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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看浮云自卷舒-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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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俊美,他公正,他性格好,可惜,他不是我的那株芳草。经了这么多事,连我艾红绡的人品性情都不了解的人,怎能指望厮守一辈子?

  我头一次哭了。从小到大,再苦再难,我都没有哭过,今天却在这个冤家的面前掉下了眼泪。前世我必定是欠你的,才要我经了这么一遭。罢罢罢,你既无心我便休!我回房收拾包裹,把定情的玉佩留在桌上,那个二次送出的耳环也不要了,你留着也好,扔了也好,与我再无关系。

  从窗户翻出去,忍不住再看了后面一眼,泪眼朦胧中,那人还在好言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佳人。心中一震,竟吐了口血出来,不敢再停留,赶紧飞掠离开。

  三情到深处(下)

  浑浑噩噩的,不知走到了那里,不知经过了那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直到有一天,碰到几个山贼劫道。不是劫我,我那时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和叫化子没什么两样。是前方路上四辆马车,看着就富丽堂皇,想是大户人家。本来劫就劫了,我真懒得管。可偏偏那个头子看中了人家的女眷,拉了出来意欲轻薄。我最是看不惯这个,便去动了手。这一动手,噼噼啪啪给那帮子土匪打得抱头鼠窜,我的心情也爽快了不少。

  正想着这是个好方法,以后可以多找人动动手,排解排解。那个被我救了的女人过来感谢,却盯着我不动了。然后,急忙回头从另一辆马车上拽下一个上岁数的女人,称她姐姐,还让她仔细看看我。

  莫名其妙,我可没心情陪他们疯,拔脚就走。那个姐姐死死抱着我,还唤我“云嫣”。不待我恼,又问我生辰八字是不是这个时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和我襁褓里字条上写的一模一样。真是我的亲人?

  那些东西都从庵里出来时就带在身边,师傅说也许就能碰上呢。没想到真这么巧。我从包裹里拿出字条,那个姐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身子哆哆嗦嗦的。我问她,当时同字条在一起的,还有什么。她就说,还有两锭银子,襁褓是用蓝色花布作的,外面包着一段红绡。

  她都说对了,我把东西一件件全拿出来,那个姐姐的眼睛越来越亮,最后哇的一声扑上来,抱着我那个哭啊,哭得天崩地裂,哭得我也感觉自己怪凄惨的。

  还是那个妹妹醒事,喊人把姐姐连搀带扶地弄进车,我也理所当然地被让了进去。进了车,她还在哭,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我,说当初她和相公私订终身,偷尝禁果,没想到一次就有了我。当时相公赴京赶考,她心慌无助,打了两次没打掉,好不容易偷偷生下来,只能连夜扔在路边,期望善心人捡去了养大。

  等相公回来,央媒娶进门,两人才算过了明路。可丢掉的女儿,一直找一直找不到。我心里暗忖,师傅住在那么偏僻的庵堂里,很少出门,你找得着才怪。虽然后来又生了一儿一女,却总是心里牵挂,因为生下来就扔掉,没有取名,姐姐——也就是我母亲——便给我取了云嫣的名字,好有个念头。

  好了,我现在有了正式的名字了,叫罗云嫣。仔细看对面的女人,和我还真有五六份相像。看她眼巴巴地瞅着我,我嘴里咕噜了半天,“母亲”两个字还是喊了出来,惹得她又掉了一阵眼泪。

  喊了也就喊了,师傅不在身边,孝顺母亲也是很好的。母亲问了我这些年的经历,我大概说了说,没提逸群的事情。和我无关的人,不再走那脑子了。母亲听完又掉泪,说我这些年太苦了。我倒不觉得,挺自由的啊。

  没走多久就打点住店了,下车我才知道,这么早打尖是为了给我梳洗。也是,我这一身自己都看不下去了。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新衣。啧,这些衣服好看是好看,过于拘束人。不过看在新母亲的面上,忍忍吧。

  好几个丫环轮流侍候我,我在诚王府里也使唤过人,倒没不自在,就是觉得还是自己做来爽利。忍来忍去,终于在我耐心快熬尽的前一刻,丫鬟们告诉我,好了。

  出来,厅里好几个人已经在等着。母亲一一为我介绍,那个妹妹,是父亲的小妾,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说是我的妹妹。我偷偷问母亲,父亲娶了几房。母亲笑说,父亲对她不错,除了她这个正室,只娶了这一房。是母亲怀孕的时候,祖母做主为父亲纳的。

  我心中不以为然。我的婚姻只要一夫一妻,绝不容许旁人插足。看见从没谋面的家宅的那一刻,我才深刻地体会到,父亲对母亲真的很好。即使我厌恶这个一夫多妻的俗规,也不能不承认:这样的豪宅,这样的排场,有如此家世的父亲只在祖母的做主下纳了一房妾,真的很对得起母亲了。

  家中的生活是温馨的,也是无聊的。我的弟弟妹妹都已婚嫁,回来见过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小妾生的妹妹警戒心太重,不好玩。父亲母亲极为宠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济着我,可我真的不稀罕。在这种大宅门里,言行坐卧都要注意,稍稍分心就有人或当面或背后的议论,沉闷的气氛太过压抑,我越来越不高兴,父母也看出来了。

  他们开始琢磨着为我找个如意郎君,要求家里清静,最好独身,反正许多条件都是以不拘束我为首要条件。还拿来若干画像要我选。问题在于,就算我决定把那株芳草忘了,可剩下的这些狗尾巴草,我再怎么挑,他也还是狗尾巴草不是?

