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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的僧人妄称天下第一门派,居然忒的歹毒,不断的往慕容涤尘体内输入再输出内力,让慕容涤尘一直处在万般疲劳的状态,丝毫不让他有清醒的时间,以防他有机会施展惊世的武功。
可是他们百算千算、机关算尽、万万也也算不到,他们如此对待慕容涤尘恰恰是给了以前的“孽”——也就是凤若兮——醒来报仇的机会。
凤若兮这一代,天地气象异常。
只生出了此“孽”,而无“赎”生。再加上他本就屈死,对人世执念太重,导致阴阳曲折裂断,居然硬是挤进了和他一脉相通(他们都是“孽”)的慕容涤尘体内,这也才有了慕容涤尘莫名的内力,也是那天空鉴担心的缘由。
十五、十六之时,正是明月当空。
月属阴,较之慕容涤尘,凤若兮的阴气又更重,恰好少林的蠢材们又让慕容涤尘的精神虚脱下来,也就给了凤若兮出现的机会。
凤若兮本是死于白道之人手中,自然是对他们深恶痛绝。所以一占住慕容涤尘的身体便出手把这禅房里所有的和尚狠狠教训了一顿,让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近前。
不过此时的凤若兮,已经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凤若兮了,那个宛如谪仙的人,早已经死在了十八年前的那个八月十五,那个鲜血浸湿的月下。他永远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会记住你们的,我会回来的,到那时,你们所有的人都会尝到今天我受的一切。记住,我会加倍讨回来。”
人之一世,不过“爱恨情仇”四字。
可如今的凤若兮,爱与情早已随风而逝,余下的惟有仇恨,当然也对曾那么付出过的东西失去了信心。
再说明白些,就是他不相信真的还有什么真心真情。
所以当他听见慕容涤尘在昏迷中,心中想的只有那个人时,相信人人都能看见凤若兮唇边的冷笑——如果他有身体的话……
可是,连凤若兮也没想到的是,纪悟言居然是这么一个绝世的人物,居然不仅识破了自己不是慕容涤尘,还猜出了他是谁!
愿赌服输,他依言暂时退出了慕容涤尘的身体,其实也是想看看这两人的笑话。因为他深深的明白,由于自己的关系,已经引发了“孽”最原始的力量,借着月光,今夜的慕容涤尘会失去控制,巨大的力量涌动着,正要寻找一个奔流的出口。
那么,呵呵,就让我看看你们的爱情吧。让我看着你爱的人,扔下你逃出去。
凤若兮冷冷的笑着,眼中却有他自己永远也看不到,也不愿意承认的泪光。
……
“……悟……言……”模糊的说完这两个字,慕容涤尘觉得自己已经用尽了体内所有的气力。
太阳||||穴“突突”的跳着,有什么东西在四肢中东奔西突的要找一个出口,有什么人在自己耳边轻声的说着,用那样蛊惑的声音,“放开手吧,放开手吧,美丽的猎物就在你面前。”
下意识的,慕容涤尘重新紧紧扣住了禅房中床榻的一角,不让自己伸手去碰近在眼前的纪悟言。
“快走、快……走……”说完这几个字,已经是慕容涤尘的极限了,他只盼悟言能明白自己的意思。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可慕容涤尘已经感到了身体内那股强大的力量,还有,自己究竟需要什么。
现在的自己,似乎所有的毛孔都已经张开,全都有意识的开合着,叫着一个名字——纪悟言。
树叶在“沙沙”的响着,风的歌声是无法形容的美丽。月光由苍白变成了幽蓝,然后是暗紫,艳红的花慢慢染上黑色,嫩黄的草叶有着盈盈的绿光。
明明有声音,可周围却是什么也没有的安静。
悟言在说什么?
集中了所有的精神,慕容涤尘勉强在朦胧中察觉了纪悟言红唇的开合。
是在说话吧,是在对自己说什么,可是,自己却什么也听不见。
能听见的,似乎只有静到不可思议的声音,比如,月光穿过窗户摩擦的“簌簌”声。
除此之外的所有感观,全部集中到了视觉和触觉。
光和影在自己眼前晃动:那漆黑如锻的长发,如果把它们掬在手中,会是怎样的柔滑;如果用力拉扯,会不会听见清脆的悲鸣。那红润的唇,如果轻轻的吻上去,会是哪般的浓香;如果压住狠狠的噬咬,会不会就这样被揉碎在自己的唇间。那纤细的颈子,如果缓缓的抚过,是不是软如丝锻;如果再印上相似的齿印,是否还有如此鲜美的血液。还有那雪白柔软的腰身,想要把它折起,听清澈的声音变得沙哑,哭泣般的在自己耳边啜泣……
好想,就这样抱紧他,推倒他,然后……
可是,可是不行。
他是悟言,是悟言,是你最爱的人,你怎么舍得那么对他?
难道你要看他的鲜血洒在你眼前,难道你要看他心碎的表情,难道你要看他一脸痛楚,难道你要看他苍白着脸昏迷过去?
不,不能,不能。
悟言,你在说什么?
