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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叶美惠嗯了一声,然后用力点了点头。
“哼!够亲热……还元斌君……李元斌你真有艳福!什么叫小人得志——我今天算是见识了,”任雪菲声音突然有些发颤,两颗大大的泪珠在她眼里滚动着,“你等着瞧,你会遭报应的!”
突然任雪菲猛地转过头,狠狠地盯着千叶美惠,“还有你!小妖精!”她的手猛地扬起来,巴掌就要往千叶美惠的脸上落。
说时迟,那时快——李元斌伸出右手抓住了任雪菲的胳膊,“你干什么?!”李元斌急了。
任雪菲的胳膊在李元斌手里挣扎着扭动了两下,却不得动弹。
“我们已经分手了,任雪菲!我的事,你以后少管!”李元斌说完这话,才把手松开,“我的眼睛会瞎的,你放心!你会如愿的!你还想干什么?如果你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我也饶不了你。”李元斌紧咬着下唇,火气也腾腾地直往外蹿。
李元斌还记得他说分手时,任雪菲的沉默不语;也记得他们分手后,任雪菲的有意疏远;更记得他在住院期间,除了客套的两句短信外,她竟一直对他不管不问。所以,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耍无赖还想动手打人?!
但任雪菲可不这么想!也许所有的女孩儿都不会这么想!李元斌今天的行为在她看来,纯粹是种污辱和挑衅!
更令任雪菲没想到的是——一向温顺的李元斌竟然也会变得凶巴巴起来,还这么劈头盖脸地训斥了她一通。而她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想看望一下他安慰一下他吗?任雪菲的愤怒、委屈、再夹杂着点点醋意,从心口一直冲到眼窝——终于成为决堤的泪水淋了下来。
她的嘴唇哆嗦着,任由李元斌和千叶美惠的身影在她眼前模糊起来。然后一扭身冲出了花园。
任鹏飞和韩虹一直远远地皱着眉看着这一切。
当李元斌牵着千叶美惠的手时,他们就找到了这儿来。不过任鹏飞没让韩虹上前打断他们的“游戏”,他想再看看下面会发生些什么——但他没想到半路杀出程咬金。任雪菲竟然会出现,而且会在花园里上演这戏剧性的一幕。
在那棵高大的玉兰树下,树叶斑驳的影子浮动在任鹏飞的脸上,令他本来就无一丝笑容的脸色更显阴沉。
一直等任雪菲跑远,他才冷冷一笑,扭头对韩虹说:“叫他回去吧!”他自己不管不顾地径直向住院部大楼匆匆走去。
全文 第十三章 偷天
上午八点,阳光肆无忌惮地泼洒进了李元斌的病房,令整个房间明晃晃地灿烂起来。
按照韩虹的嘱咐,李元斌洗完澡,换好手术衣,就呆坐在病床上等候手术通知。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儿在他眼睛周围弥漫着再加上哈欠连天,一看就是没休息好。不过这倒使得他那双漆黑有神的眼睛更显深沉和忧郁。
昨晚李元斌一直处于失眠之中。从花园里回来后,任鹏飞什么也没说,就是绷着一张脸张罗着对他进行各项检查。因为他的出逃,静脉点滴一直延续到晚上十点才结束。临睡前护士又拿了一大把花花绿绿的药片看着他服下。
夜里十一点任鹏飞也来了一趟,在那扇大玻璃窗外站了一小会儿看到李元斌安静地躺在病床上,他才放心地离去。
当病房的灯光渐次熄灭,李元斌睁开眼睛,把头扭向大玻璃窗外他不知道那张白脸还会不会再来,不知道神秘的纸条还会不会出现,他猜测着这一切所意味的吉凶祸福……但事实上一切都很平静,异常地平静。直到天蒙蒙亮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在离家千里的异乡,在这个手术前夜,李元斌又梦见了妈妈。在梦中,妈妈一次次推开他,叫喊着〃你不是我的孩子,你是个瞎子,你是个瞎子,你滚开,滚开……〃,他哭喊着〃妈妈,妈妈,不要离开我啊,不要……〃直到惊醒李元斌还在抽泣着,枕头上湿津津地一片。浓墨般的黑暗中,他急促地喘着粗气,用手紧紧地拧着身下的床单这个18岁的男孩子,第一次感到真正的恐惧永远来自内心的脆弱与孤独……命运就像一个无形的漩涡,在把他吸向不可知的黑暗深处。
当李元斌坐在床沿,想着这些梦境,想着昨天在花园里发生的一幕幕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他叹了口气,脸上的憔悴、无奈,还有伤感已经暴露无遗。
眼科病区的走廊与护士站里,一大早就到处是奔走的工作人员。大家似乎都在为李元斌今早的手术而忙碌。几个小护士还在互相询问着中心供应室的气管切开包与静脉切开包传到了谁的手上。韩虹正是在这个时候轻轻走进了李元斌的病房。她的心情不错做为他的主治医师,她有机会参与这次激动人心的医学实践。而且任鹏飞也答应过她,相关论文的第二作者或是第三作者肯定会优先考虑她的。
她希望能用自己的好心情感染一下这个眼前正情绪低落的男孩儿她们眼中的〃小天使〃。
