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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甜苦辣咸-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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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通这种书摊补齐的。
              好的宋元明清版本精镌的古籍,书店恐怕放在外面被风吹日晒,纸张变脆变黄,多半把书名作者,写在纸条上,夹在别的书里。纸条垂下来,给买书者看,如果中意,摊上招呼客人的伙计,就把客人引进店里来了。
              琉璃厂专卖讲究版本的书叫旧书铺,最有名,存书最多的有翰文斋、来黄阁、二酉堂、经香阁、汲古山房几家。他们书的来源,多半是由破落户的旧家整批买进来的,这一拨书里可能有海内孤本,也可能有鼓儿词、劝善文,有的到手就能很快卖出去,有的压上三年五载也没有人过问;年深日久,一家大书铺的存书,甚至于比一个图书馆还多还齐全。旧书铺的服务,有些地方,比图书馆还周到,北平之所以被称为中国文化中心,由北平旧书铺,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了。
              旧书铺里,总有两间窗明几净的屋子,摆着几张书案长桌,凡是进来看书的人,有柜上的徒弟或伙友伺候着,想看什么书,告诉他们,一会儿就给您拿来;如果参考版本,他可以把这本书不同版本,凡是本铺有的,全都一函一函地拿出来,任您查对;有的资深伙友,告诉他要找什么资料,他们还可以一页一页地给您翻查,如果有些书客人想看,而本书铺恰巧没有,他们知道哪一家有,可以借来给您看。请想想,这种方便,不管是哪家图书馆,不论公私都办不到吧!
              看书时,抽烟柜上有旱烟、水烟,喝茶有小叶香片、祁门红茶;如果客人想吃什么点心,客人掏钱,小徒弟可以跑腿代买,假如您跟柜上有过交往,由柜上招待,也是常有的事。不但此也,您跟书店相熟之后,酷暑严寒您懒得出门,可以写个便条派人给书铺送去,柜上很快就找出送到府上;放上十天半个月,您买下固然好,不买也没关系,还给他就是了,这就是北平书铺可爱之处。像南京夫于庙左近也有不少书店,您要看了半天不买,他们绕着弯俏皮您几句损人的话,能把您鼻子气歪啦!
              清朝光绪年间所谓清流派如张之洞、洪钧、王仁堪、潘祖荫、文廷式、盛昱、黄体芳、梁鼎芳、于式枚都是琉璃厂书铺的常客,既可多看自己手边没有的书,又可以以文会友;时常有许多朋友不期而遇,凑在一块儿研究学问,或是聊聊天。张香涛就是主张多往书铺看书的,他有两部专讲目录学的书,初稿就是在二酉堂写出来的。翰文斋的掌柜韩克庵,大家都叫他老韩,他对于目录学、金石学,精心汲古,搜隐阐微,能令舒铁云、王懿荣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民国初年先母舅李锡侯在琉璃厂西门,把先外祖鹤年公累世收藏的古籍金石整理陈售,开了一家汲古山房。陈师曾、樊云门、傅藏园。沈尹默、瑞景苏、柯邵忞,都是汲古山房常客。当时我想收集名贤书画扇面一百把,半年之间不但收集齐全,而且都配好各式各样扇骨子,由此可见汲古山房当年人文荟萃、朋从之盛了。
              初来台湾时,台北福州街厦门街之间,还有几家书摊铺可逛,现在如果发现那儿有一套或几本线装书,简直有如沙中淘金,掘到宝藏了。来到台湾,令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旧书摊了。

