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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几个日起日落,琉熙与蒙恬始终昏睡不醒,期间琉熙偶有恢复意识,只挣扎着给蒙恬和自己服了药,便又觉得周身酸软无力,复又沉沉睡死过去。
两人并肩躺卧榻上,紧握的两手仿佛向死神宣誓着,无论天上地下,他们终将誓死不离。
一场大雪毫无预兆地落下。
雪落得急,被朔风一卷,在天地间纷扬挥洒,仿若天宫崩塌碎裂无数残玉,从九天堕入凡尘,化为晶莹瓦砾。
在马上颠簸两日,子澶终于在邺城之外五十里,寻到了荒野中堆砌满地的尸骸。
其间,有魏兵,有秦兵,还有灰衣刺客。
他的脸颊难以抑制地抽搐着,起初是望着一地惨烈失神,过了片刻,便开始疯了似的翻检秦兵的尸体。每一人,每一张脸,每一双手。
木子带着十名侍从一拥而上,想将他制住,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从那片狼藉上扯开。
“师兄,”木子全力将子澶箍在双臂之间,“师兄,我们来找,你去一边坐着。”
“不……你们认不清楚,认不清楚……”子澶口中喃喃似自语,手下一刻不停,寻找着琉熙。
侍从们忙都上来帮着翻找。
半日过去,雪越下越大,众人头上都积了厚厚的雪,所有的尸骨都被翻找完毕,可仍旧找不见要寻的人。
子澶如化去的雪,贵气、雅致、脱尘皆化泡影,他悲恸苍凉,仰天嘶叫,“熙儿……”
木子强按住身边的人,劝解道,“师兄,师姐也许已经回了大营,我们一路寻找过去,说不好,再找一程,就遇见了。”
子澶骤然回首,在绝望中看见一缕微光,飞奔上马,扬鞭欲走。却见不远处两人骑马而来,到了近前,才看清,是子澶昨日派回秦军营中打探的两名侍从。
“熙儿可回营了?”子澶急问。
两名侍从面面相觑,犹疑许久,一人才迟疑说道,“蒙恬大人与翁主遇袭断后,皆未回营,已失去踪迹。蒙毅小将军昨日领步骑外出寻找,至今尚未回到军中。”
子澶呆呆听着,须臾,微咳两声,仰头悲呼,落下马来。
幸好木子眼疾手快,上前几步,接在怀中。
侍从们一下乱了手脚,一一看向木子,木子望了眼不远处的云梦,吩咐道,“留下四人,抬师兄回天外天,其余八人继续沿途寻找。”
“是。”十二人齐声应诺。
子澶久久昏迷不醒,直到回转天外天上,木子用温泉替他洗浴,又喂下汤药去,他才慢慢醒转。
“快,快把中壶天的人都放出去,一定要找到,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木子轻抚子澶前胸,诺诺答道,“人已经都出去了,一定会找到的,一定!”
子澶木木凝望木子,良久,才因汤药安神静气的效用,复又昏睡过去。
木子将视线投向窗外,昨夜雪后初晴,杏林挂霜,如玉树临风,他竟有一丝恍惚,好像又看见了师姐在林中飞旋嬉戏……
此刻,云梦脚下,桃花谷底,木屋中炭火重又燃起,清粥端上几案,搁在蒙恬眼前。
不知昏睡了多久,两人终究是醒了,蒙恬升了炭火,琉熙煮出清粥。
两人对望一眼,低头而食。
今日的粥,仿佛格外香甜。
忽而,琉熙端着木盌的手一颤,已被蒙恬牢牢握住,温热自手背传来,直抵心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并肩征战沙场,相看热血洗白刃,夜深千帐灯。琉熙却是发现,无论何时何地,仿佛只需她一个回眸,便可看见蒙恬站在身后,不遥不近,暖笑相看。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唯有不变的守候,黑暗中的等待。
如此质朴,又如此踏实。
蓦然,有一种一夜到白头的期许。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起身坐到他身侧,靠上他的肩头,深深埋进他温暖的怀抱。
39、曲阑深处重相见 。。。
蒙恬背上有箭创,两人虽是急着赶回军中,却也不得启程,只能留在桃花谷中静养。
寒冬腊月,山中无可采摘,猎物也少之又少。蒙恬开不了弓,每日,只能由琉熙射落几只飞禽,权作加菜。
十来日过去,蒙恬的箭创基本愈合,只要不大加牵动,便已无碍。
山谷中连下了几日大雪,皑皑一地积白,琉熙站在屋前久久凝视院外,忽而想起那年与木子在后山打雪仗,木子滑倒雪上四脚朝天的狼狈模样。她不由嘴角含笑,轻抿双唇。
原来,如前世那般活着,每日无忧无虑,歌舞笑谈,是如此难得的福分。
