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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辰看着乌鸦鸦跪了一地的人,再看着仰躺在门口的黄衣少年,他必是矮小汉子口中的“魔崽子”。黄衣少年胸前一处剑伤,自己的剑尖尤有血迹,此情此景倒似那少年真的是他所杀,想必也没有旁人看到真实情形。
他略一思考便明白其中关节,铁岭寨众人必为那少年控制所苦,看自己武功还好,不惧毒药,便有意放水,由着自己和这一众少年两败俱伤,自己死在那少年手中,自然是时运不济,他们只要推说抵挡不住,料那少年也不会把所有人杀个干净。自己若杀了少年,自然他们占个便宜果然打的如意算盘。可这少年是谁所杀?
他淡淡一笑,略带讥讽:“路寨主请起,救诸位的是诸位自己,又怎么会是叶某人?请问寨中可有一位谢雨秋谢姑娘?”
“有,就在这间屋中下面的地牢里。”路野丝毫未见窘色,起身进了屋子扭开兽头便跳下地牢。肖远有意不看叶辰,一张老脸红色发紫,噔噔几大步跨过去也跳进地牢。
于尽信挥手叫众人起来,自己走到叶辰面前长长一揖,道:“叶公子,对不住,实在也是无奈之举。寨中……还有女眷和孩子。”叶辰想起那一对男女少年的狠厉,心下一软,还礼道:“老前辈请起,没什么的,不必在意……”出口的话突然顿住,被路野托在怀中的少女固然吸引了他的目光,但他的目光凝在被肖远抱出来的一身伤痕的安安身上。
“叶公子,谢姑娘没事!”路野笑着过来。叶辰却已经几步到了他身后,一把夺过安安贴在胸口,看见安安衣衫破烂,遍身伤痕,气息微弱,毫无知觉地躺着,顿时头脑中一阵空白,不是让他等了么?不是把他藏起来了么?
“他怎么会在这里?”叶辰不知向谁发火才好,吼了一句,一掌贴在安安后心,内力输入,引导着安安的气息流动。
良久不见动静,怀中安安的脸白得单薄,仿佛多呵一口气便融了化了。周围寂静无声,只叶子落在地上细微地响,他颤着嘴唇,却再出不了声。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路野和于尽信交换了一下目光。
一只纤柔的手按在他的手上,甜软的女子声音:“辰……哥?”
叶辰抬头,是谢雨秋,与安安相似的面孔,单纯、干净的象春日里最耀眼的阳光。
“他……是安安?”谢雨秋惊愕,“不对,安安死了,年纪也不对。辰哥哥,他模样……好象安安!”
叶辰摇头,他不想开口,手上真气流转丝毫未停。
手中的身体逐渐恢复温暖,安安睁开眼睛,染了血的手抚上叶辰的脸:“辰哥哥,你没事?”
“我没事,你怎么会被他们抓过来?告诉我?还伤了哪里?”叶辰不敢用力抱他。
安安低低的笑了,抱紧叶辰:“辰哥哥,我害怕,我出来找你,你说过不离开我的,我只想找你。包袱丢了,没有了,只剩下这个……”他费力地从怀中摸出那块小小的白石头,放进叶辰手心里。
“没关系,什么丢了都没有关系。”叶辰抱着他,急急忙忙摸了药膏想给他涂抹,却想起外面寒冷。于尽信甚有眼色,忙引了他和谢雨秋进了另外的精舍。
才进门,便有人急匆匆过来,道:“禀寨主,叶公子的包袱找到了。”
路野接过包袱呈到叶辰面前。散乱的衣物上赫然摆着那块雕了云龙的羊脂玉佩,在烛光下宝光莹莹。
一见那玉佩,谢雨秋蓦地红了脸、红了眼,“哇”地哭了出来,抱住叶辰手臂哭道:“辰哥,爷爷要给我比武招亲,要我嫁别人,我明明是你的妻子,我不要比武招亲!”
叶辰头大,捏着玉佩,抱着安安,手臂上还吊了软玉温香。铁岭寨众人知他无暇多顾,都知趣的退了出去。他尴尬地拉扯着把安安放在床上,又把谢雨秋扶在椅上坐好,柔声道:“你为这个逃出来的?然后被抓住?”
“是的,”谢雨秋抽噎着哭个不住,“你们雪山派两个师兄都到我们菩提山庄拜会过了,为什么偏偏没有你?连个音讯都没有,爷爷说你没指望了,要嫁了我呢。我才不嫁,谁比你好一千倍我也不嫁,我们十岁就成了亲了呢!”
