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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春长眉一挑,“我有什么宏愿了?”
“英雄莫不爱江山,师父雄韬伟略,岂能困居宕拓一隅?只是……”谢清漩微微一笑,“说句不知轻重的话,明春的魔尊更迭,您谋划得虽好,可玄武王身子怯弱,未必能胜过那三方的魔王吧?”
黎子春眯起眼来,望定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师父做事向来稳健,事关江山,自然得押一副十拿九稳的牌,玄武王若是不堪重任,自然得换人坐镇。”
“荒唐,”黎子春摇头:“别的不说,急切间哪里找得到这个人了?”
“二十年的运筹帷幄,不算是‘急切间’了。子忌曾跟我说过,二十年前玄武王法力盖世,合该登上魔尊之位,可就在那年冬天,突然来了个异道魔物。
“此物性情暴戾,功力非常,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一月之内,几乎荡平了暗华天,最后四派联手,围剿了一月才将那东西打了个灰飞烟灭。
“可玄武王也身负重伤,这才在春天的魇尊争霸中输给了朱雀王,四派感念玄武王的厚德,便将封了魔物元神的神壶交由宕拓处置,而宕拓门中能担此重任的便是您了。
“清漩妄测:只怕您没有将神壶封印,而是带到了瑞王府,假借纪凌的身子让那魔王还魂,为了就是二十年后横扫四方、一统天下。”
“好个玻璃心肝的人儿。”
黎子春嘴角一勾:“你既看得这么透,又侍如何?”
谢清漩纳头拜倒:“锦绣河山,都落在那魔物身上,这魔物,便包在我身上吧。”
黎子春漫拈长髯:“另立斩君者,总逃不过个骂名。我图的是江山,你图的又是什么?”
谢清漩苦笑:“我想明白了:乱世纷扰,哪有什么对错?担不得责骂,也求不到安生,我只图个兄妹平安。再者,也是为了子忌。”谢清漩说着,轻抚指间的白玉扳指:“师父,有什么吩咐,请尽管明示。”
黎子春略一沉吟,自袖间抛出个小小的纸包,“陆寒江跟得太紧,总是麻烦。”
谢清漩点点头,摸索着将纸包纳到了手心。
车出武泽林,又在峡谷间穿行了一阵,这才到了宕拓岭中。
纪凌仍是昏沉未醒,时不时口吐呓语,谁靠得近了,他便蹬谁,跟个疯子无异。
陆寒江心里焦躁,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掀开了车帘,看街景解闷,忽见街角闪过个金字招牌,上书三个大字“清德堂”。
他心中一动,回头拉了谢清漩道:“唉,那是秦三的药铺。他医术甚好,要不请他给纪凌看看?”
这原是句病急乱投医的胡话,谁知谢清漩听了,却点了点头,禀过黎子春,马车一拐,当真在药铺门前停了下来。
黎子春说是不想惊动店家,便没下车,单遣了陆寒江和谢清漩进店去延请大夫。
二人一踏进店堂,秦三便认出了他们,当下把药材、纹秤全丢了,忙不迭地迎上前来,一边寒喧,一边直着嗓子,让阿笙端茶送水。
陆寒江一心挂着纪凌,哪有心思喝茶,拖了老头,要拉他去给纪凌诊脉,却是被谢清漩拦住了:“主人一片盛情,却之不恭。”说着,摸索着接过了阿笙递上的茶盅,交到陆寒江手里。
陆寒江急着要办正事,“咕咚、咕咚”牛饮一番,放下茶碗。
秦三却抓住了谢清漩的手,一脸忧色,“恩公,你脉象不齐,似有毒物人体啊!”
陆寒江刚想插嘴,一张口却觉天旋地转,店堂里霎时黑了下来,隐隐听到秦三的惊呼,后脑勺一痛,接着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陆寒江这一倒便是半个月,等他再醒过来,满院的菊花都落尽了,潇潇秋雨也只剩了个尾巴。
秦三告诉陆寒江,谢清漩他们急着回玄武殿,留下些诊金便赶回去了,边说边嗟叹不已:“你怎么会中毒呢?一路上到底吃过什么?”
陆寒江虽然觉着这事蹊跷,可急切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更不想吓着这慈善的老者,只摸了摸脑袋,哈哈一笑,“反正活下来了,管他呢!”
阿笙刚好端了药进来,听到这话,不免白他一眼。
陆寒江自己的身子不上心,倒很牵记纪凌,一能下地,便急着要回玄武殿去。
秦三知道留他不住,给他抓了十来帖药带上,又提了笔去写方子,写了两三遍都撕了,临了叹出口气来:“我还是不放心谢公子,他身上似有奇毒,我也不敢随意开方子,你见了他,万万请他到我这草堂来走一遭。”
陆寒江答应了,秦三跟阿笙还不放心,套了家中的牛车,直把他送到玄武殿外。
不多时,却见那人垂头丧气地又回到了牛车跟前。
秦三不免疑惑:“怎么了?”
