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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的只是一个小巢我一口一口地到处为你衔草温暖你,用自己的体温和自
己的羽毛我用嘶哑的喉咙唱着自己的歌为你,为了安慰你的寂寞我愿献出自
己的一切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呵,并不贫穷这一切都是属于我们的:旷野、
草原、丛莽海洋、天空、阳光? 。让我们在小小的巢中栖息在无垠的天地间
翱翔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写过类似的诗,但那感情并不是那样真挚、深沉,
而在这一次我献给她的几首诗中,是同时奉献出了自己带创的心的。五一九
五七年三月,当我将离开那间独住的小房半个月前,有一次,在围着高高院
墙的院落中散步时,以极度羡慕的心情仰望着在晴空高飞的一只鹰,当天我
就写下了一首短诗,那结尾是:啊,有一只鹰在高飞,怀着真正的鹰的心。
它的翅膀有时牵引着狂风暴雨,有时驮负着阳光白云? 。这里面当然
是寄寓着我自己的情怀的。后来,在一九六○年到一九六一年那两年间,我
又写过一些这样的诗。有时我回顾过去:在我的全部青少年时代雷声隆隆,
激荡着革命的风暴。我骄傲:我站在光辉的旗帜下,我羞愧:我是一个吊儿
郎当的士兵。我这样描述着自己的心情:我有着真实的追求,真实的渴望,
我用真实的眼泪沐浴自己的灵魂。一切痛苦都带来多少好处,斗争用她苦辣
的乳汁哺育着我的生命。而我也激励着自己:但是,听啊,在我的内心青春
的歌声仍然像当年一样轰鸣,她烧灼着我的胸口,激情地呼唤我:勇敢,奋
斗,再前进!在一九六二年初,我把这一组诗整理了一下,写了一篇短短的
前记,当中有两段说:在这些诗里面,我寄托着自己的痛苦、渴望和追求。
如果有人读到这束诗感到诗中有不健康的地方,他的感觉是对的。而
凡是知道我的经历和处境的人,对这应该是能够理解的吧。
这每一首诗的写成,都曾带给我极大的喜悦,但现在当我整理着它们
的时候,却感到了不满。我迫望从自己的哀乐中摆脱出来。我将感到多么大
的幸福,如果我能够真正为人民歌唱。
我说的是真实的心情。这一组诗,比起我年轻时所写的一些诗来,是
要好些。不仅是指诗的技巧,主要的是感情的真挚和深沉。如果没有那样的
经历,我是写不出这样的诗来的。但是,这究竟只是个人的经历和感受,也
就缩小了诗的意义。如果我一直沉溺其中,那就不但没有什么必要,而且有
可能使自己的思想感情向病态发展吧。我必须使自己振奋起来,冲破狭小的
圈子,飞向广阔的天地。一时却又没有这样的力量。于是基本上又停笔了,
这样又是十多年。从我最早学习写诗起,到现在已经整四十年了。解放前写
的那些诗,大部分已经丢失了。这并没有什么可惜,如果不就个人纪念意义
来说的话,因为那当中实在也没有什么好诗。后来写的诗,为数不多,也散
失了一些,这也并没有什么可惜。可惜的是,四十年来,我的收获竟是这样
可怜。六一个人的诗的道路也反映着他的生活的道路,反映着他的人格和他
的人格的成长。
正如在小说中不应拔高英雄人物一样,在诗中,诗人不应拔高自己。
而且正如在小说中拔高英雄人物其实是否定了英雄人物一样,在诗中拔高了
自己的诗人已不是真正的诗人了。
如果没有为自己的感情所温暖,如果自己的血液没有流贯在诗中,那
么,无论有着怎样的豪言壮语,无论有着怎样美丽的词句,那并不是诗。诗
首先要求真诚。不能以轻佻的或是以轻率的态度走向诗。正因为诗应该是和
人一致的,所以我们对于诗人有着高的要求:只有真正是人生战场上的战士,
才能无愧于是一个诗人;只有忠实于历史的要求,与人民喜怒哀乐相通,才
能唱出时代的最强音。
我的诗的弱点正反映了我的人的弱点。我写过一些不能算是诗的“诗”,
因为我急于去适应某种政治要求和政治观念,而我的感情事实上还没有达到
燃烧点的高度;我写过一些感情浮泛的诗,因为我还没有爱得那么深切和恨
得那么强烈;我写过一些有着真情实感,有追求、有搏击的诗,然而在那里
也常常暴露了我的软弱和温情。当我真正懂得人生的严肃和诗的庄严时,却
几乎无力歌唱了。这是我的悲哀。在我写诗的过程中,曾两次长时期的停下
笔来,一次是一九四四年前后,一次是一九六二年前后。后一次停笔到现在
又有十三四年了。什么时候我又将提起笔来呢?这里,我大致回顾了一下写
诗的经历,同时也就是对自己的一次鞭策。我如今迫近老年,健康状况也不
大好。过去的二十年来,正是我能够和应该好好做一点事的时候,却在一种
深深寂寞的心情中荒废了。
但内心还激荡着青年时代的回声。当然,已没有可能像当年那样,在