叶辰苦笑,十岁的孩子玩家家酒,成亲的自然是他和她,不过指腹为婚确是事实,想不到菩提山庄也有违约的事情,但又一想到,自己下山半年,一直在草原帮牧民驱赶流匪、教人武功,虽然好事做了不少,到底在中原没有任何名气。眼见谢雨秋已经十九岁,再不嫁就误了终身,难怪谢老爷子违约。他拍了拍谢雨秋后背,柔声道:“雨儿,不要哭了,鼻子红了眼睛肿了,可是丑得要命。我这不是要赶回去给爷爷拜寿么?爷爷见了我,自然就不会把你嫁给别人,爷爷也不过是担心误了你的终身而已。”
谢雨秋嘟起嘴巴,几下抹干了眼泪:“呸,我才不丑。你要赶快回去,爷爷的寿辰是十一月二十,二十一就要比武招亲了,就算爷爷不改变主意,我也要你打赢了。”说着,眼波一流,想是说起自己的亲事也觉困窘,脸色一粉,“咯”地笑了出来。
“好好!”叶辰应着,忍不住刮了刮她的脸:“又哭又笑,没羞没臊。”这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
安安静静地躺着,目光长久地流连在被叶辰捏在手中的那枚玉佩上,看似晕迷,却一字不差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谢雨秋的脸上笑容渐渐绽开,安安却缓缓闭上了眼,一滴泪沿着脸颊无声滑落。
温暖的手指擦去他的泪,叶辰的气息就在他耳边:“安安,很痛么?辰哥哥帮你擦药,擦上药就不痛了,来!”叶辰伸手,小心地脱下他身上粘了血迹的衣服。
“他也叫安安么?他真的好象死了的安安!辰哥哥,我也来帮他擦药!”谢雨秋好奇地盯着安安的脸,和安安渐渐展露出来的身体,更忍不住伸手去摸:“好白,比我还白哦……”
感觉到安安的身体一僵,叶辰哭笑不得,板起脸严肃道:“雨儿,男女授受不亲,我要给他擦药,你出去!”
“好嘛,好嘛!”谢雨秋跺着地板走出去,走到门口回头道:“小弟弟痛也不要哭,姐姐这就去找糖来给你吃哦。关我这么久,应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10
叶辰与路野等人交谈,才知道金蛇身份,才知道那些疯狂的少年是傀儡,皆是被从镇上掳来的孩子。他不屑这些人所为,但仍是耐着性子以礼相待,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也难以苛责他们。幼年对五色教的模糊印象渐渐清晰起来,父母双亡的仇恨也愈加深刻地镌在脑海之中五色教的妖人的确可怕。
十二年前,地处西南的青凤堡一夕灭门,所幸当时叶辰身在菩提山庄,才逃得性命。自此西南武林的翘楚青凤堡烟消云散。叶辰与谢雨秋偷偷外出去见安安,却被五色教暗袭,幸被雪山掌门玄英子所救。玄英子爱他根骨俱佳、心地善良,欲将他带回雪山,谢家面有难色。但叶辰自幼便要做一代大侠,更兼长大要为父母复仇,便毅然跟了玄英子离开。
而代替青凤堡成为武林第一庄的菩提山庄在两年后也同样被五色教偷袭,五色教善于用毒,非武力能抗,全庄子弟死伤无数才使得五色教元气大伤、退回苗疆。同样损失惨重的菩提山庄,弟子几乎被残杀殆尽,直系子弟只余谢逸第三子谢衍、四子谢行,及长子谢庭的独女谢雨秋三人。
谢衍只余独臂,谢行资质极差,武功不过中等,这十年来只得谢逸一人独掌大局,委实算得外强中干,那“第一庄”招牌竟渐渐的极少人买帐。现在五色教卷土重来,谢逸等人必然也已发现痕迹,而谢雨秋是女孩,谢衍、谢行二人之子尚幼,菩提山庄若不早做准备,“武林第一庄”的金匾必然拱手让人,甚至也如青凤堡一般消失在血雨腥风之中,也难怪老庄主谢逸急着为谢雨秋招亲。
叶辰叹了口气,不能怪谢家违了婚约,怪便怪自己未曾及时回归,况且谢雨秋并未真的嫁给别人,也不算什么……可是她若真的嫁了别人,也许……也许要好一些……好什么呢?他硬生生摇头,不再想下去。
黑皮在马房里悠闲地嚼着豆料,见他过来蹭个不住。他见左右的铁岭寨中各色马匹都躲开黑皮老远,不禁笑道:“黑皮啊黑皮,你又欺负旁人了。”
黑皮眨眼,哼哼两声倒是得意洋洋的腔调,叶辰抚了半晌才回转,慢慢踱向自己与安安同住的房间。安安内伤不轻,他不放心,但他又隐隐不想进门,几乎是害怕看到安安的睡颜。
“安安”,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手按在胸口,按住了那块小小的白石头。真正的安安就死在十年前那一役,他本该是谢家二少谢仪之子,但母亲为乡间贫家女子,又是与谢仪私自成婚,为谢家家规不容。谢仪为与妻子不离不弃,不惜挑战谢家僭心堂,却因为素日以文采风流,不屑习武,死在堂中。死时竟不知妻子已有身孕。
母亲失了心疯癫,孩子也活得勉强在那样一场腥风血雨中,谁会去照料他们母子?他们的死,原是意料之中的,也许死了更是解脱这是得自菩提山庄的原话,好残酷的意料之中,好残酷的解脱。
叶辰叹息,他又想起那疯癫的女子,安静的,柔美的笑着,时常唱个小曲儿给她梦幻里仍然活着的丈夫,却看不见她眼前需要呵护珍爱的娇儿。小小的安安象是山间最不起眼的野草,风里雨里的活着,却能开出最艳的花来没有人知道,安安为什么会生得那么健康美丽。
悄声进屋,叶辰回身闭了门,转过身却不禁怔住。
晕黄的烛光里,谢雨秋正坐在床边,安安闭着眼睛躺在她怀中,嫣红的唇边带着淡淡的笑纹。谢雨秋两手搂着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