  我无精打采,父母苦心相劝。一日夜里,母亲又发动泪水攻势,我再也招架不住,只得答应转天给她回复。正郁闷间,无意中听到门外两个丫头窃窃私语。其实不是我偷听,没办法,练过武功的人听力就是好。要不然,我也不会知道,家里有那么多的丫鬟仆人在偷偷说我举止粗鲁,不像大家闺秀。哼,若是他们知道背后的小声诋毁都被我听去,还不知面色会吓成什么样子。

  今天这两个丫头说得太过兴奋,都后来嗓音明显大了起来。要放往常,我早呵斥她们了,今天却顾不上。听得她们说的,我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们说,抚北将军詹逸群来此访友,据说要住个三五天再走。她们说,抚北将军詹逸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她们说,抚北将军未婚妻失踪数年,他却婉拒朝中重臣联姻,言明此生绝不他娶。他们说,抚北将军的痴情完全沿袭自原来的主子、现在的西诚伯,也打定主意一夫一妻,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她们说得热闹,我这里心乱如麻。逸群真的在等我?他放言天下,要仿效陆天诚一夫一妻,决不另娶?人就在此地,赌上一把?还是不赌?上次离开时太惨,这次若输了,赔得也许就是我的性命;而赢了,就是我后半辈子的幸福。一向爽快的我,也徘徊了半宿方才睡着。

  睡着也不安稳,做了一晚上噩梦。早上起来,看窗外天高云淡,忽然莫名一笑。心念艾红绡啊艾红绡,你做了罗云嫣,便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么。打定主意,唤人请来母亲,说自己要抛绣球招亲。

  不理会母亲的惊讶与劝告,我只坚持两个条件:第一,务必请抚北将军詹逸群到场观礼;第二,明天就举行。我知道,以家里在当地的权势,这两件事情虽然困难了点儿,却还是做得到的。

  母亲看我铁了心,只好去找张罗。临去时她眼中的担忧我看得出来,无非是怕我对镇远将军有意,却碰了一鼻子灰,以后没法做人。我也心里有愧,若事情不是我以为的那样,我固然可以一走了之,家里的声誉却要受损。不过如今,却是顾不得了。

  有钱就是好办事,晚上,母亲就来告诉我,绣楼搭好了,消息也发出去了,明日就可抛绣球。只是抚北将军那边,却还没有回信。我冷静地告诉她,请不来抚北将军,我就去死。母亲吓坏了,她知道我说得出就做得出,哭哭啼啼地去找父亲。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却又自私地期望他们赶紧想办法让逸群明日一定到场。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起来梳妆打扮,破天荒地允许那些丫鬟们在身前身后、身左身右叽叽喳喳、磨磨唧唧,力求打扮出最漂亮的我。

  戴上面纱,进了绣楼,我端坐其上,不言不动。楼下人声鼎沸,比赶集还热闹几分,却一概不放在我眼里。我头一眼看的,是预留的他的座位,心心念念的那人还是没有来,座位空着,我的心也跟着空了。

  还是有缘无份吗?楼下催促之声渐起,我拿着绣球,恨不能一球下去,把他们全都砸趴下。却也只是空想。正灰心间,那人来了。

  白衣白马,说不出的韵味和风姿。他一出现,比得楼下那群全都是天上的浮云啊浮云。下面立刻安静了,还有人说,詹将军来了,其他人就都别想了。

  待他上了观礼楼,坐定,楼下诸人明白他不会参加,才又喧哗起来,一起嚷着,“扔!扔!”

  我当然要扔。等的人都来了,不扔还留着生锈啊?站起,妙曼的转身,一切动作都故意放慢,把面上的纱摘下,成功地看到那人从漫不经心到目瞪口呆的转变,手一扬,绣球往楼下抛去。只见白衣一闪,却是那呆子半道跳出来接下,一双眼睛还是盯着我。

  见他抱着球发呆,我抿嘴一笑,转身就要下楼。谁知道那个呆子竟然跳上来,还拉着我问,“红绡?你是红绡?”可真不像他的作风。

  你不是一向循规蹈矩么?今天怎么这么奔放?我用目光示意他放手,他觉察到,脸红红地松开。这点没变,很好,我喜欢。

  我忽然想逗逗他,故意拿腔拿调地道:“詹将军认错人了,小女罗云嫣,却不认识什么艾红绡。”他眼神黯下去,忽然又抓我的手。我要扮演弱女子,只能让他抓个正着。他一抓之下,欣喜地喊,“你是红绡。我记得这感觉。”然后仔细打量我,满脸担心地道:“你莫不是——失忆了?”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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