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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一走,柳四赶到槽上,将李靖他们骑来的两匹马,牵了出来,系在店前。
不一会,黄尘滚滚,相府捉拿李靖的人马,冲入镇甸;已经过店,为首的那个,忽又勒马圈了回来,直到店前下马。
“你们来看!”为首的那人喊他的部属,“这不就是咱们的马?”
“对了。”操辽东口音的那人检视着梅花烙印,“正就是那匹五花骢!”
“校尉!”另一人跃跃欲试地请示,“咱们抓人?”
“慢着!”领队的校尉问柳四,“这两匹马是谁的?”
“两位客人的,一男一女。”
校尉得意地微笑。“到底让咱们撵上了。”然后暴喝一声,“人呢?”
柳四和老陈吓得一哆嗦:“谁?”他们不约而同地问,仿佛吓得六神无主似的。
“骑这两匹马的一男一女。”
“喔!”柳四拭一拭汗答说,“刚吃了饭,到附近溜达去了。大概一会儿就会回来。”
校尉点点头,突然一马鞭抽出尖利清脆的响声,粗暴地喝道:“快拿东西来吃!”
这一耽搁,李靖和张出尘已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地,才停马喘息;张出尘又累、又热、又饿,狼狈不堪,但她的警觉仍旧很高,找一处隐蔽的地方,解衣拭一拭汗,稍微吃了些干粮立刻又催李靖动身。
“你这样子,怎么再走呢?”他皱着眉说。
“你别管我吧!”她着急地,“那不是明摆着,相府的人马追下来了!赶快过黄河,到河东,脱离虎口,才是当务之急。”
“出尘!”李靖面色凝重地说,“我看不行!前面才到渭南——长安到潼关的路程的一半,而你,你差不多已精疲力尽了……”
“谁说我精疲力尽?”她很快地打断他的话,认镫上马,腰背挺得笔直地说了一个字:“走!”
李靖无可奈何,只好上马也走。先是并辔联骑,渐渐地,她落后了——马是好的,她的气力到底不够了!
于是,他先下了马,等她赶到,他拦在马头前面说:“你先下来,咱们再商量一下。”
两匹马都停住了,一静下来,李靖立刻发觉有异样的声响存在,他伏身下去,用耳朵贴着地面细听,一阵阵迅疾的马蹄声,清晰可闻。
“不好了!”他向她告警,“怕是追兵,大约有十匹马!”
“那得快走!”
“不行!”李靖一跃而起,“那些马比咱们的快,一定会让他们追上,且先避一避再说。”
正文嘻戏
他不等她再表示意见,立即从她手里接过马缰,不择路地往树林中走去,转过一座小山,崖壁上有个大洞,正好藏身。
安顿好了张出尘和那两匹马,李靖又悄悄地来到路边,爬上一株大树,侦察动静。不一会,九骑快马,一阵风似的卷了过来,马上的人都是寻常百姓的装束,自西往东,到了一个三岔路口,那九人分做两拨,一拨七个,继续东去,另一拨两个,折往北上的小路。
李靖长长地舒了口气,跳下树来,回到张出尘身边,轻松自如地笑道:“庸人自扰!”
“不是追兵?”她问。
“不是。”他把所见的一切,讲给她听。
“往北的小路到什么地方?是到蒲津关?”
“对了。”
“咱们呢?”她又问,“该出潼关还是出蒲津关?”
“两处都可以到河东。”他说,“不过蒲津关要远些,当然还是出潼关,过风陵渡才对。”
“那么,走吧!”
“既然没有追兵,忙什么?”他温柔地摸一摸她的手臂,“你的膀子和两条腿一定酸得抬不起来了,我替你按摩一下!”
“不!”她畏缩地笑道,“我最怕痒!”
“不会痒的。”李靖一本正经地,“我的这点小玩艺,得自名师传授,你试一试才知道它的妙处。”
好久,她才答道:“那就试一试。”
于是李靖取来一张马褥子,平铺在山洞里,让张出尘和衣仰卧着,他调匀了呼吸,以恰到好处的手劲,替她按摩推拿。
果然,张出尘一点都不觉得痒,只感到一阵阵的酸,酸过以后,又随即感到轻快,不由得“嗯,嗯”地轻哼着,是很舒服的样子。
李靖一听那发腻的声音,心旌摇摇,手上的劲就不准了,捏弄着她的柔软丰腴而又极富弹性的肌肤,兴起无限的绮想。
张出尘可是发觉不对了,她睁开眼看到他那嘻开嘴、瞪着眼、忘了形的傻相,立即娇羞地笑着叱斥:“不准你转坏念头!”
李靖微微一惊,随即笑道:“这可没有办法!我管不住我自己。”
“哼!”她刮着脸羞他,“你们这些人,动辄就是什么‘读书养气’、‘真心诚意’,原来都是骗人的话!”
“骂得好!”李靖一探手去搔她的胳肢窝,把个最怕痒的张出尘,弄得又喘又笑地满地打滚。
笑声未终,她忽然面现惊疑,一打挺坐了起来,指着地面说:“你来听听,好像又有马蹄声!”