纯洁的激情和美丽的梦想中再开始我的道路了。然而一切都有它的好处——
即使是长期的痛苦的煎熬,它终于没有能将我焚毁,而成熟了的痛苦的果实
就是力量,虽然这果实是沉重的,我负荷着它,而它又激励着我,继续在人
生的长途上跋涉。我不是得过且过、无可奈何地一步一步走向坟墓,我的永
远骚动的灵魂不能允许我这样,虽然坟墓当然也正是我的终点。
那曾经在我年轻时响彻我内心的召唤而今还在鼓舞着我,因而我希望,
有一天我能够唱出真正的美丽的歌——即使那是“天鹅之歌”!①1976
年3月
在学习写诗的道路上
一
什么是诗?古往今来,许多理论家和诗人表白过自己的观点,而未必
有一个得到一致认可的定义。我宁可同意那个最简短的说法:诗是心的歌。
——当然,这是还需要就诗的艺术特点加以阐明的,因为,扩大一点说,一
切艺术作品都可以说是心的歌,只是在感情流露的强烈性和直接性上有所不
同,在表现方式上有所不同罢了。二我在一篇小文《第一课与第一步》中曾
谈到,在少年时期曾经怎样受到鲁迅的《故乡》、《为了忘却的纪念》、安徒
生的《卖火柴的小女孩》、都德的《最后一课》、巴基的《秋天里的春天》、
有岛武郎的《与幼小者》这一类抒情性很强的文学作品的影响。
我说:“这是我后来走上文艺道路的一个准备期。可以说,我现在对文
艺内涵感情的感受力和鉴别力,是在当年那一点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我对某
类风格的文艺作品的偏爱,我对自己写作中真情实感的要求,也都可以追溯
到一个小小的源头。”还可以补充一句,也正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后来形成
了和决定了我的诗的风格。三如前面所说的,我最早阅读的文艺作品并不是
诗,当我练习写作时,我最早写的也不是诗而是散文。除小学时在报纸的儿
童副刊上发表过几篇作文之外,我第一篇用铅字印出来的东西刊登在夏丐
尊、叶圣陶先生主编的《中学生》杂志一九三五年的《文艺年刊》(?)上,
题目是《一件小事》,是模仿鲁迅先生的笔调,写一个国民党军官毒打黄包
车夫的情景。
我开始接近诗,是在一九三六年的夏天,我参加一个读书会以后。读
书会中有一个只比我大两岁的朋友王暮云(王凤),他将他在报纸副刊上发
表的诗的一本厚厚的剪贴本给我看。我惊叹而又羡慕。我想,我为什么不能
写呢?于是也就学着写诗。
那时臧克家的《烙印》、《罪恶的黑手》、《运河》已相继出版,得到一
些名家的推崇,我都找来读了。我是学习他的风格在诗的道路上起步的。在
《从诗歌想起的? 。》一文中,我引过我发表的第一首小诗《无题》。后来
不久,我回到故乡黄陂县去,又写过一首较长的《古城曲》,我还记得那头
一段:古城楼头飘来一片白云,太阳用锐箭射向江水闪烁一万颗银针。
一叶小舟顺着大江漂流,茫茫的前程凭一篙撑? 。从诗的表现手法和
语言上,都可以看出臧克家的影响。同时,我也读了一些别人的诗,如徐志
摩、戴望舒、卞之琳、何其芳、李广田、曹葆华等。他们的诗我并不是都喜
爱。譬如徐志摩,我只喜欢他的《海韵》、《告别康桥》、《偶然》、《沙哟那拉》
等。戴望舒的我也只喜欢《雨巷》、《烦忧》、《我的记忆》等。在汉园三诗人
中,我最喜欢的是卞之琳,虽然语言毫不华丽,有的诗我也不大读得懂,但
可以感到那诗的素质。曹葆华的《无题草》很难理解,但有某种朦胧的东西
吸引我。
读了戴望舒发表在朱光潜编的《文学杂志》上的《寂寞》,我模仿着写
过一首小诗:走了,被我怀念的人,留我独自守一串黄昏。爱夜坐听风,昼
眠听雨,但你告诉我:现在我到哪里去?看花开花落,庭前绿草在足印中生
长。想起遥远的地方,遥远的人,心中笼罩一片哀伤。
寂寞怎么如山一般高?还是让他去吧,衔一支烟,到山的那边去寻找
凋落的童年。
这不像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心境。当时我也没有学会抽烟,是为了押
韵,也是为了表现一种情调,用了“衔一支烟”这样的句子。至于“夜坐听
风,昼眠听雨”,那完全是套用来的。这首小诗后来用了一个化名,由一位
朋友拿去发表在昆明的一家报纸副刊《平明》上。我引用了这首小诗,是想
说明我当时正处于可塑性的状态:在艺术上,更主要的在思想感情上。在艺
术上,这首诗又不同于我模仿臧克家的诗风写的那些诗。在思想感情上,当
时我自傲于是倾向进步的,但在内心深处,却还喜爱着一些小资产阶级情调
的东西。发人深思的问题在这里:当时我也并不是没有找一些进步的诗人的
诗来读,读得不多,感到那缺乏吸引我的艺术力量,以后就不大注意了。在
思想认识上,我是站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