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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让你闭嘴了!”季微安埋在他的颈窝里咬牙切齿。
“他觊觎皇位那么久,会因为一个你就把处心积虑得来的东西拱手让人!?你道是你是谁?就算是找傀儡,也不会找你这样不听话的傀儡!”
“你够了没!?”季微安恼火万分,扭着身体甩着四肢向背着他的莫少华攻击去,“挑拨离间!”
莫少华吃疼的松开手,把季微安摔倒在雪里。
全然看不见的季微安遭遇这样的对待,只能跌在一片冰冷里划着四肢,站也站不起来。
“死奴才!”季微安捶了一下雪,气的声音发抖。
“我不是你奴才了!”好心当成驴肝肺的莫少华镇日来的委屈豁的全都爆发出来!他这些天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带着他这个瞎子东躲西藏,可仍旧摆脱不了影子派来的人的追杀。他背着他从客栈逃命出来,为了保护他弄的全身上下都是伤,可他一声也没吭,忍受着寒冷和饥饿,把衣服食物都让给像泼妇一样时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季微安。这没什么,他习惯了,也乐于这样做。谁让他是季微安,他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季微安呢?可是季微安却一句也不听说,稍有什么不顺心就对他破口大骂拳打脚踢,把失明的焦躁和痛苦一并发泄在他的身上,全然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尤其是面对霍友嗣这个简直就是明了的不能再明了的问题,季微安死不动摇,固执己见,却还骂他是“不安好心”!他受够了!
“从你把我赶出季府的那一刻,我就不是你奴才了!”
莫少华跳着脚大喊。
季微安一愣,坐在雪里瞪着两只涣散的眼,不知望向何处。
莫少华见他仰着下巴,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刺儿,恨得他牙痒痒。他咬咬嘴唇,转过身,心想再也不要看这个越来越无理取闹撒泼耍赖的家伙的嘴脸了!
他愤然踩着雪,大步离去。
“回来!!”听见脚步远去的声音的季微安大叫。
莫少华自顾自的走。
“是你先背叛我的!”季微安气的全身发抖,“你给我回来!回来!!”他捶着地,喊破了嗓子。
莫少华头也不回。
季微安挣扎着站起来,想随着脚步声音的方向追上去:“回来……你给我回来……”
声音却越来越低。
“走!你走啊!走了就不要回来!狗奴才!狗奴才!回来就扒了你的皮!”
季微安又滚倒在地上。
雪冻得他的手一片紫红。
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了……
季微安坐在雪里,一个人默默的淌眼泪。
“回来……求求你……”
他低低的企求。
“……别……让我……一个……人……”
泣不成声。
陷入一片死寂和黑暗的季微安在巨大的恐慌中摸索着往前爬——有莫少华脚印的地方爬。
“……少华……别丢下我……”
季微安哽咽一声。
一股浓郁的铁腥味儿又弥漫开来。一滴不同于眼泪的粘稠的水珠打在他的手背上。
季微安打了个哆嗦……
完了……
莫少华感到懊悔而跑回来的时候,却只看见一个倒在雪地里的人。
那雪是一片红色,那人也是一片红色,从指间淌出的血缓慢的浸开来,像一笔一笔的水墨画。
他的鸡皮顿时起了一声,通体上下一股恶寒,直逼心肺,硬是让他打了一个巨大的冷战。
简直就像是一场噩梦。
莫少华抱着滴血的季微安夺命狂奔,待找到一个山脚下的孤零零的木屋把季微安安顿好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木屋的主人是个一七旬老儿,孤身一人生活。莫少华凶神恶煞的踹开门,又抱着个血淋淋的人,把他吓得差点昏过去。
“烧水!”脸上结了冰的莫少华大吼一声。
老儿哆嗦一下,准备木桶去了。
季微安整个人都泡在一桶热水里,散发着那股垂死的味道。
莫少华舀了一勺水,从他头上缓缓的浇下去。
木桶里的水红红的。
“……死……奴……才……”
季微安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
气若游丝。
“主子……”莫少华擦眼泪。
“你……妈……了……个……逼……”
季微安说脏话。
莫少华还是哭。
“再走……打断……”
“我的狗腿……”
“扒……扒……扒……”
“扒我的皮……”
“……不许……抢……抢话……!”
白雾里,季微安两片苍白如雪的嘴唇。
霍友嗣不说话,皱着眉头看窗外的那些纷扬了几日的雪。
影子出去找人了,只剩下红莲陪在他身边。
霍友嗣很多天夜不能寐,在床上辗转反侧。
霍友嗣也不晓得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季微安的安全?季微安的身体?大概是,也大概不是。只是一想起来季微安有可能是自愿跟莫少华走的,他便心中一阵焦躁,躁的他恨不能抓住什么疯狂的发泄一番!