陆寒江摇了摇头,“童子们不让我进去,说我私自逃出山门,有违门规,黎子春已经把我逐出宕拓了。”
秦三唏嘘一阵,阿笙却将他一把拉上了车来,“如此也好,修什么破道,还是乖乖帮我家卖药吧!”
陆寒江万般无奈,只得随着秦三爷孙回了清德堂,一心一意当起了店小二。
小小药铺,生意清闲,却也最是养人,每日抄抄方子、拨拨算盘,再跟阿笙斗上几场嘴,也就把时日挨过了。
树上黄叶凋尽,西风一卷,就来了场薄雪。 经典耽美小说BL同志SM专区万岁!'club。/757719330'
待这雪花由细变密,年关也就近了。
这日秦三早早地关了铺子,阿笙备下个暖锅,陆寒江烫了壶热酒,三人团团围坐,刚要举箸,却听外头“咚咚”两声轻响,陆寒江待要去看,却没了动静。
阿笙心细,侧耳听了听,直推陆寒江。
“快去看看,有人哭呢!”
陆寒江只得把门开了一线,却见房檐下真立了条人影,许是站得久了,那人肩上堆了一层雪花,双手捂住了脸,看身形是个女孩。
陆寒江也不敢去拉人家,只叫了声:“姑娘。”
女孩抬起张梨花带雨的睑来,陆寒江不由一惊,这女孩不是别人,竟是小汐。
陆寒江虽不喜欢这娇纵的丫头,可看她形容凄惨,当下起了几分热阳,一把将她拖进屋来,连声问她:“这是怎么了?”
小汐也不说话,单是抽泣。
秦三凑过来,问陆寒江:“这位是?”
“哦,她是谢清漩的妹妹。”
陆寒江不提谢清漩还好,一提这三个字,小汐哭得更凶,竟是上气不接下气了,两个男人束手无策。
多亏有个阿笙在,柔柔地拢定了小汐的肩,将她扶到桌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斟过杯热酒。
“妹妹先喝口酒,暖暖身子。我们受过谢公子的恩德,只盼有个报偿的机会,妹妹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
小汐喝过酒,略好了些,望了陆寒江道:“我在这里谁都不认识,只记得你在这个药铺……糊里糊涂,就摸过来了。”说了又哭。
陆寒江跟她靠得近了,又是在灯下,看她也看得格外分明,只见她左半边的桃腮红得出奇,细细看去竟是有五条指印,脱口而出:“你给人打了?”
小汐愣了愣,点点头:“我哥打的。”
众人俱是一惊,小汐抹了把眼泪。
“我哥……变了,整天跟那个纪凌混在一处,他们的丑事我都说不出口……我劝了他几次,他都不理,今天……他居然……居然打我!”
秦三爷孙不知纪凌跟谢清漩的纠葛,自然听得一头雾水。
陆寒江想这两个也不是外人,便将前前后后的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阿笙听了默默无言,秦三却蹙起了眉头。
陆寒江咳嗽一声:“虽说两个男人在一起,是有些奇怪……”
秦三摆了摆手,“你想岔了,两位恩公是缘是孽,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哪容老儿置喙?只是你提到的朱仙镇变故委实稀奇,二十年前,我也经过这么一劫。”
秦三当下便把二十年前魔物作乱的景况说了一遍,言毕深深叹息:“那真是场浩劫,这东西遇人杀人、遇佛杀佛,真要是魔星出世,只怕暗华门里又是一片血雨腥风了。”
陆寒江点了点头,“二十年前我刚好在岭中闭关,听门人说过些,却不知竟真是如此惨烈,”
纪凌的事,陆寒江本就觉着蹊跷,再经秦三这么一点,种种悬疑堆到一处,越想越觉着不安,一拍案板。
“我总觉着谢清漩有些古怪,怕是要害纪凌!” 整理
却见小汐一双眸子如刀如剑直刺到脸上,陆寒江晓得自己嘴快了,可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收也没个收法。
“是纪凌害了我哥哥!”
小汐这句话陆寒江自然听不过耳。
“你知道什么?纪凌对你哥,那是挖心掏肺的好,他们怎么混到一处的我不知道,可谢清漩帮了宗主诓他,总是不对。”
小汐一扬手,“啪”地把个酒坛子扫到了地下。
“你又知道什么?你整天窝在深山里修道,你知道那些王孙是怎么横行于世的?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欺压百姓的?”
她越说越气,一张粉面涨得通红,情至急处,忽地一抬玉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前襟,薄唇一咬,“哧”地将衣襟生生撕裂,直把个陆寒江唬得面红耳赤。
小汐厉声道:“看啊!你看啊!”
陆寒江为她气势所慑,瞄了一眼,不觉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小汐由颈至胸卧了一条刀疤,翻皮卷肉、深入肌理。
小汐恨声喝问:“看到了吧?这就是那班王孙干的好事!”
小汐低头掩住了衣襟,眼里落下泪来。
“我哥跟我自幼相依为命,他总说他是孤寡之命,留不住身边的人,怕我有意外,天天帮我起卦,就连去街上买个脂粉,他都要算过吉凶才放我出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