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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贼,却要躲起来过日子。
可是天意弄人,薄云易出现了,季江然也出现了……然后源源不断的人都要出现了。她怎么可能不怕?又怎么可能不想逃?她不是多怕死,只知道自己不能没有穆绍然,而穆绍然也不能没有妈妈。她为了儿子,愿意一辈子见不得光,像只过街老鼠似的活着。再多的阴郁和潮湿,她都不觉得有什么,那种和穆绍然紧紧依偎的感觉,足以让她感觉到温暖。
她就是为了生下这个孩子背弃组织,让信仰变成一把最狰狞锋利的利剑,插在身体里,哪怕是万剑穿心的痛触。可是,为他生下这个孩子,她不觉得后悔。她就是这样一无返顾的爱了一个人,才将自己揉碎……
穆西咬着唇齿,那笑容紧紧维系,若有若无,就是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她不后悔,所以有什么好哭的?!
季江然还是伸手过来抚上她的眉梢眼角,他要仔细的看清她,看清这个女人这些年为了他到底受了多少委屈,走过怎样长的一段辛苦路。
即便她只言片语都不说给他听,他也能想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才想要放手让她离开。季江然终于学会,将她揉碎在怀里,算什么爱?爱一个人就是要看她生活的好,只要她还完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比什么都好。
是他混帐,才一心想要将她抓回来。他再有指手摭天的本事,却很难与一个国际组织相抗衡。他何德何能,在拥有她那么多的偏爱之后,还要置她的安危不顾,将她带在身边冒险?
季江然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强者,只那一晚穆西用力推开她,他一下认请楚。一直以来,是这个女人用性命在爱他,她为他舍弃的,却足够他用整条命来还。
他伸手将她胸口的扣子打开,一颗,两颗……顾浅凝按住他的手,四年之后,她还从未在白天在他面前赤身*,他也一次没在阳光下这样看着她……季江然扯开她的手,将吻烙在她的眉眼间安抚,还是一颗一颗的打开,她的胸口不再平滑,一道狰狞的疤痕,即便长平了棱角,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十分明显。
季江然倾身吻上去,眼泪便不可遏制的往下滑。
他哽咽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是我对不起你……这个伤疤也是当年留下的对不对?疼不疼?”
穆西伸手抱住他,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微微含着笑,依稀是高兴的模样,只是摇了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
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医生的手术刀冷硬的剜在她的心口上。那里面也有一颗感温定位仪,她要做个叛徒逃出去,就得先跟组织断掉联系。其实当年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掩人耳目,像季江然说的那样,只是不想让人看穿她是个间谍。当初组织追踪到季江影,不是上官小小的手机起了作用。是她的身体里本来就有一个定位仪,季江影自然不会知道。
好了,感温定位仪取出来了,而她还活着。她想,这或许就是天意,她一定得带着儿子离开。
季江然细细的舔舐那道伤疤,似要将它的样子烙到自己的心里去。那一晚他抚着她的身体,就感觉到胸口的不平。只是黑暗中他看不到,却隐隐可以想到一些什么。
穆西捧起他的脸,注视着他:“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顾浅凝的?给你输过血之后吗?”
季江然轻轻叹了口气:“不是,早在那之前很早。”
“很早?”穆西不可思议的睁大眼,想不出有多早。
季江然已经说:“你顶替顾浅凝第一次跟我上床……”他哽了一下,看她的眼神近乎贪恋:“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不是她了,可那时我只知道你不是她,也不知道你是基地派来的特工……”他轻轻吻在她的鬓角,呢喃一般:“那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许多年前在岛上,我们发生关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那时候你睡着了,我用手机照过你的脸,看了很久,就记下了。可是醒来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你了,我一直在找你,直到碰到顾浅凝,你们有一样的脸孔,我以为她是你……”
他欣喜若狂。
