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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铭忆本来不爱干涉孩子的事,这些年季江影和季江然总体上还是很让人省心,个个事业有成,私生活上时而犯一点儿糊涂,不是小的时候可以拎过来打一顿,最多就是提个醒,也不会真的去管。这一回还是动了怒,骤然放下茶盏:“胡闹,结婚这么大的事你不跟家里说一声。真当我和你妈的话是耳旁风是不是?”
季江然淡淡抬眸:“爸,我不是拿你和妈的话当耳旁风,只是这件事我觉得没有争论的必要,你们说再多,我还是会娶她,何必一次次争论不休,闹得这样不愉快呢。再说她现在怀着我的孩子,你们还真打算让她将孩子打下去?”
季铭忆被他气得头昏目眩,如若不是顾浅凝怀了季江然的孩子,这一回他真是会逼着两人立刻将关系斩断。
简白本来打算去找顾浅凝谈一谈的,如果不打掉也可以,那就生下来,季家会养着。是季铭忆说再等一等,这种事跟顾浅凝直接交涉未必就妥当,而且季江然那个脾气,真是邪起来,只怕更会适得其反。简白之前有过教训,也不敢真的背着他动什么手脚。没想到等一等的结果就是,他偷了户口本连结婚证都领了。
“季江然,你成心想气死我们是不是?”
简白赌着一口气,费力喘息,真觉得早晚要被他给气死。
季江然只说:“将这个孩子打掉不可能,生下来当私生子养活也不可能。总之现在就是这样了,想在我和顾浅凝的关系上做什么改变,那就是离婚。你们也知道,离婚不像分手那样简单。”
生米煮成熟饭,还有什么好说的。
季铭忆指着厅门:“滚出去。”
他身体才恢复,季江然也怕再将他气个好歹来,听到让他滚,他站起身就离开。走到厅门,又想起什么,回身说:“选个日子,我想尽快把婚礼办了。”
季铭忆已经举起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
被从家里骂出来,可是心情很好,这样的混帐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厚着脸皮轻车熟路。笃定他们不会真的怎么样,再反对到了这一步,最后还是会认下顾浅凝这个儿媳妇。
季江影接到电话的时候蹙起眉。
“你不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我,你会死?”
季江然笑着:“哥,我结婚了,现在是有妇之夫。”
“你什么时候不是?”
季江然嗷嗷叫:“好好说话你会死?”
季江影很忙,即便到了那个时间还在看文件。没工夫跟他闲扯,按了按太阳穴靠到椅子上。
低低道:“那几个人的名单被我搞到了,我打算这几天弄出方案,想办法处决掉,没时间跟你闲嗑牙。”
季江然的脸色凝重了一点儿,接着飘飘的笑起来:“怎么着,你们基地的同志真是不怕死呗,前仆后继的,这次是几个?五个还是六个?要来就来次狠的,别不痛不痒,打爆脑袋太便宜他们了,还是没一个长记性的。”
季江影倒想眨眼将整个基地平了,可是还不到时候,计划总要一步一步的来。
他说:“没事挂了,我要想一想。”
挂断之后,又再无心想其他。甚至有一刹那的时间坐在那里头脑停止运作,之前想过什么,完全都已经不记得了。空白了好一会儿,神思渐渐归位,拾起桌上的笔,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叩动。
季江然说的没错,即便是死也是前仆后继,永不停息的,都是一些信仰强大的人。现在他跟整个基地不共戴天,是基地予以铲除的重中之重。这个暗夜组织的存在威胁的是整个国际社会的安危,为了打击国际犯罪,自然不遣余力。这是基地的任务所在,锁定目标从来没有放弃的可能。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只等着这些人一批一批送到枪口上,也会吞噬大把人的性命。可是这样实在太慢了,花漫长的时间让对手倦怠不是他的终极目标。他想要的是一网打尽。
一定不会容易,跟一个国际组织对抗,就如同跟整个国际社会相抗衡,只能胜不能败,否则结局将是不言而喻的惨淡。
到时候不仅是他,还会连累整个季家。
在他踏上来的时候,就知道是条不归路。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人是没有永远的,有今天没明天。明天是怎么样的?从来都不会想。
他只知道那数百条的人命石沉大海,档案是他亲手消除的,厚厚的一沓,捧在手上那样沉重,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棱角划出密实的弧度,仿佛无数的褶皱,哗啦啦的一阵响,多少人短暂的一生就这样被翻尽了,真的像极了命运的一场回放,君应有语,只影向谁去。这样快速而短暂的放映过去,被打成碎成片,杳无此人。
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几乎不能听“回来了吗?”这样的句式,身体会不自知的会现许多负作用。呕吐,目眩,头疼,甚至浑身乏力。
就像咒语一样,念一句就能控制他的神思。也像孙悟空头顶上的紧箍咒,念一声,头痛不已。成了他生命里最凄厉的一声诘问。
连简白都觉得莫明其妙,一次进家门,不过高兴的念了句:“回来了。”他大发雷霆,将客厅里的东西都摔碎了。
季江然扶着他上楼,只说他是喝醉了酒。头脑不清。