他甚至宁愿季微安成一具死尸,也不愿季微安跟着莫少华走!
早知道是这样,那当初还不如就把季微安留在京城——是死是活都无所谓,起码有个尸首是落在他手里的!可现在呢?现在季微安跑了,跟莫少华那个狗东西跑了——他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哐!”
霍友嗣一掌砸在书桌上。
“大人……”红莲低低的喊了一声,“您别急,季大人肯定会找到的……”
红莲从来没见过因为发怒而失态的霍友嗣,正想安慰,却被霍友嗣手一挥,挥了下去。
霍友嗣不想听任何人的任何话,他踉跄一下,颓然的坐在椅子里。
“……你究竟在哪儿?”
霍友嗣咬牙切齿的问……
季微安总是昏睡不醒,已经是第三天了,他只是微微的醒过一次,直喊疼,喊累了便又倒了下去。
莫少华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里疼,可是季微安却总是拧着眉毛,就连胡话里也是疼疼疼的叫。
叫的莫少华都想替他把这疼分过来,让自己遭这份儿罪就好了,何必要让这个软骨头软皮囊的人受这份儿苦?
他心里难受到极点了,就跪在床头把着季微安那双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落泪。看的那个素不相识的老头儿也鼻子发酸。
“唉……你家主子这是得的什么病啊?”那老头颤颤巍巍的问。
“……”
“什么病?”
“……”莫少华抹了一把眼泪,“你们这里有大夫吗?”
“哦,有,在镇子上呢,不过来回要走上一天!”
“……”莫少华摸了摸口袋,掏出一锭银子来,“我看雪也化了,你就去帮我到镇子上抓点补血的药,剩下的钱全归你。”
那些药物已经全部吃完了。
“这个……”那老头儿却举着银子为难起来,“我都这把年纪了,跑一趟可是能要我老命啊!说不定半路就死了……”
“啧!那你平常怎么活的!?”
“都是我儿子来给我送点东西啊!”
“那你儿子呢?”
“你来的那天刚死啊!”
那老儿很无辜的样子。
莫少华抽了抽嘴唇:“你……”
“我本来也是打算死的,结果你们一下撞进来,我就没死成——”他指指已经在房梁上挂了三天的绳子。
莫少华一拍脑门,恼怒的说:“真他妈晦气!”
老头儿驼着背,抿了抿嘴:“要不……咱仨一起死……”
“滚!”
“……吵……”
季微安幽幽转醒,莫少华一个箭步奔过去:“主、主子!”
“……恩……”
季微安眨了眨眼:“好黑……天黑了?……哦……是我瞎了……”
声音嘶哑。
莫少华揪心的握了握季微安的手:“主子,你别急,我等一下就找医生来,替你看病。”
“……不要……我不要看……”季微安一醒就闹脾气。
“您要是不看……”
“饿……我饿……少华,去,给我做吃的……”
季微安皱眉头,压根不想听莫少华絮絮叨叨说道理。
莫少华点点头,把锅里的热饭捧出来喂他。
“啊……”莫少华把汤匙放到季微安嘴边。
盲了两只眼睛的季微安缓缓的张开嘴,含进去,却死活不往下咽。
莫少华急了:“主子,使点儿劲,往下咽啊!”
季微安无力的摇摇头,哇的一声吐出来。
“不吃……不吃……”
季微安闹:“我要吃羊肉……我想吃羊肉了……”
莫少华为难的捧着碗:“可现在到哪里去给你找羊去?”
“……我要吃……我要吃……”
季微安耍赖,一头倒在床上,任莫少华怎么哄也不起来喝粥:“你想饿死我……”
莫少华哪敢:
“行行,主子你等着,我这就去镇上给你买头羊来,你好好呆着!”
“你在这里照顾他,我去镇子上找大夫。”安顿好季微安之后,莫少华对那老头说。
“我画的图,你看的明白?”老头有点担心的看着那张皱皱巴巴的毛纸。
“恩。”莫少华叹了口气,如果不是在客栈的时候顺手拿了一点毛纸,用碳块儿画了些路线,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能给季微安去找羊肉找大夫。
“照顾好他,他太虚了。”莫少华推开门的时候望了熟睡在床上的季微安一眼,柔柔的交代那老头。
“哦,你放心!”老头揣着手,满满的点头道。
莫少华深深的看了季微安那张白白的细细的脸一眼,笑了。
吱嘎一声,门阖上了。
“……”季微安睁开眼,虽然面前是黑糊糊的一片,但仍旧睁的很大。
“你……你醒啦?要不要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啊?”老头凑上来。
“他呢?”季微安问。
“去镇子上了,走了半个时辰了哪!要一天才能回来。”
老头絮絮叨叨的说。
“扶我起来,扶我到外面去……”季微安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太冷,你可受不住!”
“没关系……你快扶我去外面……”季微安虚弱的说。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