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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海泡石大烟斗。
他气派十足地在十九号院儿的门口,停下那部德意志造的新款摩托车。其实谁都知道:从管他吃饭的那个皇粮胡同七十五号院儿的家,到紫姨的十九号院儿,走路也不用五分钟。
紫姨家的小饭厅里,摆着一张沉重的长方形橡木西式餐桌。从餐具盘碟的摆放看就知道,女主人今天晚上要请客人们吃西餐。
紫姨事先声明:可不是什么某某国正宗的“大餐”,而是“无国籍化”的家常菜。不过就是让何四妈把既可口又好做的几道菜弄出来而已。
严大浦立刻表示:自己不喜欢那些并不顺手的刀叉勺子,坚决要求四妈给自己添双筷子。
律师曾佐带来的那瓶低度洋酒,被斟入亮晶晶的高脚杯。人们一起举杯,随口就说出了一句很古怪的祝词:
“祝我们紫町牌友俱乐部的部长大人,健康!快乐!”
紫姨笑起来:“感谢各位光临。也祝大家幸福、如意!”
来自地下厨房的呼唤,使那只铜铃铛急促地摇动起来……
孙隆龙向来是特别热衷于这个差事。他不用人支使,赶忙主动跑过去,用力摇转起沉重的金属摇把……他可从来就不是那种为了珍肴美食而会受到刺激的孩子,但当两层的小木箱从那个黑暗的小竖井中被缓缓升起的瞬间,一种悬念将被揭破的快感,对于他,却是一个小小的感动。这也是他特别喜欢到紫姨家“蹭饭”的原因之一。
被吊装上来的,是一大盘金黄色的煎炸食品,两寸见方一指厚,外面裹着一层酥香诱人的面包糠。
大浦又表示不满了:“小町不是说,今儿个晚饭四妈烧了鱼吗?”
小町指点着盘子里被炸成金黄色的方块:“这不就是鱼吗?”
大浦还是嘟囔:“这是鱼吗?我还当是面炸豆腐块呢!”
小町乘机开始调侃人:“怨不得北平警察署,净是指鹿为马的案例呢!”
孙隆龙乘机起哄:“就是就是——要不,我孙大侦探不就省心了!”
大浦不服气:“就你——还好意思在胡同里挂个牌子,自称啥‘大都私家侦探所’?我们警署的人,都快笑掉大牙了!
秋姗撇了撇薄薄的嘴唇:“真是同行冤家。看人家曾佐,本应是个口若悬河的律师,比起你们这些人,却是三缄其口,一字千金。”
曾佐温情脉脉地看了秋姗一眼。这目光,似乎很让大浦有些心生妒嫉:
“现在时兴叫‘律师’。嘿嘿,过去干他们这一行,帮着别人打官司、写状子的人,叫什么来着?”
曾佐平静地、冷冷地代为答曰:“讼棍。”
小町把刚喝到嘴里的那口红红的乡下浓汤,“噗——”地一下,就喷到了地板上。
紫姨无可奈何地摇着头:“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哪像是我的女儿……”
小町缓过气来就问道:“胖子,今天,咱们这儿小小一桩失火案,也值得你这个总署的大探长,亲劳大驾吗?”
严大浦摇晃着手里的餐刀说:“名记小姐,你是有事儿求我,才肯在‘胖子’后面,加个‘哥’字啊!你想想,这是条什么胡同?”
小町不解地问:“什么胡同?普普通通的皇粮胡同呗。”
孙隆龙马上接口道:“不对。在这条胡同里,能够出入总理府的官僚就住了两家;更何况,还有洋人的宅第三户,加上本城名流、豪门的院子若干……还真不敢说是一条‘普普通通的胡同’哩!”
小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就是说,‘上峰有令’,一定要胖子查清这条胡同连续深夜失火的原因了?”
严大浦两口一块,已经吞下了三份他认为不是“鱼”的鱼:“新闻发布,到此为止。以下内容,无可奉告喽!”
小町也不生气:“臭美!那我攥在手里的玩意儿,你也甭惦记着。”
严大浦一听这话,马上就软了。他知道这个成天东遛西窜的小报记者,的确经常会爆出些出人意外的情报和线索:
“部长千金、小主子、町姑娘、紫格格……老夫我这厢有礼了——”
秋姗觉得耳朵都遭罪:“什么乱七八糟的?!老独头,劳驾给我递一杯冰水过来。”
曾佐说:“也给我来一杯。”
孙隆龙又“乘虚而入”:“小町,咱们就为了胖子的顶上乌纱,还是那个老规矩——事成之后……”
严大浦马上表态:“东来顺、全聚德、鸿宾楼……随你们挑!”
曾佐却不领情:“太便宜了吧,大探长。”
严大浦连忙补充:“各位想吃什么、玩什么?但凡在下能够办到的。”
曾佐“冷酷”地提议:“先欠着,利滚利。”
严大浦急了:“你、你这狡猾的……”
曾佐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地、冷冷地帮他把话接着说完:“——讼棍!”
