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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道,头一次吴应熊是玉贝勒押送‘宗人府’的,第二次也是玉贝勒派人押送回来的。”
这是实情。
李诗不愿意多说什么。
瘦老头儿接着又道:“就算是你,如今吴应熊已交‘宗人府’收押,一切还是得听‘宗人府’的。”
“这个草民知道,所以草民来见大人……”
“你见我没有用,我做不了这个主。”
“大人既做不了这个主,就该请示‘宗令’。”
“我刚说过,我不能为你请示‘宗令’。”
“可是因为草民是个小百姓。”
“事实如此,我不愿意否认。”
“草民这个小百姓,能直接进宫见皇上,还不够格请大人为草民请示‘宗令’么?”
瘦老头儿脸色又变:“你好大胆,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显然,他是不信。
也难怪,李诗进出禁宫的事,他怎么会知道?
“大人要是不信,也可以派人进宫查证。”
瘦老头儿为之惊怒:“你,你越发的胡言乱语了,我怎么派人进宫查证,又能向谁查证……”
可不,禁宫大内是个什么地方,岂是任人随意进出的?就算瘦老头派的人进得去,又能向谁查证?
向皇上身边,或是向皇上?有几个脑袋?
“看在你有功于朝廷份上,我不罪你,你赶快走吧!”
“大人……”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派人撵你出去。”
这是李诗在官府衙门的头一次碰壁,要怪只怪“宗入府”对李诗知道的太少了。
李诗站了起来,道:“既然这样,我只有请大人部着草民去见吴应熊了。”
他上前一把拎起了瘦老头儿。
瘦老头儿身后中年汉要动。
李诗道:“谁敢动。”
主子在人手里,中年汉硬是没敢动。
另一个吓呆了。
瘦老头也吓白了脸:“你要干什么?”
“草民刚才已经告诉大人了。”
“胁迫官员,强见钦犯,论罪可不轻……”
“不要紧,不管什么罪,草民我担了。”
他转望那中年汉:“吴应熊囚禁在什么地方,麻烦你给带个路。”
中年汉还犹豫。
李诗道:“徐大人,看来非得你说话了。”
他五指微一用力。
瘦老头儿柴火棒似的胳膊那受得了,忙叫:“带路,带路,快!”
不但让带路,还得快。
中年汉那敢怠慢,忙答应,忙往花厅外行去。
李诗拎着瘦老头跟了出去。
都出去了,就剩下那一个了,那一个定过了神,急忙跑了。
当然,他是报信儿搬救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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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中年汉带路往后走,这时候,一路上没碰见人。
“宗人府”的后头,是“宗人府”关人的地方,一片黑忽忽、阴森森的,怪怕人的。
到了一处门口,门口有站门的禁卫,看是看出不对来了,可是“府丞”在人家手里,谁双敢怎么样?只有乖乖的开了门。
进了门,往里走,墙上隔不远不是灯就是火把,照得再亮,总觉得阴沉,阴沉得懔人。
到了一排木栅前,吴应熊就在那排木栅后,两名看牢的正在拷打吴应熊,吴应熊却是一声也不吭。
李诗立即震声喝止:“住手!”
两个看牢的吓得丢了皮鞭,跑出来打下扦去:“大人!”
显然他们两个没看出来,他们这位徐大人,现在是被人所制。
瘦老头儿当然没说话。
李诗道:“你们为什么私刑拷打犯人?”
历朝历代,监牢里私刑对付犯人的事,太多了。
一个看牢的道:“回禀大人,他的人来劫他的时候,杀了我们几个兄弟,我们要为几个弟兄报仇,望大人开恩。”
吴应熊等于是个谋叛造反的重犯,这种人到那儿,谁都可以凌辱,因为他绝活不成的,也绝不会有人袒护,何况“平西王府”的来人,在劫吴应熊的时候杀了人,这种事在“宗人府”,恐怕上白永令,郡萤一眼睁一眼闭。
李诗道:“伤了你们弟兄的,是那些人,不是他!”
“可是那些个总是他‘平西王府’的人……”
李诗道:“你还有理由?”
“我们不敢,只请大人开恩。”
李诗转望瘦老头儿:“徐大人,‘宗人府’应该不允许私刑吧?”
瘦老头儿忙道:“是不允许。”
“那么草民把这两个交给徐大人你处置了,请务必处置,否则等草民找上徐大人,那就不大好了,现在你们都可以出去了。”
他松了瘦老头儿。
瘦老头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说?”
“我说你们都可以出去了。”
放走的这位“府丞”,那还得了!”
