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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娴点点头:“是啊……人生如梦,能得一知己足矣。”
两人举杯,相互一碰,又喝了一杯。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不知从哪里探出一枝春树枝条,带着嫩绿叶子,在风雨中摇曳,虽然辛苦,却也有几分悠然味道。
秉娴道:“时候不多,我要走了。”
慕容初不舍道:“这么快……”
秉娴点点头:“改日再同慕容兄喝酒畅谈。”
慕容初见状,便只好站起身来相送,秉娴转身欲走,忽地又停了步子,转过头来,看向慕容初。
慕容初笑道:“怎么了?莫非是改变主意?”
秉娴道:“慕容兄,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慕容初道:“请讲。”
秉娴看着那随风雨摇曳的绿树枝,道:“我喜欢慕容兄的性子,在玉都这不易居之地,慕容兄算是我蓝贤的唯一知己,不管其他如何,只要跟慕容兄在一起,我就会觉得开心,就算是有天大的烦心事,看到你笑,我也忍不住会跟着笑。”她想起曾跟他雨中赛马之态,面上忍不住也带了一丝回忆的舒心笑容。
慕容初面上依旧带着浅浅笑意,笑意里头,却有一丝不为人知的僵。
秉娴道:“……其实我只是想说一句。”
慕容初道:“是什么?”
秉娴道:“我……只是希望慕容兄你……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是永远如此磊落开怀的模样,能够肆无忌惮地畅快大笑……”
慕容初还未回答,秉娴却又道:“好了,我一时感慨,并无他意……慕容兄,我先走一步了!”她举手抱拳,微笑看了慕容初一眼,转身而行。
身后,慕容初一直望着她下楼,才仰起头,哈哈地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酒楼上,显得竟有几分突兀凄凉。
慕容初转身之时,眼睛望见雨打春枝:“永远如此磊落开怀……?”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嘲弄,眼睛狠狠盯着窗外,却举起手来,握住桌上一壶酒,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任凭酒水洒脱颈间胸前,也不在乎。
一日之后,雨果然竟渐渐地停了。
玉都的皇宫中,太监们大喜,直着嗓子去给皇帝报喜。司礼监众人提心吊胆了数月,如今个个喜笑颜开,纷纷张罗春宴之事。
春宴是在晚间举行,于长春殿内,皇帝做东,设宴宴请诸位王侯,群臣百官,后宫妃嫔,很是热闹。
地上虽然还有着未干的水渍,但见了许久不见的晴色,从上到下的众人也算是松了口气。
到了晚间,灯火通明,敲了钟过后,众人鱼贯入席入座。
宦官念了祈天词,皇帝宣布春宴开始,顿时之间,鼓乐齐鸣。
前头花团锦簇,一片太平,在皇宫的礼福宫内,却正有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怎么回事?”压低的声音,带着懊恼,气急说道,“好好地怎么竟伤了腿?这是在拿我们的性命当儿戏,知道么?”
“也不知怎地了,就从台阶上滚下去,太医看了,腿折了不能动,大人,这可怎么办?”一个女官打扮的,带着哭腔,眼睛通红。
那中年人道:“怎么办?去年没办成春宴,从上到下憋着一股火,今年终于老天爷开恩,偏偏你们……春娘不是有个徒弟么?叫什么?把她叫来换上!”
女官摇头:“不行的,她还是个小丫头,才练了两年,不够格的,贸然上去,怕出事……”
“我管你够不够,没有春神,我们都得死!去叫来!”
这边正在气急败坏地争论,忽地有人快步跑来:“大人,大人……春娘换上妆了,小人刚好才看她已经上场了。”
“什么?”官员大惊,“不是折断了腿吗?难道没那么严重么?快,快带我去看看!”半惊半喜地揪着心。
两个人慌里慌张往前跑,跑到殿门口,往外张望,果然见前头灯光辉煌的春宴大厅外,高高架起的云鼓之外,有个白色的影子,缓缓拾级而下,简直如一片轻云降落人间。
“真的是春娘?不……”官员大惊,眼睛蓦地瞪大,“他、他他穿的是子神的服装,不是女神的!不是春娘!快!快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这时侯,先前那个禀告春娘折断腿的女官也跑来,急道:“大人,方才我去看过,春娘还在里头歇息……怎么会有人……啊,那不是子神么!”一眼也看到那身着神服之人,面色大变。
官员也踉跄地倒退两步,幸好被旁边人扶住:“天啊!那……那究竟是谁?想做什么?难道是要行刺……不,快去通知陛下……”
慌里慌张地吩咐。
正在此刻,忽地听到有个声音冷冷地道:“混账东西,都给我站住。”
69 醉垂鞭:来时衣上云
连阴雨过后的天气,反而渐渐热了起来,草长莺飞,处处春意。
入夜后才有些凉爽之意,夜风徐徐,皇宫的长春殿内,宫娥宦官忙忙游走,布置排衬。
宫灯高挑,灯火辉照,照出恢宏皇家排场。
头顶上,蓝黑色的夜空,一轮明月,数颗星子,俯览人间。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鼓响,威武庄严,顿时之间,万籁俱寂。
众人齐刷刷地转回头去,望向长春殿外的空阔地面,从下午开始,此处便架起高台,离地足有一层楼之高,高台之上,放置着一面巨型的鼓,足够五六个人站在上面而不显拥挤。
伴随着这一声鼓响,自那巨鼓之后的两边玉阶上,缓慢而整齐地走出两排人马,都是身着玄衣白裙,徐徐步入场中,安静站立。
第二声鼓响,有人道:“迎春神……”悠长的调子,在大殿、夜空中回荡。
玄衣白裙的舞者们躬身退向两畔,显出中间一人,一身雪白,只有肩头道腰间,飘着两道蓝色的勾带。
一头长发,用蓝色发带紧紧地束在发心,泼墨般地自脑后而下,那人本是垂着头的,那第二声鼓响过后,便缓缓抬起头来。
一面狰狞可怕的面具,看起来十分惊心地呈现在众人面前,跟那飘逸出尘的打扮大相径庭。
顿时之间,众人皆惊。
有人道:“那是……子神!”
