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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了几声才被季江影接起来,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清:“这个时候还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安桐额头上冒汗:“江影啊,子析不见了,医院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我们想问问有没有过去找你?”
季江影只说:“没有。”然后又淡淡的扔下一句:“明天警方就要对安子析实行制裁了,我建议她老实在医院呆着,再加一条潜逃的罪名,估计这辈子她要将牢底坐穿。”
安桐脸色发白,没想到季江影这样狠,安子析刚生完孩子,就算孩子不是他的,却一点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留人。
心里唾骂他千百遍,当时真是瞎了狗眼,让安家走到倾家荡产的这一步。
不过安子析说:“不用担心,到最后他一定也不会好过。看看到底是哪个人要将牢底坐穿,如果有他陪着,就算坐穿又怎么样呢?”
天黑透的时候,安子析才从外面回来。脸色很难看,白得连嘴唇上唯一的一点儿绯色都不见了。刀头疼,用手抚着腰,走路也不能直起身子,不过总算是回来了。
安夫人扶着她上床,不停问:“你跑去哪里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和你爸四处打电话找你,连医院都翻了个遍,就怕你出什么事情。”
安子析疼得直皱眉,可是很坚强,这么折腾还是咬紧牙关说话。
安桐就将季江影电话里说的转述给她。
安夫人抑制不住哭起来:“这个时候就这样,不是要你的命么,你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孩子又怎么办……季江影他到底是不是个人,怎么一点儿良心都没有。”
安子析不惊不诧,就知道会是这样,今天不出门,或许从明天开始,她的自由就要受到限制了。她现在是个产妇,不一定会收监,但肯定要被监视起来,不会像现在这样。
所以咬紧牙关还是出门,孤注一掷,这是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
脸色本来苍白,有光打在上面,那阴森的一笑,只觉得像鬼似的,从地狱里爬出来,阴气重重。
连安夫人看到了都直打冷战。
“子析,你是不是气坏了?”
安子析仍旧那样笑着:“季江影没什么好得意的,他的日子不见得就会比我的好过。还有那个顾浅凝,既然大家斗个你死我活,那就都往死里斗好了。谁都别想好过……”
安桐听不明白,问她:“子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子析看了他一眼,只说:“爸,我做了季江影那么多年的贴身秘书,跟在他身边,不会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
再缜密的人也会有破绽,虽然季江影是个怪伽,他的防备永远像铜墙铁壁,你日日夜夜睁大眼睛也不会看出什么,实在叫人惊诧。可是,百密必有一疏,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反倒是那些不经意间发生的事,或许才最致命。
安桐和安夫人越听越糊涂。
可是安子析不想再说下去,她出去跑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很难受,只想睡一觉。
安夫人给她拉好被子:“累了就睡一会儿吧。”
顾夫人真的做好了菜等她,虽然不确定顾浅凝会来,甚至觉得她一定不会来,还是准备好了碗筷坐在那里等她。
想起顾浅凝小的时候,长得粉雕玉琢。一定要是底子好,否则不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很乖巧听话,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做什么事情都很安静。打小她就知道自己不是顾家人,寄人篱下,才要格外乖巧。渐渐大了,时常受顾浅浅的欺负,脾气开始变得糟糕,在别人看来,不成器,还跋扈,那些千金大小姐的坏毛病在她的身上淋漓尽致。
记得她曾自嘲的笑着:“我算什么千金大小姐啊。”
她把自己看成一个女流氓,觉得自己跟那些街头混混没什么区别。所以要众望所归,就变成那个模样。
顾夫人泪眼婆娑,每每想到这里,总是哽着一腔情绪,觉得撕心裂肺。其实顾浅凝是很聪明的,她可以做得很好,只是太消沉,就像一只破罐子,左右已经那样了,不如狠狠的摔。
她哽咽起来,泣不成声。
门铃还是响起来。
顾夫人拿衣角快速把眼泪擦干,扶着桌子站起身去开门。
顾浅凝就站在门口,身边还有季江然,手臂抬起,揽在顾浅凝的肩膀上。
顾浅凝无奈,楼下碰下的。哪能这么好碰,走到这里都碰得上。他什么时候不把无耻的话无耻的行为说得冠冕堂皇,分明就是跟踪她来的。粘得跟胶皮糖似的,却死活不肯承认。