木子小时候圆头圆脑圆脸圆眼的可爱模样浮出她的脑海,于是不禁走入雪地里,蹲在地下堆起了雪人来。
溜圆的小脑瓜,圆呼呼的小身子,明明暗地使坏还装出的一脸无辜,两颗份外明亮的圆眼睛……
琉熙看着手里的雪人,笑得愈发馨甜,如同小时候的木子又一次站在她的眼前,偷偷收走她的衣裳,拿去烧掉,用细竹作剑,教她剑法……
“师姐,是你吗?”身后响起青年爽朗的声音。
琉熙不禁摇摇头,原来这雪人堆得如此传神了。
“熙儿,”这一次传来的却是那熟悉的磁沉嗓音。
琉熙骤然一颤,徐徐转回头去。
子澶素帛深衣,厚厚裹着袭狐裘,立在眼前晶莹剔透的琉璃世界中,周身似是散发着不真实的明亮光泽。木子一身锦袍立在他身侧,双手小心搀扶着他。
琉熙的动作很慢,仿佛怕摇碎了这片极致的美景,她缓缓站起身来,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走上前去。
颤颤伸出手来,抚上子澶的脸颊,触手温热,真实美好。
忽而,指尖落下一点滚烫的潮湿,是他的泪。
“你还活着。”子澶倏地拥她入怀。
木子不觉间,眼中竟然也有滚烫的泪滴下,他不由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自打记事起,这是他第一次落泪。他不由自主张开手臂,环抱住子澶和琉熙,“师姐,你还活着……”
琉熙痛哭出声,可心中撕心裂肺的痛楚,却随着泪水的流淌,渐渐化解开来,仿佛被扔进火中的碎帛,慢慢化成燃烧的熊熊暖意。
三人抱头哭了好一会,琉熙才最先抬起头来,抹了抹颊上的泪,挤出一丝笑意,问道,“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子澶无语相看,好似要把她的容颜刻进双眸里。
木子抢着道,“师兄和我一路追着你出咸阳,先到军中。蒙武将军说你往邺城催粮去了,我们又快马赶去邺城,在邺城外发现了鏖战的痕迹。师兄在雪地里翻找了半日,都找不见你……呜……我们以为你死了……师姐……”木子说着说着呜咽起来,以袖掩面,泪如雨下。
他一直听说,别家的孩子都会哭泣,他原以为自己不会,这才发现,原来他也会哭,只是往日都未到伤心之处。
琉熙抬眸望着子澶,绝美珀色瞳眸掠过一丝神伤,“你找我了?”
子澶默默点头,方要说话,却不禁咳喘几声,气息紊乱,不能出声。
木子见状,心下着急,若是今日不说,恐怕就再没有来日了。于是,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原委明明白白说尽。
琉熙眼中刹那有汹涌的泪涌出,漫过那两汪动人心魄的珀色,落下腻如白玉的双颐。
她没有信错人,他真的是有苦衷的。
“熙儿,再也不要离开了。”子澶紧紧拥她入怀,“芸姜已经入宫,你的使命完成了。”
琉熙伏在他的肩头,须臾挣脱出来,“不,我回不来了。”
“为什么?”
“你说得对,一旦踏入红尘俗世,又岂是我想回便能回。”
“熙儿,”他叫她,用尽毕生的柔情去挽留。
“芸姜不是阿璃的对手,我不能抛下她不管,赵国在咸阳的细作也已尽归我调遣,秦军中,有了李校尉……我回不来了。”琉熙痛苦地摇着头,“我不愿意走进来,正如你不愿意走出去。既然离别再所难免,又何必还要相会?!”
子澶虚弱地抬起一手,指向她的身后,“你选了他,对吗?”
琉熙回首相望,却见蒙恬刚毅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竹篱之外。他眼中隐隐有碎裂的痕迹,那痕迹只瞬息便刻进琉熙心头,引得她不由微微一颤。
她怕那碎裂,甚至超过死亡。
“嗯。”琉熙转回身子,冲着子澶微一颔首。
爱是一种感觉,她爱蒙恬便是一种感觉,那种时刻确信,只需她一个回眸,便可看见他站在她身后的感觉。安定而温馨,似三九天难得一见的暖闹阳光,直直照进深心。
与子澶的那段情,便如回不去的少年时光,一纵即逝,再也无法挽留。
子澶纹丝不动立在雪地中,想起阿璃醉后对他的冷嘲热讽。
一切正如阿璃所说,琉熙会谅解他,却无法去原谅他。
同样是被亲人和家国所羁绊,他没有助她解她,她又为何要恕他爱他?
琉熙垂首,默然走回木屋中去,与蒙恬擦肩而过时,却被他圈进怀中。他喃喃低语,“我们走吧,这里不属于我们。”
“可你的伤……”
“不碍事。”
蒙恬揽过琉熙,往屋中稍加收拾,到马厩中牵出小桃和陪风来,却已不见了雪地里的子澶和木子。
蒙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