〃我们的阳光男孩儿你是不是太紧张了?〃韩虹莞尔一笑,〃知道吗?从出血量、组织中渗液和术后疼痛等方面来说,眼科的手术被认为是''低危''的手术。不要太害怕。〃
李元斌勉强咧开嘴笑了笑算是回应。
〃还有,〃韩虹在病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接着说:〃凡是涉及到玻璃体与视网膜的手术都会使用全身麻醉。所以啊,你就当去补补觉呗,等你醒来,手术早完了。一点也不疼。〃
李元斌半低着头没说话,等他半晌后把头抬起头韩虹发现他满眼都是泪水,他略显薄弱的身子在微微地颤动,〃我……我只是担心我妈妈。如果我真的瞎了,她该怎么办啊……〃他的喉头上下滑动着,已经噎不成声。
韩虹把脸别过去,有些不忍再看那双逼视着她的眼睛。她一直不太了解这个男孩子的身世,只是从任鹏飞那里听说李元斌不想让他的家属知道这次治疗。至于为什么,任鹏飞并没细说。
韩虹也刚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将心比心,她还是对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照顾的李元斌充满了同情。她拿起床头柜上的纸巾递过去,〃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啊?!一定要往好处想想。虽然,任何手术都有风险。但我们会把风险降到最低的。一定会的……〃正说着,一个护士探头进来说:〃韩医生,那边让把病人带过去。都准备好了。〃
韩虹只得站起来,拍拍李元斌的肩膀,〃走吧。看,今天天气真不错,好兆头呵。〃
天气的确不错。当病房的门在李元斌身后关上时,里面已经撒满了一屋子灿烂的阳光。一只灰翅喜鹊飞上了屋外的阳台,好奇地向空荡荡的室内张望着……
手术室原来就在另一条走廊的尽头。那道由玻璃钢制成的门后。进门后是污染区,在这里,韩虹要换上隔离服与专用拖鞋。李元斌则由一个早等在那儿的护士继续带着往前走,又过了一道木门后,是半污染区。李元斌看到了白瓷砖砌成的洗手池。向左拐,才是真正实施手术的区域。
无影灯下的钢制轮床、插满各种管子的呼吸机、多轨生理监视仪、眼科专用的裂隙灯显微镜、已经堆满大小不一、银光闪闪的刀、钳、弯盘、手术剪的小推车……一切都显得冰冷而陌生。而最刺眼的莫过于一直砌到天花板的白瓷砖。最后,李元斌的目光落在了身穿深绿色隔离衣,双手交*放在胸前,正和麻醉师低声交谈着的任鹏飞身上。
一次性的手术帽和一张大口罩遮住了任鹏飞三分之二的脸庞,只露出他金丝边的眼镜和镜片后沉静深遂的眼睛。看到李元斌进来,他点了点头,似乎是笑了笑,却并不说话。
一切都紧张而有绪。这场筹谋已久的战斗在上午九点半钟准时打响。
碘酒消毒皮肤……白色的孔巾铺上了李元斌的脸……无影灯无声地亮起来……
一个塑料口罩伸过来,李元斌闻到了浓浓的乙醚味道。胳膊上还尖锐地疼了一下可能是在做静脉穿刺。然后,他就昏昏地睡了过去。
室内安静极了。除了多轨生理监测仪上因为李元斌的心跳而连续发出的嘀嘀声……
任鹏飞的技术无疑是娴熟的。他伸手按了按眼睑皮肤,然后接过了韩虹递来的开睑器。
韩虹担任着这次手术的一助。她凝视着无影灯下透明的角膜、白色的巩膜、深棕色的虹膜、还有幽黑的瞳孔组成了人体最精致、最漂亮、也是最复杂的器官。她几乎都不忍心看着这样的眼睛会变得血肉模糊……深吸一口气,她把不锈钢的Wescott剪递过去时,那只手竟有些微微的颤动。
戴着间接检眼镜的任鹏飞回头看了她一眼,〃别紧张,〃他的声音在大口罩下显得嗡声嗡气而又有几分严厉。
韩虹紧盯着任鹏飞手下的动作。看着他没有任何迟疑地沿角膜缘剪开了球结膜,又在两条眼外直肌间*近角膜缘处用一把有齿镊夹住了结膜和筋膜囊,再用钝头剪分离筋膜囊直到巩膜。并且作了一个360度的环形剪开。
韩虹的额头微微地沁出了汗水。护士手中的小方巾及时伸过来,帮她擦了擦。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韩虹又把玻璃体切割头递到了任鹏飞的手上。任鹏飞拿着它穿透了李元斌的眼球,然后示意韩虹上前。
按照事先拟好的手术步骤,韩虹接替任鹏飞开始在眼球内剥离玻璃体。〃小心点……从视盘周围开始,避开黄斑区,〃任鹏飞站到了一助的位置上低声地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韩虹能感到手下那胶质的玻璃体正一点一点从视网膜上分离了下来,她小心翼翼,集中全部注意力,透过检眼镜让切割头向玻璃体基底部移动、剥离……
当护士手中的小方巾第四次从她额头移开时,任鹏飞又替换她站到了主刀医师的位置。
……
〃36号刀片,〃任鹏飞低声地说……他现在开始从颞侧切开视网膜。
〃给我注吸器。〃他的手在细微地移动着……
一把39号弹性视网膜下注吸器递了过来,里面已经装满了事先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