第二章
就在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段里,小末儿一人慌里慌张地推开了露露洋服店的小黄门。
他冲着院子里亮着灯的子屋,轻轻连声叫着:“陈姐。”
见没有人回答,他走上前去,谨慎地拍拍门。还是没有人答应,他便动手推开关得紧紧的门……
与此同时,“呼——”的一声,火焰竟爆发般地,在屋里猛地燃烧起来!
小末儿被眼前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衣裙、面料,包括桥桥还没有最后完工的婚纱……瞬间都被笼罩在燃烧的火海中,完全无从下手抢救。他只好赶快随手关上房门,跑到胡同里放声高喊:
“着火了……救火啊——”
喊声在已经入静的夜色中,惊醒了附近的男女老少。人们惊惶失措,跑来用各种能盛水的家伙匆忙救火。
混乱中,小末儿却赶紧闪入阴影,仓皇地奔逃而去……
晚饭后的十九号院儿,宾主聚集在一间布置讲究的小牌室里——
酒红色的窗帘被降落到了地板,造型艺术的西洋古典蜡烛台上,闪耀着温暖的烛光。几个牌友围着那张中式的红木雕花小圆桌子,陪女主人喝咖啡。
三十年代的北平城,十天里能有五天不停电,就是很奢侈的事儿了。洋蜡、洋火儿、洋油灯……都是杂货铺里必不可少的常备货色。
紫姨倒是偏爱这洋蜡的光芒,给人送来一派柔和、舒心的安全感。
曾佐喝咖啡的动作,很是标准而优雅:他加入少量的牛奶,放一块方糖,然后无声地用小银勺,旋转着搅动两下之后,轻轻地把用过的小银勺,放在咖啡杯的小托盘里,再端起杯子,不出声地小口品着喷香的巴西咖啡。
紫姨就像欣赏一件活生生的艺术品那样,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严大浦,他面对着这杯苦水,一口气往里面放了五块方糖。
身为医生的秋姗,有点儿不安地看着他——
经过稀里哗啦一通搅动,大浦把小勺子留在咖啡杯里,端起来就是“刺溜儿——”一声巨响,几乎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町只好动手去把这个胖子留在杯子里的小勺子,从咖啡杯里拿出来。
人家却不高兴地又把小勺拿回杯子去。他的理由是:杯子底儿的糖还没搅化呢!
孙隆龙又来劲儿了:“小町,你就让他拿咖啡勺儿当他们家的粪勺子,从头到尾的搅和个够!洋规矩跟他有什么关系?”
严大浦仰脖子一口就饮尽之后,抹抹嘴巴随之感慨道:“这可真是……自讨苦吃啊——”
秋姗发出了感叹:“还真是能从喝咖啡的动作上,看出一个人的生活阅历来呢。”
第三章
喝过了咖啡,大家一起甩着扑克……
孙隆龙总是在抱怨:“紫姨到底想打什么花,最难琢磨。好像什么都扔过了。”
严大浦便乘机“训导”他说:“打牌,就跟作案一样,可不能把自己的真正目的太快地暴露出来。懂吗?”
小町有所联想了:“是啊,那个小末儿逃离这里多年,最近突然跑回来,怕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吧?”
秋姗款款道来:“来看门诊的病人,这两天也没有少议论这皇粮胡同连续失火的事情。说是六年前,有人听见林记糕饼店的老掌柜,大骂自己的儿子不争气。还放出过话儿来,说是今后要把这家百年老店,传给那个伙计小末儿呢。”
严大浦讨好地恳求秋姗:“您接着说,秋大夫——”
秋姗做作地撇了撇薄薄的嘴唇:“不敢当,大探长。今后,只要您那些黑皮部下的老婆,别到我那儿看病拿药也赊账,就谢天谢地了。”
大浦连声应承:“一定、一定,好说、好说……”
秋姗接着说:“有人怀疑,六年前林记库房的那场火,是林公子自编自演的一场戏。”
小町赶上话茬儿:“是啊,不少人亲眼看见,当时,就是那个伙计小末儿一个人,玩儿命往火里闯,背出几袋子面粉来。要是他有心放火毁了东家的产业,那又是何必呢?!”
孙隆龙有点卖弄地吐出一个挺完整的烟圈儿:“保不住,他也是自编自演呢!”
紫姨的话却有点儿离题:“林记的广味小月饼和李子蜜饯,味道真好。这家百年老店,听说,过去还为宫里做过南味的贡品糕点……”
小町眨巴着眼睛:“我想起来了,林记那个叫‘小末儿’的伙计,过去还上门给我妈送过点心。可为什么这些年每况愈下,越发的不景气了呢?是点心变味儿了不成?”
孙隆龙故作老气横秋的叹息说:“是人心变了吧!听说,那林家从咸丰年间起,就是口碑极好的南味糕饼铺子。可现在那位当了家的林少掌柜,怎么看,怎么就不对味儿嘛……”
严大浦乘机打趣:“俗话说:‘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