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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孩子吧?多可爱的小姑娘。〃
他说着话把花子的手拉住,亲切地夹在他的两掌之间,然后又摸了摸她的头。
花子毫无怯意,她拉住老师的西服袖子。
这位老师对于盲童多么亲切,以及以盲童教育为天职,长年献身于此项事业,花子能懂得么?懂得的,只有对于盲童的心无所不知的朋友,为盲童而活着的人们才……
老师蹲在花子的面前,握住花子的手腕,让她的手掌捂上自己的嘴,然后反复地说:
〃早上好,好孩子,好孩子。〃
反复地说,很慢。
〃啊,啊啊,啊哈……〃
花子发出提高了的声音,一只手挥舞着握紧的拳头,表示她高兴。
〃嘿,这孩子好像很聪明。〃
〃老师!〃
达男大声叫了一声,他问道:
〃老师说的这话,花子她明白么?花子能够说话么?〃
〃能够说话!〃
老师确切地说完之后便坐在椅子上。他继续说:
我们的同事常常提到,眼睛看不见的和耳朵听不见的,究竟哪一种感到生活最不方便?但是,稍加思索就会明白,盲人固然让人不胜同情,但是实际上聋子更是不幸的。〃
〃啊,也许是这样。〃
花子母亲对于老师这话好像感到意外。
〃是的。从教育上来说,教聋孩子比教盲孩子更难哪。耳朵听不见的孩子,一直是不知道人世间还有语言而成长过来了。如果没有语言,就不能思考,也就是智慧无法进入头脑。对于聋人的教育,第一步是让他知道人世间有语言,他理解了这一点,才算他的灵魂打开了窗户。〃
老师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下去。
〃但是盲人特别是先天的盲人,并不像旁观者那样以为自己多么不方便呢。〃花子母亲点点头。她说:
〃是这么回事。看游戏就知道他们多么高兴、精神……〃
〃对,一到学校孩子们性格非常爽朗。学校的集体生活对于盲童是很有好处的。放在家里,和别的孩子就不合群了,出了家门口也不会痛痛快快地玩,总之,很容易见人发怵,性格越来越孤独,性格内向,越来越陷于狭隘的自我之中。〃
〃不论一年级,也不论二年级,好像都有很大的孩子和很小的孩子。〃
〃不错。年龄上出入都很大。一年级里,有八岁孩子,也有十多岁的孩子。一般家庭,对于盲人学校实在理解不足,不愿意把孩子送进盲人学校的较多。有的是出于错误想法,以为让残疾孩子到外边去,怪可怜的。这就是残疾儿童上残疾学校比普通学龄儿童入学晚很多的原因。这里把普通小学称为初等科,进初等科之前有准备教育,称为预科。预科类似幼稚园。收五六岁的孩子。〃
〃初等科里也有五六岁的小孩子呢。〃
〃对。盲童中身体较弱的多。也有发育不良的孩子。〃
〃老师,用什么教科书呢?和我们学的那种不同吧。〃
达男提出这个问题。
〃一样,和普通的国民学校的国定教科书相同,只是它用点字写的。请看看吧。〃
老师从身后的书箱里拿出普通小学二年级的修身教科书,以及五年级的算术教科书。
达男一看,只见白纸上只有突出的点点,成行成列,一本正经的闭上眼睛,用指尖抚摸着说:
〃嗯、还是不懂。这能念么?〃
〃这个呀,就是这里的老师,也只是用手指尖摸,不能读。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孩子用多少时间才能记住呢?〃
〃因为孩子不同,差距也很大。大概嘛,也就是一个月到三个月吧。写的时候从右写,读的时候从左开始。总而言之,从纸的背面写,从正面读,写的字和读的字,右与左相反,这有些难学呢。〃
老师看了看花子,然后说:
〃这个小姑娘,即使现在,也许比你懂哪。〃
〃是啊!〃
达男把修身教科书放在花子跟前。
老师把着花子的食指,慢慢地让手指摸一个个的点字。
〃噢!〃
花子举起一只手,伸出三个手指。
让她再按一个字,花子伸出六个手指。
〃对。和上边的字连在一起就是汉字的米字。〃
老师说着话突然吃了一惊似地:
〃哎呀!这孩子识数呢!有本事!
