀自将手中茶杯送了来,好似云淡风清,浑无所觉。
灵音长年行走江湖,却未曾见过这般古怪心法。静时好似溪水涓滴,长长久久,可狂风暴雨一来,却能聚涓滴为激流,如山洪爆发、如怒涛翻腾,真如瀑布流水般,能柔能猛,变幻无穷。灵音既惊且佩,正想请教对方来历,卢云却不急于说话,他将手上茶杯送了过去,跟着将茶水微斜,藉了炭炉火光,便去照灵音背后的景象。
灵音心下一凛,急忙去瞧茶杯水面,但见幽幽暗暗中,右后方约十丈处藏了一个人,乍然瞧去,好似躲了只八尺大蝙蝠,让人背脊发寒。灵音见自己给密探盯上了,自是大惊失色,抓起手杖,才要回过头去,却觉茶杯里的倒影一晃,屋檐下的身影竟已消失无踪。
探子远走,陋巷里空无一人,仅余下一片又一片的飘飘雪花,灵音悬头冷汗,方知卢云是友非敌,正要起身致歉,肩头却给卢云按住了,听他道:“大师傅请座,昔时少林随喜,大师慈悲嘉言,犹然在耳。今夜能为师傅煮上一碗素面,实乃不胜之喜。”
灵音听这面贩自承认得自己,不由微微一愣,待得凝视卢云样貌,却见他头戴大毡,遮住了大半个脸,料来不愿以真实面目示人。他自知遇上了湖海游侠,赶忙合十回礼,叹道:“老衲忝居达摩院首座,不到江湖走动,不知江湖卧虎藏龙,愧甚、愧甚。”胡志廉夫妇一旁听着,却不免目瞪口呆,自不知卢云与灵音适才已然较量了一场,已让这位少林高僧大为心折。
灵音说了几句,卢云却也不再回话,自去地下洗碗了,灵音叹了口气,便也不再过去打扰,自向胡家夫妇道:“两位施主,咱们再去客栈用针,老衲虽没把握治好他,可至少能让他神智清楚些。”话声未毕,这孩子一听又要扎针,立时哭闹起来,喊道:“鬼!好多好多鬼!”
胡家夫妇大喜道:“他听懂咱们的说话了!”
看这孩子还懂得怕痛,也许慢慢诊疗之下,或能好转也未可知,一时妈妈拖着,爹爹压着,便将之抓去施以酷刑,料来毒打多回之后,必有知觉。
胡正堂愧愧啼啼地走了,四下便又静了下来,卢云洗过了面碗,将锅碗瓢盆一一收拾,便也等着离开。
此时离午夜还有半个多时辰,难得有了空闲,卢云便也坐上了面摊竹椅,自坐巷口打盹。
与世无争的第一天开始了,半个时辰后卢云便要永远离京,再也不会回来。此时心情再平静不过了,别人轻蔑也好,尊敬也罢,他都看得开了。无所谓、无所求,该做的都已做了,命数设若如此,一切不必强求,这便是夫子所言的“知天命”吧?
身上裹着自己的长袍,卢云闭上双眼,已然睡着了。街边灯笼晕黄,巷口路人一个又一个经过,但见有个男子坐在竹凳上,他头戴大毡,容情沉默,只在布庄边儿的巷口小憩片刻。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成长长一条,街上的行人见了这人的影子,莫不改道离开,仿佛那里黑影是老虎的大尾巴,谁敢贸然去踩?
卢云根本不晓得,今夜整城的人都在回避他,这不是因为杨肃观的那封信,而是因为他变了,十年水瀑历练,他已经脱胎换骨了。当他心生悲伤,不知掩饰之时,非只武林高手能察觉异状,连身无武功的人也能知道他的身分来历……
那街边的男子无名无姓,他并不孔武有力,也未曾携刀带剑,可他像极了那帮传闻中的人物……好似叫“剑”什么“神”……还是“剑”什么“王”……
当……当……当……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钟声,终于午夜了,卢云却还睡着,虽然听得钟声,却只紧了紧他的长袍,兀自转了个身。
闲云野鹤的第一个好处,便是可以没天没地的睡觉。无妻无子,孓然一身,睡觉时乃不知有天有地,遑论日升月降?正痛快酣眠间,忽听“兜儿”一声喊,布庄门口停下一辆马车,那车轮刚巧不巧,却恰恰压在卢云的影子上。
像是狗尾巴给踩中了,卢云虽是睡眼惺忪,却还是从大毡下军开了眼。他眯眼来瞧,却见街边停下了一辆马车,耳中听得女子的话声:“绍奇,你们先回去吧,我得下车去买几锭布。”
“娘!”车中傅来儿童的欢笑:“我今晚要去提灯,你可别忘了!”