听说顾浅凝生活的不好,听说她一天比一天瘦,听说她每天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吃说她时而一个人坐在街头吹冷风,听说她……
其实没有人说起这些,一句都没有听到过。整个a城没有人是不羡慕她的,都说顾浅凝命好,时来运转才会嫁给季江然。
现在又怀了孩子,这样的人生简直十全十美。
薄云易听说的,只有这些。可是他觉得顾浅凝生活的不好,她的脸本来就很小,现在更小了,尖尖的下巴缩在毛衣松垮的高领里,只露一双大眼睛,睫毛安静的垂着,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比落雪寂寞。
冷风吹起她的长发,就要及腰。以前他开车载着她,天窗打开,她的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一根根打到他的脸上,痒痒的,散着花香的味道。就像无数细小的刷子,刷在他的心口上,仿佛她调皮的用手指瘙他的痒。
顾浅凝后来自己也注意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拢回来,随意拿发夹掐起来。有些无奈的说:“我的头发简直是疯长,比一般人的长的快。”
薄云易斜眸睨她,似笑非笑:“长发及腰的时候就能嫁了。”
现在她真的就已经嫁了。
其实他们是没有缘分的,一切都不是刚刚好,只有错过的时候刚刚好,刚刚好的恨起她。
薄云易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那一晚真的有心掐死她。这个女人太残忍了,残忍到让人不忍直视。他甚至会想,这样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幸福?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不想见到她。来了a城几天,除了那天晚上见过一次,就再没有见到过。
今天吃中饭的时候却遇上了,顾浅凝没有看到他,她推门进到餐厅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坐在那里好一会儿了。
顾浅凝点了份套餐坐在那里,靠窗的位置,阳光浓烈到刺眼。她脱了外套,窄窄的一面肩,深黑色羊毛衫,越发显得单薄。而她打进来,就一直注视着窗外,安静的没有一点儿张力,仿佛换了一个人。
东西也没吃几口,其实这家餐厅做出的东西味道不错,可是她拿筷子挑了几下就放下了,坐了一会儿买单离开。他拿起外套跟着走出去,她没有开车,直接去了附近的步行街,在一家精品店的橱窗前站了一会儿,看到窗前挂着漂亮的风铃,紫色的流苏,晃动的时候上面玻璃管一样的东西来来回回的碰撞,站得这样远,还隔着一扇窗,似都听到清脆的声音,叮叮铛铛的传出来。
顾浅凝手指抚在玻璃上,仿佛是在触摸风铃上的羽毛。
最后漫不经心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去公园。他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像个跟踪狂一样,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不止一次想,其实这一辈他都不想再看到她的……
顾浅凝走累了,坐到长椅上休息,一直到现在,三个多小时的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夕阳西下,天际残阳如血,将她染得微红,整个人笼在其中,周身仿佛生出微茫,色彩明亮,竟说不出的漂亮。
薄云易扔下手里的烟,还是走过去。
直接坐到她身边的长椅上。
如果她生活的很幸福,他一定不会走过来。他只是替上官小小来问候她,是上官小小说,如果顾浅凝生活的不好,你就把她带过来。
上官小小几乎用请求的语气说,他欠了她天大的人情,说过了要唯她所用。否则他一定不会靠过来,更不会主动跟她说话。
顾浅凝怔了下,侧首看他。
薄云易连个开场白都没有,直接说:“上官小小让我带你过去,她说她很想你,叫我一定把你带过去。”
顾浅凝“哦”了一声:“原来是小小让你过来的。”
“嗯,她很担心你,让我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否则就将你带到京都去。”
顾浅凝看他:“你觉得我过的不好?”
薄云易抿了下唇角,好不好都不关他的事。他只是这样想,就像他的父亲死了,他没办法为他的杀父仇人祈求万福金安一样。
按理说她活的不好,才更得他的意。
喉咙发紧,动了动,只说:“你收拾一下,我京都还有事,来了几天,该回去了。”
不知道上官小小怎么就那么笃定顾浅凝会跟他离开。既然那么想她,自己却不肯过来,非要他将人带过去。
顾浅凝竟然没有犹豫:“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薄云易眯了眯眼。没想到她这么痛快,真被上官小小料准了。
“方便的话,就明天吧。”
他站起身离开。
几个月没见,他倒是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的样子,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