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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总管哈哈大笑,左擒右抓,宛如饿虎扑羊,眼看其中一个唇红齿白,忙下了少男少女,之搂入怀中,喝道:“臭小子,快给我从实招来!朝廷最大的密是啥?”
随扈见得无聊戏码,莫不掉头走开,房总管玩得兴起,便只顾著狞笑。可怜那俊俏少年本是来揍人的,此时给房总管全身乱摸一通,早已得白脸发红、红唇变白,慌道:“你……你要我招什么?”房总管狞笑道:“有什么、招什么,快给我说!”说著伸出手来,朝那少年腋下扒搔。
“哈哈…哈哈……有有行,我有密可招……”那俊们少年瞧著阿香,笑道:“我…我上个月也……也和阿香来过仓。”
“哇哇!你说出来了!”少女掩面大哭,少年满面惊羡,顿时杀来两名恶汉,吼道:“杨阿青!朋友妻,不可戏,我杀死你!”说著同心协力,那俊俏少年架起,拳拳到肉,那俊俏少年大声道:“你们误会,她……她只是要贴补家用,我这是帮她啊!”
“放屁!”砰砰连拳,杨阿中左右开弓,杨阿强飞脚直踢,眼看杨阿青快没命了,房总管将两人挡了开来,笑道:“好啦、好啦,看你们三个如此成材,不如跟公公回宫吧,包管以后四大皆空,什么都不必啦!”
那几名少年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兀自咬牙切齿,相互叫骂,房总管则是笑地瞄望人群,只在物色中意弟子。他见一名少年躲在人群里窥看,赫然也是个面如冠玉,样貌极为出的,不由笑道:“你们这几个孩子长得倒好,真算是难得了,来,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阿明。”那玉白少年样貌秀气,眼神却颇为傻气,房总管最爱蠢小子,不由呵呵笑道:“阿阿咿咿,又是个阿字辈的,小阿明,你姓啥啊?该不会姓阿吧?”那少年忙道:“我……我不姓阿,我……我姓杨。”房总管捉弄小孩一阵,哈哈笑道:“又是个姓杨的。”正要揉捏面颊,却听唐王爷“咦”了一声,道:“等等,又来一个姓杨的?”
那阿明微感讶异,不知姓杨有何古怪,便道:“是啊。”人微微一愣,不知王爷何出此问,那唐王爷却急急拉过了“阿中”,道:“小兄弟,你……你方说了,你也姓杨?”
那杨阿中怒吼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杨阿中便是。”说著起袖子,戟指大骂:“杨阿青,你纳命来吧。”恶虎扑来,得阿青大哭道:“救命啊!杨阿根,快来帮我啊!”
又来了一个姓杨的,名叫“阿根”,此人身强体壮,赤脚无鞋,当是做惯了粗活,只是这人倒也古怪,如此粗活作惯的,肤色居然还颇为白细,倒似个天生晒不黑的。
唐王爷越看越是紧张,霎时取出了一只金元宝出来,大声道:“快说!还有谁姓杨!本人重重有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少年呆了半晌,霎时全数大喊大叫:“咱姓杨!”、“咱也姓杨!”、“咱们统通都姓杨!”
杨阿明、杨阿中、杨阿青,人人先恐后,忽听一个少女道:“我……我也姓杨。”少年大声吼骂:“胡说!姓周!”那少女慌道:“我…我这是冠夫姓,我以后要嫁姓杨的……”
一片吵闹中,便算最漫不经心的也懂了,面前的孩子们都姓杨,不消说,附近必有一座“杨家村”,方有这么这群孩子在此游荡。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他撇过眼去,自与房总管对望一眼。两人虽未启齿交谈,可彼此心里都明白,对方必也想到了那个名字。
响叮的三个字,方今世上姓杨的当中,没人比他的权势更大,他的名字叫……
“杨肃观?”
破旧的农舍里,面前坐了个老头,约莫六七十岁年纪,他手持唐王爷送来的纸条,喃喃道出了“中极殿大学士”之名。
时近午夜,大批乡民窥看议论,瞧著茅屋里的情景。只见八名护卫守在屋外,屋则站著一十二名无男子,再看桌边还坐了两个人,一个是唐王爷,另一个则是房总管了。他俩面前也坐了个姓杨的,他是“阿中”的爷爷,乃是村中唯一识字的长者。
没人料想得到,密道外有个杨家村,相距不到五里,全村上千个乡民,却找不到一件新衣裳,看此地如此贫苦,若非“杨阿中”等人带路,恐怕外人还不易找到地方。
面前的老者低头探看字条,喃喃地道:“杨肃观?你们要找他?”唐王爷频频首,自知朝廷里的杨姓必与此间有些干连,忙道:“劳烦老丈了,不知这位杨君可曾在村里住过?”
“急…先让我想想啊……”那老者揉了揉眼,喃喃苦思起来。杨肃观官居一品,名满天下,任兵部职方司郎中、五经博士、太常寺少卿,目下则是阁最年轻的大学士,如此人物在前,那老者却始终说不出个道理,听他地道:“杨肃观……杨阿肃……杨阿观……”他掐指捏算一阵,忽问孙子道:“阿中,村里有谁叫阿观么?”
“没这个人!”杨阿中咬牙切齿,兀自瞪著门外的杨阿青,十分仇视。唐王爷与房总管对望一眼,摇头之中,只得提笔再写字条:“那这个名字呢?老丈可曾听过?”