“居然是子神!”
一片惊呼的声音,又急忙按捺住,顷刻间,有一位老臣越位而出,躬身道:“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尚书,喜从何来?”
“今年的春神,是子神!春女之神代表祥和,春子之神却代表尊贵,向来都是春女神来贺春宴,如今却是子神,岂不正是大喜之兆!”
高位上,皇帝的声音有些淡:“是么……可是据朕所知,以往也有子神来贺,只可惜,……都摔死了。”
众人又是一片低低哗然。
的确。
子神要比春女之神高贵些,素日里司礼监的人挖空心思地想要奉承,自然要选子神,但可惜的是,每一次所选出来的男子,不管是身材多娇小舞艺多出众,却都“不得善终”。
有人是在训练过程之中出事的,有一次却是在临场表演时候当场摔死的,惹得皇帝大怒,那一次的司礼监众人也跟着倒了霉。
于是暗暗地有传言,说春神不肯派尊贵的子神降临玉都赐福,因此才……
自此之后,众人宁肯选春女之神来表演,也不肯再拼着性命来奉承上意了,所幸,春女之神并没有出什么大的意外……
那臣子悻悻,皇帝却又道:“罢了,既然选了子神,那么就开始罢……”声音里压着淡漠的肃杀。
第三声鼓敲响,那子神微微躬身,而后往后退,来到那高高地巨鼓之前。
子神仰头一看,迈步顺着台阶往上,渐渐地上了第一层。
几名大汉站在第一层的台阶上,见子神来到,便俯身跪地行礼。
当前一名汉子便俯□子,子神上前,踩在那大汉的肩头,那大汉一抬手,握住子神的手,然后徐徐起身。
大汉站起身来,他肩头站着的子神身子陡然凌空,高处不胜寒,风吹动他雪一样的衣袂,那蓝色的勾带悠悠然当空舒展开去,更如仙人。
大汉喝道:“请子神!”□的肩膀肌肉一抖,踩在他肩上的子神身子嗖地向上飞出。
在地上众人看来,子神皎洁的身影,宛如越过了高高的月亮顶端一般,白衣勾带,黑发如墨,矫健的身影,丰姿卓绝。
众人一声惊叹,却见子神当空舒展身子,而后,落在那底下的巨鼓之上。
“咚!”巨鼓发出一声沉缓声响。
子神微微伏着身子,伴随着这降落一声,底下的春神供奉们却开始动了起来,周遭乐师击鼓,细碎的鼓声,围绕周围。
子神起身,单脚点在巨鼓中央,扬手随着鼓声而动,像是牵引指挥着所有人一般。
底下祀奉之人整齐而舞,场面宏大而美,而骄傲的子神,高高在上,举手投足,睥睨众生,不可一世。
震撼人心的鼓舞。
不管是皇亲贵族,王公大臣,或者太监宫女,都看得呆了。
皇帝也是,那一双深深地眸子,望着百丈开外,鼓上的子神。
在皇帝位下,便是皇后跟一众妃嫔,再往下,是皇子们,御皇子君无忌,跟少王君雅风都在,中间隔着一个承俊王。
君无忌望着鼓上的子神,目光里带着激赏。
雅风也看着子神,双眼里却带一抹狐疑。
让人沉迷的舞姿,渐渐地要达到巅峰,鼓声越来越激烈,隐隐地激荡人心。
而鼓上的子神舞得也越来越快,这正是最难的一段舞,先前多少选出来的子神,都在这段出错,九起九落,飞天之姿,昔日的舞者,或者跳得太入神跌下鼓去非死即伤,或者因太恐惧不敢再跳下去。
子神的身姿凌空,竟跃了出去,离开巨鼓有一人之高,人在空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