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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江然站起身:“不跟你闲磕牙,手头上还有点儿事。”
“安子析那件事情你打点好了?”
季江然穿上外套:“整不死她。”离开前又问他:“你头疼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季江影只说:“是有一点儿。”
“别指望吃安眠药撑着,还得去看医生。”
季江影“嗯”了声,淡淡说:“快走吧。”
有些毛病治不治的,可能都会如影随形一辈子,没什么比精神上的困苦能难医治,而他的就是。
现在医术多高明,通过不同的疗法,可以探到人的内心去,他的心里兵荒马乱,连心理医生都拿他没办法。这个人就是太顽固了,认准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都不会轻易改变。
即便是病痛,沾上了,就是他一部分的执意,很难剔除的。
季江影缓缓闭上眼,酒精的效用上来一点儿,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那种灵魂超脱的感觉很好,可以麻痹所有不良感触。
(099)来拿户口本
在这里他竟有短暂的安眠,做了梦,场景再怎么切换,心绪永远是不变的,凄厉又痛触。耳畔的诘问痛彻心扉,有很长的时间他觉得自己是没有听觉的。听说太害怕一件事情,就会逼迫自己不听不看,像个失语的盲人。睡梦中,他只是无声的站立在那里,整个训练场上空空荡荡,只有猎猎风声,如果不是撕扯着衣角,大力得仿佛要将人带飞起来,他甚至不知道已经起风了。
有一只手伸来,扣紧在他的肩膀上,眉目与他有几分相像,看到之后才觉得安心。
看他微微的扯出笑:“还有我呢。”
这是他儿时曾说过的话,仰首看着校园高可摘星的高墙,伸出手来告诉他:“还有我呢。”
那时漫天摇曳的星子像钻石一样散落到黑丝绒的天幕上,闪闪发光,映着他一双桃花眸子,熠熠生辉。
天地辽阔,轻风四溢,一段最为美好的青春年少。
手掌有一点儿温度,隔着肩章还是渗透进衣服里,不可思议。其实一定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自己的错觉,觉得暖暖的,就真的温热起来。
孤身走一条路很凄凉,就像只身赴死一样。有一个人肯跟你背靠背,送一剑祝福,再默默相助。再苦再累,也会杀出一条血路来。
如果是地狱,他来下。
能陪他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他从没想过要一辈子。
蓦然惊醒,还是在包间里,灯光暗沉,透着一点儿幽蓝的光,像烛火的外焰。靠在沙发上的动作太久了,肩膀酸痛麻痹。茶几上的电话仍在响个不停,季江影一手接电话,一手揉颈项。
简白打来的,问他:“江影,在哪儿呢?今晚回不回来?”
季江影看了一眼时间。拾起外套说:“回去。妈,你不用管我,先休息吧。”
他驾车往回来,时间真的已经不早了,昏黄的路灯极速后退,连同那些高大的植株,总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落叶纷飞,被风卷起来,朝着一个方向像流砂一样慢慢堆积成一面坡。光影在他俊朗的脸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时明时暗。
季江影开车的样子很认真,双手握着方向盘四平八稳。连嘴角都微微的抿紧,是不笑的,整个人面无表情。却无端端的侧首去看,人有的时候会心生恍惚,有些东西明明已经不存在,某一个瞬间却总觉得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就像某个情节的回放。于是偏首看过来,发现那里只是空空。
连他都不知道此刻到底想了什么。
等到季江然回家,顾浅凝已经睡下了。他不上楼,坐在客厅里想事情,将顾浅凝这些天所做的事情历历数来。她按时吃饭,睡觉,没事的时候喜欢呆在房间里。大都不理会他,说起话来冷言冷语,时而尖酸刻薄。两人的关系空前冷滞,可是她打不过他,所以一定不会跟他动手。能看出她认清这个现实之后很挫败,估计没想到连身手他也在愚弄她,事实上他在人前从来都以一个虚假的面目示人,并非针对哪一个。没一次出逃记录……一个像玉石,摔碎了亦是掷地有声的女人,怎么肯安静的跟一个将她玩转于鼓掌的男人绾发白首?
季江然想起季江影的话不是不惶恐,她真若同他凄厉的撕破脸,或许他的心里会更有底一些。
她说他很会算计人心,可是,她有心么?