李靖伏下身去,贴着地面,细听了一会,说:“是的。又有七八匹马奔下来了。”
“怎么办?”
“还是静以观变。也许又是一场虚惊!”
“你别那么大意。”她说,“让我去看一下,相府的那些卫士,我大半认识。”
“万万不可!你躲着,我去。”
张出尘的猜测是对的。
那些人在那荒村野店,白吃白喝完了,才想起该办正事。“怎么回事?”领队的校尉发问,“那一男一女还不回来?”
“不知道!”柳四慢慢吞吞地答道,“也许悄悄地溜了吧!”
校尉既惊且怒,一看柳四那副阴阳怪气的神情,完全明白了,提着马鞭咬牙切齿地一步一步逼近柳四,柳四一步一步后退,到了屋角,推车撞壁,没有躲避的路了!
“你跟老爷我捣鬼!他妈的,你小子敢耍我!”
校尉鞭如雨下。柳四却是真狠,只抱着头,护住要害,始终不吭一声。
打了有二三十鞭,那校尉才住手,大大地喘了口气,骂道:“老爷我这会儿没有工夫跟你多说,等我办完事回来,看不剥了你的皮!”
于是,一拥出店,纷纷上马,一口气赶到渭南,在三岔路口停了下来,审视蹄迹,作为追踪的根据。
“往北!”校尉指着路说,“这不是两匹马的蹄印子?好家伙!”他得意地冷笑,“故意不走潼关大道,走蒲津关,哼,倒真鬼!”
等他们往北奔了下去,李靖回到山洞,张出尘一见他就说:“我偷偷儿看了,是相府的卫士。怎么办?”
“你别慌张!”李靖很沉着地,“现在,他们在明处,咱们在暗处,一点都不要紧。”
他停了一下又说:“他们往蒲津关去了,咱们先息一息,养足了精神,赶一夜路,天亮出潼关过河。你看好不好?”
张出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点头同意。山洞太热,李靖把一张油布在树林中支了起来,搭成个简陋的帐篷,下面铺着马褥子,两人半躺半坐地,准备度过漫漫长夜。
正文又遇危机
话虽如此,两人却都还有些提心吊胆。这对灵犀暗通,一夕之间永结丝萝的乱世情侣,互相扶持,已经历过好几次生死一发的危机,成了同命鸳鸯。然而,他们对于对方的一切,彼此都不熟悉,特别是李靖,张出尘在他简直是一张白纸,她是哪里人?听她那美如莺啭的清脆的语声,略有吴语的尾音,这样说来,她原是江南佳丽,然则何以到了关中?是何渊源进入相府,见宠于杨素?
这些都是李靖急于想弄明白的疑问。但看到她倚着屈曲的树身,星眼半闭,倦得不想说话的神气,实在不忍再去烦扰她,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猜度。
最使他想不透的是,她的气质、见识、学问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还要强得多,又何以沦为豪门的家伎?想来想去,忽然由她的吴音意会到覆灭的南朝,他记得他的舅父韩擒虎灭陈时,用大车载着南朝的公主命妇、名门淑女北上,纳入掖庭,自然也拿她们分赏有功将士,张出尘可能就是这样子到了杨素身边的——但算年龄不对,如果她是胜国王孙,或者出身于南朝世家,应该也是生在关中的,她没有亲历过亡国之痛,在相府中锦衣玉食,也从不知民间苦得如何,而居然能听了他一席话,便激起深厚的同情,不惜冒险告警、委身相从,这一份胸襟,不但女孩子中找不出来,就是须眉男子,在她面前也应该惭愧!
正当他想得出神时,忽然发现帐篷晃动,张出尘也惊醒了,问道:“怎么啦?”
李靖坐在外面,探头一看,黑忽忽一个庞然大物,细看时,才发现是头壮健的黑卫,正撅起尾巴在拱那帐篷。
他又好气又好笑,拈起块小石子一弹,骂道:“该死的畜生,又来捣乱!”
小石子正弹在驴耳上面,嗷然长鸣声中,那头黑卫跑开了。
“奇怪!”张出尘睡意全消,双限睁得大大的,“又是这头驴!”
李靖不答,拉拉她的衣服,示意禁声,然后悄悄拔剑在手,四下搜索着,准备找到那黑驴的主人,制服了他好问话。
两人都很紧张地在守候,却是毫无动静。约摸一盏茶的时候,轻疾的驴蹄声又出现了,李靖刚一伸头,只听哗啦啦一声,接着是帐篷坍了下来,把他跟张出尘都埋在油布下面。
李靖大怒,但更多的是警觉,头脸身子都在被油布蒙着,若是有人要来暗算,此时真如探囊取物般容易。一想到此,他挺剑刺穿油布,顺手一划,割成个大洞,挺身跳了出来,先舞一个剑花,然后细看,只见头头黑驴在一钩月光下,跑得很远了!
“真是,此可忍,孰不可忍?”他气鼓鼓地说了这一句,拔脚便追——追那头黑卫!
“药师!”张出尘一把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