“杨绍奇?”老丈起昏花老眼,蹙眉道:“杨阿绍……杨阿奇……”他掐指算了半天,却没了声息,想来也没听过这人了。一连碰了几个钉子,房总管不由咕几声,唐王爷却不气馁,他提起了毛笔,又写了个名字出来:“这人呢?这个年纪长些,老丈也许听过?”
“杨远?”老人定睛一瞧,不觉啊了一声。唐王爷大喜过望,忙道:“老丈认得他么?”那老者喜道:“当然认得,还挺熟的呢。”说著挥手暴喝:“杨阿远!过来!”听得喊声,人群里走出一名乾瘦汉子,他伸进了脑袋,朝门里挥手而笑:“小人杨阿远,几位大爷找我么?”
唐王爷伸手抚面,房总管嘻嘻笑骂,一旁太监则是摸起了自己的空,打了个哈欠。
住在京城的都知道,杨家的家长早就不见了,十年前杨远到水定河边洽公,意外失足落水,就此溺毙无踪。可怜堂堂的大学士,却只剩了一个衣冠,倘使面前的瘦汉真是“杨远”,那八成是恶鬼附身了。
眼看此远非彼远,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王爷自是一脸沮丧,房总管凑头过来,细声道:“怎么样?还能查下去么?”唐王不愿无功而返,低声便问:“总管,杨远可有什么字?”
杨远若真是本乡出身,平日用得必是小名。便如“阿中”、“阿青”一般,只是时隔久远,杨远字什么、什么,却是无人想得起来。唐王爷满心愁闷,却也没了,他喝了口热茶,正思索间,忽听太监催促道:“王爷赶紧走吧,现下已是午夜了,天光亮前咱们定得回宫哪。”
陡听此言,唐王爷本已起身,却又坐了回去,喃喃地道:“天光亮……天光……”房总管讶道:“王爷,你怎么了?”话声未毕,猛听王爷一拍桌子,暴喝道:“阿光!”
村民咦了一声,面面相觑,唐王爷深深吸了口气,自抓起了毛笔,火速写下三宇,喝道:“老丈,你来瞧这个名字。”
“杨刑光?”人一同探头过来,齐声道出这个名字。
屋鸦雀无声,却听那老者“咦”了一声,道:“阿光?”唐王爷大喜过望,喝道:“阿光!”太监不知他俩何以光来光去,莫非要吃光抹尽?正纳闷间,那老者打开了抽屉,翻东找西,慢慢寻出了一张纸条,他低头比对半晌,忽地讶道:“,阿光真是叫这名字。”说著抬起头来,道:“这位大爷,你……你怎么识得阿光的?”
唐王爷惊喜之下,忍不住双手一拍,自向房总管道:“有了!杨远就是杨刑光!”
杨远,字刑光,景泰十七年皇门金榜进士,说来这“刑光”二字,正是“中极殴大学士”的表字。唐王爷误打误撞,居然找出了线索,他嘘出了一口长气,道:“老丈,我是阿光的朋友,找他十几年了。他以前可是住这儿么?”那老者苦笑道:“您也在找他啊,真不巧,咱们也一直在找他的下落哪。”唐王一脸纳闷:“你也在找他?为什么?”
话声未毕,面前已然送来厚厚一叠纸条,跟著老丈苦笑、孙儿大笑,屋从上到下,乃至於门外窥看的乡民,全都哈哈笑了起来:“阿光!阿光!花光光啊!”
房总管咦了一声,听不出所以然来,忙道:“花光光?什么花光光?”乡民捧腹笑道:“钱哪!不是钱,哪里能花光光啊?”
乡民莞尔失笑,房总管也醒悟过来,方知阿光是个穷光蛋,那老者唉声叹气,厚厚一叠纸片翻了开来,道:“哪,这些就是阿光写的借据,加起来一共六十几两银子,抵得上两头毛驴了。”房总管心下一凛,忙来看借条署名,只见上头胡乱画了个押,立书人果然是“杨刑光”。他咳了一声,便附耳过去:“王爷,有点怪。”
实有点怪,杨远是前朝五位大学士之一,家万贯,学富五车,怎可能在家乡借钱不还?唐王爷怕自己弄错了人,便又翻了翻借据,待见纸张泛黄,立书年份远在景泰初年,沈吟便道:“老丈,这么多年来,阿光一直没回来么?”那老汉道:“那是当然了。这小子借了一屁股债,之后便躲到外地去了,咱们村子里受害的可不只一家一户哪。”
房总管又道:“老丈,这人以前还做过的坏事么?”那老者道:“那倒没有,阿光是个游手好的,除了偶尔喝醉酒,倒也没做过什么坏事。”
听得此言,房总管心下了然,当即俯身过来,附耳道:“王爷,不必问了,这人不是杨远。”唐王爷道:“何以见得?”房总管细声道:“那还用想么?堂堂的阁大学士,为何要为几两银子逃亡外地,不敢返乡?”
唐王爷一颗心直往下沈,眼看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了河北杨家祖源,居然还是一无所获。他瘫倒椅上,呆呆出神,过得好半晌,方道:“老丈,这阿光为何欠你的钱?可是好赌么?”
那老者苦笑道:“也算是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