“季二少自已要来蹭饭,不过不是我捎来的。我跟他没有任何共识,是他自己跟来的。”
季江然一只手还提了东西。不满意的瞪了她一眼,把东西交给顾夫人。
“是,我是没脸没皮跟来的。她脸皮薄,我只能厚一点儿,否则都光棍一辈子,可是面上有光了。”
顾夫人本来看到季江然就很意外,这会儿一听他这样说,更加怔愣。
顾浅凝直接说:“季江然,不要以为胡扯不犯法,就可以当饭吃。”
季江然很尴尬,这个女人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说一句话敢这样冲撞他的还没遇上几个。狠狠弹她的脑袋:“说句好听的,你会死啊。”
安夫人敛了神,把两人请进来。
又去厨房添了一副碗筷,都是家常菜,却是顾浅凝最喜欢吃的。
其实也是以前的顾浅凝喜欢吃,如今这个倒觉得一般。
顾夫人很高兴,不停的给顾浅凝夹菜,又招呼季江然多吃一些。太高兴了,所以胃里是满的,反倒吃不下许多。
其实顾浅凝来这一次,不是想跟她修复关系,也不是给她希冀,她就是这样残忍的女人。吃过饭之后,从包里拿出一些钱给她。
只是说:“这里的几万块你用来过日子,够你用一段时间了。”顾夫人想拒绝,她抬手按停,接着说:“我们以后真的就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也再不会回来。”
顾夫人发音哽咽:“浅凝……”
顾浅凝拿着包站起身:“谢谢你今晚的款待,我还有事,先走了。”
季江然一定跟着出来。
顾夫人没有送,站在那里噼里啪啦的掉眼泪。失去了,她失去了一个女儿,竟再一次失去一个女儿。
从顾家回来,季江然跟在她的身后不说话。沉默的吸着烟,时不时抬眸,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她是高挑的女人,有一种笔直又匀称的美,坚韧得让人难过。
季江然连续看了她几眼,他就是薄情的男人,不止被一个女人说。没想到会遇到薄情的女人,只比他还要薄情。
忽然由心生起难过,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滋味就像中午吃的麻辣米线的汤汁不小心浇在心头,又烫又辣的灼烧着心口的嫩肉,如何都好受不了。烦闷的吸了两口烟,狠狠的。顾夫人对她不好,于是她轻言将她舍弃了。那还是给她生命的女人,不能不说没有恩惠。那么其他人呢?
对她不好,她会怎样?
许久,顾浅凝才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来等他。
之前一直想事情,已经忘了他。而且季江然此刻走路很轻,竟然没有声音。忽然才想起来,已经走了很远。
停下来,问他:“你没有开车?”
季江然扔下手里的烟,快走几步过来牵起她的手,自然的牵起来,手掌还有烟火的余温,总觉得有一点儿温暖。
他说:“对别人可以没有心,对我不可以。我不要你的良心,那个东西我好像也没有,我只望你不要这样残忍。”
顾浅凝看着他。
“你说我这样对顾夫人很残忍?”她却不觉得。
季江然很认真的点点头:“在我看来,没有什么比把一个人当成陌路人更残忍的了。如果你对一个人连恨也不恨了,怨也不怨了,甚至不再拿言语或者行为来刺激伤害他。那是件多么残忍的事,说明你是彻底将他从你的世界清除了,再没有关系是不是?”
顾浅凝微微笑。
“季江然,你跟别人理解问题的方式不一样。”
在别人看来这样是好的吧,再也不痛不痒了,多么省心。她也不会再报复顾家,让他们通通生不如死了。
季江然倾身吻她,吻在她的嘴角上。眯起眼睛看着她,一说话还有淡淡的烟香味。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是你的思维方式跟别人不一样?”
顾浅凝摇摇头。
季江然抿了下唇角,目不转睛的盯紧她,竟有些正式的说:“那么顾浅凝我现在告诉你,是你跟别人不同。”
顾浅凝不欲苟同。
“你跟别人不是更不相同,不见得处事的手段不一样,就是不同。”
季江然说:“不是,你这是在辩解,我跟正常人没有不同,我就是个俗人,七情六欲,看事情的角度,大方向是不会错的。或许我做事狠戾一些,也有那么多人认为我是坏人。可那不代表我跟正常人不同,只能说在某些情感上我的程度比别人深邃一点儿。喜欢,占有,或者掠夺……你可以说我偏执,也可以说我极端。可是该有的我还是有的。而你,却没有。嫉妒,难过,害怕……先不要说你有没有,这些你能感觉到么?”
她一定是没有的,她历尽的坎坷并不少,只这一段时间就接二连三,连他都看在眼里,如果是一般的女人,一定难以承受。可是她永远那么从容,报复也好,放任也罢,她的心里仿佛永远波澜不惊,那些常人看来的伤心难过,她似真的不觉得怎样。
她的心呢?真的有么?
顾浅凝怔了下,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番话,她甚至不去想。她就是冷情,在别人看来就要活不起的事情,实则她是没有感觉的。如果把那些感触看成酸甜苦辣那几种味道的话,而她就像个尝不出滋味,没有胃觉的人。
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