这回听清楚了,瘦老头如逢大赦,跟中年汉还有两个看牢的,三脚并两步,急急奔了出去。
李诗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他忙进了木栅栏,到了吴应熊面前,吴应熊已经被打得遍体是伤,衣破、皮绽,血迹斑斑,好狼狈,他忙道:“额驸要紧么?”
吴应熊摇摇头:“都是些皮肉伤,不要紧!”
“额驸怎么会任他们打?”
吴就熊悲凄苦笑:“我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怎么样?”
还真是,由得他反抗,由得他不让打?
“额驸放心,不管将来怎么样,我绝不容许他们再施私刑。”
“谢谢你,不过这样也好,多少人因我而死,这样我多少也可以赎点罪!”
说“多少人”李诗知道,其实他只是指那个叫慧娘的女子。
“皇上已经答应免额驸一死了。”
“事到如今,我真不怕死,可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
“那位慧娘的事,我已经请玉贝勒交给‘查缉营’办了,到时候他们会把埋葬的地方告诉我,我自会来告诉额驸。”
吴应熊忽然流了泪:“我等于是个谋叛造反的钦犯,任何人都可以凌辱我,任何人都可以折磨,甚至于拿我不当人看,杀了我,为什么独你对我这样?”
“我认为罪不在你。”
“罪不在我!”
“谋叛的是你父亲,古来有几个人真能大义不亲的,你也当然会帮你的父亲,再者,有人能为你死,这让我很感动。”
吴应熊低头哭了:“谢谢你,谢谢你……”
“吴额驸,你我都知道,‘平西王府’所以派人潜进京来救你,是为了要免除起兵的顾忌,是不是。”
吴应熊点了点头:“应该是,事实上慧娘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那么,‘平西王府’的行动失败,没能把你救走,以你看,平西王是不是还会起兵呢?”
“会!”吴应熊答得毫不犹豫。
“噢?”
“我父亲绝对是个放得下的人,而且,他现在也已经骑虎难下了,朝廷绝不会就此算了,他也绝不会任人宰割,坐以待毙!”
“他就能不再顾你了?”
“从当年他把我留在京里那一天起,他就已经把我这个儿子割舍了……”
“那他为什么还派人来救你?”
“其实,我父亲派那些人人京来,主要的目的是为行刺皇上,可是大内禁卫严密,他们唯恐行刺不成,惊动京城,连救我都救不成,在慧娘的带领下,当然是选择了救我,而放弃了行刺。”
原来如此!
这,从一个做儿子的口中说出,令人别有一番感受。
古来,所有的“政治人物”,其“亲情”、“友情”,都是很淡薄的。
“以额驸看,由额驸写一封信劝劝十四土,是不是有用?”
“没有用,他要是在意我这个儿子,当初不会割舍,现在也绝不会起兵!”
还真是。
话锋一顿,吴应熊接着又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他,他要是在意我这个儿子,他就得牺牲自己,跟更多的人。”
这话也不错。
“额驸以为,一旦他起了兵,就能保住他自己,跟更多的人么?”
“我不敢说,不过他不能不试试。”
“为什么额驸不也试试?”
“你是说……”
“写封信劝劝平西王。”
吴应熊没说话。
“额驸刚才还为有人为额驸死而自责,额驸为什么不想想,一旦乎西王起兵,又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家破人亡,骨肉离散!”
吴应熊抬起了头:“没有用的!”
“试试看,我们做了,以后也庶几无愧了,是不是?”
“谁送信去?”
“我去请自己的人。”
他想自己去,劝不成行刺,无论如何要阻拦吴三桂起兵,可是他没有说,他怕吴应熊想到这一点。
“好,我写!”吴应熊毅然点了头。
现成的文房四宝,就在栅外那张桌上,李诗连桌子搬了进来、他为吴应熊研墨,吴应熊提起笔,一封文情并茂的书信一挥而就。
李诗等墨渍稍干,摺起了信,放进怀里,道:“额驸,我告辞,请放心,我绝不会让他们再动私刑,一旦查缉营告诉我,那位慧娘埋葬的地方,我会马上来告诉额驸。”
吴应熊没多说什么,只道:“谢谢你了!”
李诗又把桌子搬了出去,然后走了。
走,当然是要先出牢房门,一出牢房门,不得了了,外头数不清的灯笼、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黑压压的一片,把这一带牢房围得水泄不通。
而且,马上起了骚动,马上有人叫了起来:“出来了,出来了……”
看见瘦老头几了,他也指着李诗叫:“启禀王爷,就是他!”
“王爷?”
李诗也看见了,人群里有五个穿戴整齐的大员,敢情宗令,左右宗正,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