〃老师,是我教给她的!〃
达男急忙解释。
〃啊,是你?〃
〃是我。花子还知道一些字母呢。老师,请你教给她花子两个字的点字吧。〃
〃这可是个聪明的孩子!〃
于是老师写出花子二字的点字。
花子受到夸奖,她母亲也很愉快。
〃让花子也到这个学校学习吧。〃
〃不过,这里是盲人学校。盲再加上聋的孩子,没法和大家一起上课呀!〃
〃是这样吗?〃
花子母亲颇感失望而低下头。
〃哪么,把她送到聋哑学校是不是合适些?〃
〃啊,如果上聋哑学校眼睛又看不见,也是个难题。〃
花子母亲尽管极力控制感情,不让眼泪流出来,但她终于无能为力。脸上的眼泪依旧滴个不停。
〃我们非常同情,但是现在日本还没有一处教育既盲且聋的孩子的学校。〃
〃呶,大娘……〃
达男仿佛安慰花子母亲似地说:
〃让花子上一天盲人学校,上一天聋哑学校。花子聪明的,一定没问题。行啊,我一个人也能教花子。〃
〃是么!〃
老师对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微笑着说:
〃今天的日本,除了山个人来施教之外没有别的办法。纵然这个学校收下她,也只能找一个老师教她一个人。〃
〃日本没有像花子这样的孩子么?〃
花子母亲心里难过,仿佛哀哀申诉似地这么说。
〃当然有。据论既盲且聋的孩子有五六十个。那些孩子,几乎像白痴一样被丢到一边。〃
〃啊!〃
〃对既盲且哑的孩子给以很好教育的学校,美国就有,参观过这个学校的老师就在本校,稍后介绍给您。〃
〃老师,既然美国已经有了教育又盲又哑孩子的学校。日本为什么没有?〃
达男仍然是孩子气十足地谴责日本。
老师点点头。他说:
〃日本也必须有。不只美国、德国、英国、法国,还有瑞典,许多国家有Deat Blind(聋盲者)的教育机构。〃
〃日本要成立起来该多好。难道日本不是文明的国家么?〃
花子是因为生在日本才不能受教育么?难道智慧的幸福就一点也不惠赐于她么……
达男感到非常遗憾。
〃没关系,我一个人也能教好花子。〃
他反复地这么说。
老师似乎勉励达男,他说:
〃不错。你如果教好。对日本也是一件大好事。在日本,还没有听说过盲聋儿童受到教育的例子,所以,如果对这位小姑娘的教育获得成功。等于开拓出一条道路。〃
因为达男的脸上表现了真心诚意,所以老师也不能因为他是个孩子就等闲视之。他说:
〃在日本,有人曾经试过在学校教育盲聋儿童,与其说没有合适的老师,倒不如说没有合适的学生更恰当。我看。这个小姑娘就是个好学生。〃
〃对。花子脑袋很聪明。〃
〃大概是日本头一个好学生吧。这么说,就请你当日本头一个好教师啦。〃
他说完就向花子母亲打听达男的情况:
〃您的亲戚?〃
〃啊,不是,不是!〃
花子母亲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接着说:
〃虽然不是亲戚,可是待花子却像个亲哥哥一般。〃
〃对一个身有残疾的孩子处以关心照顾,实在令人佩服。不过,教好这类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是一辈子的工作呀。发自内心的爱是最重要的,仅仅以为她可怜,那毕竟是远远不够的。认为自己是教师,对方是学生,把两个人分离开来的想法是不行的。必须把这个小姑娘看成和自己是一心同体的,自己和这个孩子共命运,没有把自己的生命给予这个孩子的想法是不行的。总而言之,就是一颗母亲的心哪。〃
花子母亲对于老师这番话非常感动,她说:
〃确实如此。拜见了您这位学校老师,对于过去的自己感到害臊呢。〃
〃是啊,想在盲人学校或者聋哑学校当老师的,都是有志献身者,出于好奇或者一时冲动,那是于不了的。看看上课情况就能明白,一个班只能十个人或者十二三个人。超过这个数字就不行了,因为必须一个人一个人地把着手教。如果是Deaf…Blind(聋盲者)孩子。那就必须只教一个,而且不知道比单纯的聋孩子或者盲孩子要难教多少倍呢。〃
老师说,距今大约一百年前,一位叫罗拉·布里吉曼的美国姑娘在巴金斯盲人学校受到教育之前,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对于盲、聋、哑三种残疾孩子的教育,根本没有任何希望。
〃我把参观过该学校的教师介绍给你们。〃
他说罢起身而去。
达男也跟着他来到走廊。他问:
〃老师,这个学校的学生没一个用手杖的哪。〃
〃对。他们讨厌手杖。他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是个盲人。况且,学校里的门已经了然于胸,出入很放心呢。〃
这时,有一个年轻孩子,大概想要到走廊的门这边来,把操场院的方向记错,朝相反的方向走去,这位老师连忙招呼他:
〃相田君,这边,这边,这边……〃
老师边招呼他边拍手。
在操场上踢足球的学生们,比达男大得多。
〃那是本校师范科的学生。眼睛看不见的和看得见的各两个人组成一组,总是让他们一起走路。〃
果然如老师所说,一个学生拉着另一个学生的手,或者两人弯臂相携地跑。眼睛看不见的学生常常是即使皮球飞来,也茫然地站着不动。
工夫不大,初等科主任回到花子母亲恭候的客厅来。而且他是拉着另一位老师的手进来的。
花子母亲吃了一惊,她想:
这是一位眼睛看不见的老师。
这位老师高高的个子,文静而温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