午夜时分,有人打扰卢云睡觉了。马直驶离,大街再次安静下来,卢云也醒了,他将手暖暖窝在自己的袍子里,默默瞧望地下,但见街边走来了一双翠黄绣花鞋,踩到了自己的影子,看那脚踝好生纤细,当是方才那名妇人了。
叩叩叩,绣花鞋儿转到了布庄门口,听得鞋儿的主人敲了门,轻轻说道:“店家,我来找几锭布,劳驾您开门。”
似曾相识的嗓音,客客气气,礼数周到,依稀在哪儿听过。嘎地一声,布庄老板总算打开了门,哀叹道:“杨夫人啊!整整等了你一个晚上,你可总算来了啊。”
灯笼照下,面摊的卢老板张大了嘴,他仰起头来,望向门前的杨夫人,她素面未施脂粉,却得丹桂之芬,不必花满月圆,却已一派韶华。在那寒夜之中,她微微回眸,见得面摊老板紧盯着自己,却也不曾失了礼,只是眨眼而笑,随即转身入门。
容颜如火,热汗急流,卢云口中徐徐吐着暖雾,他望着空荡荡的布庄大门,久久不动。
咯地一声,竹凳翻倒在地,当代剑王离座起身,漫天雪花中,他斜目瞧向布庄大门,提起右手,将大毡向上一扬,这一刻的他,望来真是俊极了!
第八章举案齐眉
更新时间:2005…7…27 7:07:54 字数:19664字
“唐王爷…送了,张三辅……送了。”面前提起一只朱砂笔,就著名录划落,但见一个又一个名儿给红笔勾消,听得赵老五道:“杨五辅……送了,伍爵爷……送了,何宰辅……何宰辅呢?”
黄臭臭的帖子拿来了,飘着一股粪味,众人撇眼去望,登见陈得福满面通红,蹑手蹑脚地奉上喜帖。嚅嚿地道:“小黑刚才尿到了喜帖上……”
肥秤怪登时一耳光打落,怒道:“猪生狗养的畜生!老子操你妈!”陈得福颤声道:“师伯祖,你……你骂我娘!”肥秤怪怒道:“不能骂么?敢情你是皇后娘娘生的罗?大家揍死他!”众人团团围住陈得福,拳打头、脚踢肚,后臀则给狗咬。
一名男子举着长剑,对着脚地板刺入,啧地一声,苦叹道:“物以类聚、兽以群居啊。连送个帖子也能拖条拘回来……”
忙了一整天,华山门人总算回到了紫云轩。郡王爷们除了“临徽德庆”四大王,阁臣里除了何宰辅,杨五辅两位,其余文武百官大致给送得齐全了。众弟子们有的玩了一夜,有的给派了苦差,此时便同来赵五爷爷房里闲聊。
近几年西北大乱,每逢战火阻塞道路,玉清观众弟子每逢回不去华山,便来紫云轩落脚,几乎把这儿当成了家,赵老五辈分甚高,国丈更为他准备了一处房舍,专供这位长老起居。
琼家是富豪人家,园子里假山林立,瀑布淙淙,可说坐拥亿万之资,不过琼家人丁不旺,老国丈就只一个孙女儿,等她嫁入苏家后,无论是房子还是银子,也都要成了苏颖超的囊中物。
想起两家首脑不只要一起练剑,还要做一床睡了。赵老五越想越是喜气,便道:“得福啊,去煮点元宵来吃。”
元宵便是糯米汤团,其内包馅,不同于汤圆,却是用竹篮子慢慢筛出来的。陈得福早已烧起了热水,听得赵五爷爷吩咐,便扑通通扔了十来只元宵下水。肥秤怪懒懒地道:“今晚皇上不是召见掌门么?这当口怎么还没回来啊?”算盘怪笑道:“皇上见了掌门,准是龙心大悦,搞不好要赏给咱们一人一条金腰带啊。”
御赐金带到来,华山弟子从此行走江湖,都能自称是天子门生了,一时间人人喜上眉沉,正要来问长老,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叹息:“都别说了。”
门外响起温雅嗓音,众弟子一时又惊又喜,慌忙起身道:“傅师叔!”房门开启,缓缓行入一人,正是傅元影到来。
傅元影,号雨枫,看他面带倦容,才一走入屋内,便在椅子上瘫了下来,好似累坏了。众弟子端茶倒水,自来服侍师叔。一旁算盘怪笑道:“雨枫啊,你们不是去见皇上了么?玩得开心吗?”众弟子想起皇帝的赏赐,莫不一脸猴急,却见傅元影摇了摇头,叹道:“别问了,咱们今夜没见到皇上。”
赵老五见他面带愁容,不由心下一凛,低声道:“怎么了?皇上不高兴了?”
正统帝没有子嗣,从来把琼芳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看苏颖超娶走了他的心肝外甥女,来日固然爱屋及乌,宠爱有加,可送出门前必也心生不舍,自要掂掂这个准外甥女婿的份量,想来种种刁难手段使出,苏颖超纵不给剥皮,怕也要给大大奚落一番。
天威难测,只要一个对答不慎,难保不出意外。众人各自想象情景,内心自是有些担忧,却听傅元影道:“师伯别多心。听说皇上今夜不太舒坦,喝过茶水后,忽然肠胃犯疼,连着拉了一晚。连法会都没曾露面。”说着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