    北平书摊儿

          馋人说馋
          逯耀东

              前些时,去了一趟北京,在那里住了十天。像过去在内地行走一样,既不探幽揽胜,也不学术挂钩,两肩担一口,纯粹探访些真正人民的吃食。所以,在北京穿大街过胡同,确实吃了不少。但我非燕人,过去也没在北京待过,不知这些吃食的旧时味,而且经过一次天翻地覆以后,又改变了多少,不由想起唐鲁孙来。
              1970年代初,台北文坛突然出了一位新进的老作家。所谓新进,过去从没听过他的名号。至于老,他操笔为文时,已经花甲开外了,他就是唐鲁孙。1972年台湾《联合报》副刊发表了一篇充满“京味儿”的《吃在北京》,引起了老北京的莼鲈之思,海内外一时传诵。唐鲁孙不仅是位新进的老作家,而且是一位多产的作家,从那时开始到他谢世的十余年间,前后出版了十二册(指台湾大地出版社出版。——编辑注)谈故乡岁时风物、市风俗、饮食风尚,并兼谈其他逸闻掌故的集子。
              这些集子的内容虽然很驳杂,却以饮食为主,百分之七十以上是谈饮食的。唐鲁孙对吃有这么浓厚的兴趣,而且又那么执著,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字,就是馋。他在《烙盒子》中写道:“前些时候,读运耀东先生谈过天兴居,于是把我馋人的馋虫,勾了上来。”梁实秋先生读了唐鲁孙最初结集的《中国吃》,写文章说:“中国人馋,也许北京人比较起来更馋。”唐鲁孙的响应是:“在下完为中国人,又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可以够得上馋中之馋了。”唐鲁孙的亲友原本就称他为馋人。他说:“我的亲友是馋人卓相的,后来朋友读者觉得叫我馋人,有点难以启齿,于是赐以佳名叫我美食家,其实说白了还是馋人。”美食家和馋人还是有区别的:美食家自标身价,专挑贵的珍馐美味吃;馋人却不忌嘴,什么都吃而且样样都吃得津津有味。唐鲁孙是个馋人,馋是他写作的动力。他写的一系列谈吃的文章,可谓之馋人说馋。
              不过,唐鲁孙的馋,不是普通的馋,其来有自:唐鲁孙是旗人,原姓他他拉氏,隶属镶红旗的八旗子弟。曾祖长善,字乐初,官至广东将军。长善风雅好文,在广东任上,曾招文廷式、梁鼎芬伴其二子共读,后来四人都人翰林。长子志锐,字伯愚;次子志钧,字仲鲁,曾任兵部侍郎,同情康梁变法,戊戌六君常集会其家,慈禧闻之不悦,调派志钧为伊犁将军,远赴新疆,后敕回,辛亥时遇刺。仲鲁是唐鲁孙的祖父,其名鲁孙即缘于此。唐鲁孙的曾叔祖父长叙,官至刑部侍郎,其二女并选人官侍光绪,为珍妃、瑾妃。珍、瑾二妃是唐鲁孙的族姑祖母。民初,唐鲁孙时七八岁,进宫向瑾太妃叩春节,被封为一品官职。唐鲁孙的母亲是李鹤年之女。李鹤年,奉天义州人,道光二十五年(1845)翰林,官至河南巡抚、河道总督、闽浙总督。
              唐鲁孙是世泽名门之后,世宦家族饮食服制皆有定规,随便不得。唐鲁孙说,他家以蛋炒饭与青椒炒牛肉丝试家厨,合则录用,且各有所司。小至家常吃的打卤面也不能马虎,要卤不泻汤,才算及格;吃面必须面一挑起就往嘴里送,筷子不翻动,卤就泻了。这是唐鲁孙自小培植出的馋嘴的环境。不过,唐鲁孙虽家住北京,可是他先世游宦江浙。两广,远及云贵、川黔,成了东西南北的人。就饮食方面,尝遍南甜北咸、东辣西酸,口味不东不西、不南不北,变成杂合菜了。这对唐鲁孙这个馋人有个好处,以后吃遍天下都不挑嘴。
              唐鲁孙的父亲过世得早,他十六七岁就要顶门立户,跟外交际应酬周旋,就筹交错,展开了他走出家门的个人的饮食经验。唐鲁孙二十出头,就出外工作,先武汉后上海,游宦遍全国。他终于跨出北京城,东西看南北吃了,然其馋更甚于往日。他说他吃过江苏里下河的鱼、松花江的白鱼,就是没有吃过青海的鲸鱼。后来终于有一个机会一履斯土。他说:“时届隆冬数九,地冻天寒,谁都愿意在家过个合家团圆的舒服年,有了这个人弃我取、可遇不可求的机会,自然欣然就道,冒寒西行。”唐鲁孙这次“冒寒西行”,不仅吃到青海的鲤鱼、烤牦牛肉,还在甘肃兰州吃了全羊宴,唐鲁孙真是为馋走天涯了。
              民国三十五年,唐鲁孙渡海来台,初任台北松山烟厂的厂长,后来又调任屏东烟厂。1973年退休。退休后觉得无所事事,可以遣有生之涯。终于提笔为文,至于文章写作的范围,他说:“寡人有疾,自命好埃。别人也称我馋人。所以,把以往吃过的旨酒名馔,写点出来,就足够自娱娱人的了。”于是馋人说馋就这样问世了。唐鲁孙说馋的文章,他最初的文友后来成为至交的夏元瑜说,唐鲁孙以文字形容烹调的味道,“好像《老残游记》山水风光,形容黑妞的大鼓一般。”这是说唐鲁孙的馋人谈馋,不仅写出吃的味道,并且以吃的场景,衬托出吃的情趣,这是很难有人能比拟的。所以如此,唐鲁孙说:“任何事物都讲究个纯真,自己的舌头品出来的滋味,再用自己的手写出来,似乎比捕风捉影写出来的东西来得真实扼要些。”因此,唐鲁孙将自己的饮食经验真实扼要写出来,正好填补他所经历的那个时代某些饮食资料的真空,成为研究这个时期饮食流变的第一手资料。
              尤其台湾过去半个世纪的饮食资料是一片空白,唐鲁孙民国三十五年春天就来到台湾,他的所见、所闻与所吃,经过馋人说馋真实扼要的纪录,也可以看出其间饮食的流变。他说他初到台湾,除了太平町延平北路,穿廊圆拱琼室丹房的蓬莱阁、新中华、小春园几家大酒家外,想找个像样的地方,又没有酒女侑酒的饭馆,可以说是凤毛麟角。1949年后,各地人士纷纷来台,首先是广东菜大行其道,四川菜随后跟进,陕西泡馍居然也插上一脚,湘南菜闹腾一阵后,云南大薄片、湖北珍珠九子、福建的红糟海鲜,也都曾热闹一时。后来,又想吃膏腴肥浓的档口菜,于是江浙菜又乘时而起,然后更将目标转向淮扬菜。于是,金霁玉脍登场献食,村童山老爱吃的山蔬野味,也纷纷杂陈。可以说集各地饮食之大成、汇南北口味为一炉,这是中国传统饮食在台湾的一次混合。
              不过,这些外地来的美撰,唐鲁孙说吃起来,总有似是而非的感觉,经迁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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