酒吧迷离的灯影中季江然看到顾浅凝,恍惚得跟做梦一样,想都没想的走过去,是沿着相思铺砌的道路,自然而然走到顾浅凝的身边,对她伸出手来……他也在顾浅凝的目光中看到茫然的迷醉,仿佛贪恋已久。那时候却不知那个女人是爱着季江影的,只因为他们有相似的眉目。阴差阳错的认错了人,便一心以为是自己许久以来一直要寻找的人。找了那么久,找累了,也找到了,于是满眼的繁花灿烂。现在想想,那时的时光是单纯的。他痴了一般对一个女人着迷,跟所有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她不是,季江然也是碰了之后才觉察,那个女人怎么可能还是第一次……他觉得烦躁,很快便离开了。只是他太想念那个女人,那些年他着了魔似的思念那个岛上的女人,那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所有懵懂,奇异和神秘都是在那个女人身上得到的,那么多对于女人的遐想,全部是在她的身上找到答案。从那一晚之后,他就像中了毒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记不得在哪里见过,说漫漫红尘之中,总有令你心仪的脸孔,不知何时出现在你的生命里……而季江然盯着那个睡在他臂弯中的女人,只是忍不住的唇角弯起,觉得她这样动人心弦,又仿佛来得恰到好处。他不早不晚可以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就出现了,刹那芳华,他沦陷其中,一辈子陷在她的温柔乡里再爬不上来。那一晚的她,即便冷漠又不羁,仍是风情万种,让他爱得天翻地覆。
真的像一只妖精,尖牙利爪又风华万千。
顾浅凝不是她,可是她们有一样的面孔……
他喝多了酒,再去找上顾浅凝,只是看着那张相同的脸,就以为是她。可那终归不是,他不亲吻她,甚至没有热切……直到有一天,*像张开血盆大口那样吞噬他,而他满足得几乎叹息出声,赫然发现那个女人就已经不再是顾浅凝了,他知道,是她来了。
穆西看他陷入回忆。
那段日子他和顾浅凝什么样,她也隐隐知道一些,顾浅凝的日记中记载着与他相关的部分。
那些抱怨和心冷,现在闭上眼睛还能想起来。顾浅凝在日记中提到,这个男人是薄情的,他下意识的弄疼她,从不肯亲吻她,即便躺着也只是背对她,并不在她那里留宿……顾浅凝想,自己不过就是这个男人许多玩物中的一个,还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
日记中还说,季江然曾憎恶她那张脸皮,恶狠狠的要将它撕下来。他说:“你顶着这张脸让我觉得恶心,你不配。”
顾浅凝只是不明白,她生来就长这个模样,有什么不配?
想到那时候,季江然笑着,凝视她的眼睛:“宫娥不识中书令,借问谁家美少年……你怎么这么糊涂,明明跟我睡过觉,却不认得我是谁。那时候我是想讲这个故事给你听,如果你肯留下来……”
可是,她不肯。他们基地的特工就像一群偏执的疯子,信仰比命大。可也就是这个疯子,最后抛弃了信仰,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信仰再怎么比天大,却没能大过对他的爱。
季江然怎么可能不懂她,不怜她?
穆西抓着他的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被她像救命的稻草一样紧紧的抓着。她以为他将真相说出来,是要怒火中烧,怨恨她的欺骗,所以才想要伸出手来狠狠的将她推出去。
可是季江然这样紧紧的抱着她,他衬衣的衣料蹭着她光滑的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可以感受他的体温。方觉得这样暖,他心平气和,眉眼间只是疼惜。
还有懊悔。
是的,季江然怕旧事重提,就是怕自己灵魂深处的那份懊悔。就像一个狰狞的口子,连他都胆怯撕开来看。
他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仿佛阎罗殿前的拷问与鞭笞。“你一定好奇,我是什么时候查出你的身份,在我利用安子析收购华宇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你做什么的了。我将华宇收购,让它成为东帝的一部分,就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只怕放在季江影的手里,你会查出什么。华宇有世界领先的信息科技,当初我们处心积虑从顾家得到华宇,就是看重了它的领先地位。与基地相抗衡,我们一定要有过硬的信息设备,华宇是我们一早盯上的目标,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失去。”
穆西静静的看着他,原来那么早他就已经看破玄机。却不惊不诧,他看破的东西太多太多,永远都是这样匪夷所思。挟着雷霆万钧,像季江影说过的,防不胜防。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又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不告诉季江影……那样,他或许就不会死。”
宛如一道闪道划闪而过,瞬间凌厉地将他劈中。
季江然忽然觉得痛楚万分,就要无法呼吸了。他紧紧钳制她的肩膀,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才艰难的吐字:“我是没有告诉他,这一辈子我最对不起的人是我大哥……若说有一个人在演戏,不是他,也不是你,那个作秀的人是我。我明明知道你是基地派来的间谍,却只字未提。连我对你的情愫也只是循序渐进,并不敢露出破绽让他知道我曾经遇见过你。他那样精明的人,即便这样,还是觉察出我是在设一道网捕获你,不过他一直不明朗的,就是你是我许多年前第一眼看中的女人。否则你没有逃生的余地,他真的会杀掉你……”
那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流下来,一颗一颗像子弹一样打在她的身上,滚烫的,而他只肖片刻泣不成声,是真的痛彻心扉。“可我却没想到,你会真的要了我大哥的命,那么快,我还来不及挽救他……是我亲手杀死了我大哥,那个罪孽深重的人一直是我……呜……我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