我听不清了,我只能用手抓住床沿,不让这个身体朝你逼过去。
为什么你还不走,我不是要你走了吗?
我的身体好热,每一寸皮肤都开始疼起来,有什么要闯出来。
悟言,悟言,你快走啊,是我说得不够清楚?
可我已经没有力量再说一次。
我紧紧的扣住这个身体,手臂很痛,已经用力快要断掉了,指甲也很痛,上面渗出了血,十个指头已经磨出了血。
可是这样更好,痛楚可以让我忍耐的时间再长一点。
想再抓得牢一些,右手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落了下来。
可是却一点也不痛了,我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悟言,为什么你还不走呢?为什么?
为什么?!
我要失去自己了,最后的清明中,我看见你走来,你抱住了我。
然后,你笑着吻了我,我听见你说——别怕,我在这里。
…………
……
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大约至少是十年以后吧,慕容涤尘和纪悟言两人才重新谈到了这个话题。
原因无他,只是每次偶尔不小心提及稍微涉及此的话题,慕容涤尘总会兴起自残的念头,让纪悟言防了又防,禁止任何人说起,也成为了两人间的禁忌。
不过后来说到这回事的,还是慕容涤尘。
忍着心痛,慕容涤尘当时红着眼圈,把纪悟言圈在怀里小心翼翼的问他,“还痛么?”
纪悟言愣了一会儿,而后,眼中泛起了泪光,同样抱紧了慕容涤尘,轻轻道,“傻瓜。”
这是纪悟言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慕容涤尘“傻”。
但,其实纪悟言自己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啦,因为他在后来总是用近乎呵护的态度对待慕容涤尘的指甲,凡是见过的人都说“肉麻”。
肉麻?
的确肉麻。
凉风习习,彩蝶纷飞。
我们现在正吃着蜜饯,喝着君山银针,乘着和风丽日的天气坐在凉亭里,看那两个人你侬我侬。
因为这样,所以除了“肉麻”,可能再也找不到其他的的词来调笑这对情人。
可是在那个八月十五的晚上,白道各位声名卓著的大侠们却显然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在一边被纪悟言弄个半死不活,另一边被“慕容涤尘”弄个不活半死后,他们决定先休息一阵,暂且不去打搅这两个刹星,反正看样子他们进去了快三个时辰也没有出来的迹象,现在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呢。
有了这个共识以后,众人都排排坐着运起了内力疗伤。不久,许多人头上已经冒出了白烟,——也许应该说是蒸气——显然进入了疗伤最紧要的关头。
可是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
一声悲鸣。
一、声、悲、鸣!
事后有活下来的人说,他这辈子都没有听过比那次更凄惨的声音,仿佛是一把刀子,直接刺穿了听者的耳膜。
那简直是活生生把心剜出来的声音——也有人这么形容。
我们已经无法考证这声音到底有多凄凉悲惨,不过那时许多正在疗伤的人,却因为这一声,吐血而亡,因为受不了那其中浑厚的内力,也因为这撕裂般的声音,撕裂了已经快愈合的寂寞。
那声音是慕容涤尘发出来的。
叫完了这一声之后,他开始呕血,鲜红而新鲜的血液,散在已经被血浸透的床单上,床的那一头,纪悟言躺在上面。
静静的,安静的,已经没有了呼吸。
纪悟言蜷曲在床角,满头青丝,依旧是柔长的,其中却夹杂了许多已经凝结的血块;眼睛紧紧的闭着,眼下是青色的阴影;脸色苍白得仿佛透明,没有一丝血色;而从颈部往下,那是无法形容的凄惨——雪白的肌肤已经完全没有雪白的痕迹,青色的淤伤掩盖了皮肤本来的颜色,附着在其上的,是暗红的伤口。
在他身下,血晕出了大片的痕迹。
可是,他的嘴角,却分明有一丝微笑,仿佛是凝固在这张足可倾国的脸上。
悟
言
悟
言
漫长的凝望中,慕容涤尘叫了自己的爱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方才的那声悲鸣,似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手没有办法伸出,脚没有办法挪动。
去,去看看,他会没事的。
快过去啊,快过去,他就在那里。
快给他输入内力,护住他的心脉,然后为他疗伤。
快抱住他,唤他的名字。
一切都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他怎么会有事,不要瞎想。
对啊,他会好起来。
我们会在一起,在一起,一定的。
我们说好的啊,很久以前就说好的,很久以前。
对,我们说好的。
说好的
说好的,在一起。
可是……
如果是真的呢?
如果他真的不能动了。
如果是真的他真的不能动了真的不能再说话了真的不能再对自己笑了真的不能看自己真的不能呼吸真的没有心跳了那美丽的眼睛里真的没有了自己的影子那柔软的手臂真不能再抱紧自己那温热的身体真的变得冰冷那晶亮的眸子真的黯淡下来那起伏的胸口真的停止下来再没有了那样的笑靥再没有了那样美丽的声音再没有了那个温暖的怀抱再没有了那么轻柔的吻。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自己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