季江然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站起身上楼。
顾浅凝一听到开门声,即刻醒来,将床头烦按着。转过身看他,眼睛透着一种锋芒,亮得不可思议。
季江然不管她,还是脱了衣服去洗澡,然后穿进被子里。
“你是我老婆,跟我睡觉是义务。”
顾浅凝早该想清楚,他本来就很不要脸的。不等伸手推他,或者干脆下床。
季江然一个用力,反倒将人袒平按到身下去,他动作迅速而凌厉,覆到她身上灭顶压下。
“顾浅凝,别逼我用强。以你的实力一晚上被我睡个千八百遍都不是问题。”
顾浅凝睁大眼睛屈辱的瞪着他,是啊,她不是他的对手。连他的路数都记不住,季江然跟季江影的招数不一样,是没有套路可寻的。她和季江影的本事有一点儿像,像是一个师傅一脉相承,只不过季江影的更为精湛,可是这个不行。
季江然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怎么?要哭给我看?”翻身下来,将她揽到怀里来:“委屈什么啊,又没说真上你。我就是打个比方……”大手蛇一样滑进去,贴合在她的小腹上,那里仍旧平平,还没一点儿隆起的迹象,其实他想看她肚子圆滚滚的模样,听说孩子会在里面跑来跑去。“都说女人怀孕脾气会变大,动不动容易委屈,我看倒是真的。”
不知怎么,顾浅凝的鼻骨酸起来,静静的躺在那里不吭声。冷漠得像似不肯理会他。
也讨厌这样的自己,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实在太没用了。
烦躁的不得了,扯掉他的手背过身去。季江然就从身后抱住她。
他觉得他是揽了一条毒蛇睡,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被她咬上一口。
顾浅凝却觉得自己是在与狼共枕,这个男人一定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可是偏偏这世上有一种人相克相生,相爱相杀,命运本来就是一场愚弄人的笑话。
段存的死很快有了定论,没有他杀的证据,确定为自杀身亡,随之结案处理。段存身体里那根弦仿佛真的挣断了,在跟家里人抗争了那么久之后,自己反倒最先疲惫不堪,倒下去了。的
整个段家沉浸在一片锥心刺骨的哀伤中,前来悼念的人络绎不绝。段家唯一的儿子,再不济,忽然这样走掉了。提起来,总是不胜唏嘘。
段夫人哭得险些断气,不容任何人提起来,否则就是一阵撕心裂肺。
最震惊的还有安家,当时段存自杀身亡的消息一传来,安家就跟着绝望了。还有一股难掩的心慌,安桐最先听到段存出事,手都是抖的。
回到家,掩起门才敢说:“段存会不会真是被我们逼死的?段家一直不肯妥协,而我们又一直蛊惑他以命相逼,他不会因此真做了傻事?”
安夫人的脸都白了,不是不心虚,属她撺掇得最厉害。明知段存是喜欢安子析的,愿意为她做任何傻事,而安子析就是那样告诉她的……所以她在游说的时候添油加醋,觉得段家那样顽固,不加大一点儿力度很难得逞。但无论如何没想过真会闹出人命,哪料到段存那个性子会真的萌生自杀的念头……难怪安子析总是瞧不上他,一个大男人竟脆弱如斯。
心里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不肯承认。
强打起精神说:“他死了,关我们安家什么事?我们又没让他真去死。再说,我们让他死,他就会去死了?段存又不是三两岁的小孩子。就算他死了,也是被段家逼的,是他们老段家太顽固,段存一而再的回家闹腾,他们都不肯松个口,段存这个当儿子的能不对家里人心灰意冷么……”
安夫人几站是颤巍巍的说完这一番话,明着是说给安桐听,更像暗暗的说给自己听。
然后上楼去,心里不停念叨,不关他们什么事,一定不是他们的原因。是段家将人赶到绝路上去的,要是他们一早妥协,何苦有今天。
连续几天觉都睡不踏实,总是梦到段存,然后从睡梦中惊醒。
有的时候三更半夜将安桐推醒:“你说段存会不会阴魂不散,怪到我们头上来?”
安桐被她的疑神疑鬼扰得心惊,忍不住恼火:“你有完没完?天天这样自己吓自己,我看你早晚就疯掉了。”
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现在段家忙着办丧事,是没缓过神来。等到段存一下葬,一定会找到安家的头上来。
安桐叹气:“你要有这精力,不如想想怎么应对段家人吧,别到时候人家打上门来了,你连个说词都没有。”
安夫人彻底心慌的睡不着,是啊,段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由其那个段心语,不是一次两次骂到安家门上来了,之前就口口声声的说段存之所以犯浑,就是安家在背的捣鬼,还严厉警告过他们安份。
想到这些,安夫人打了个寒噤,手脚发冷,一定要嘱咐下人把门看好了,看到是段家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进门。
安子析在监狱里听说段存自杀身亡了,有几秒钟的时间没有说话。
安夫人叹气:“没有办法,本来一心指望他的,就算段家不能帮上什么大忙,至少打点一下,你在里面也能少受一点儿苦,现在这样,你说……唉……”
安子析垂下眸子,半晌,只问:“安安怎么样了?”
孩子本来就是早产,打生下来就没吃过一口母乳……不过这样也好,一直吃奶粉,没吃过母乳的孩子,便不会有后来的不适应。
安夫人点点头:“安安挺好,又长了几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