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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永远是大哥,我赵琢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哥的恩情!”赵琢低头握拳,眼睛直直地盯着桌面某一块地方,思想专注到说话竟无半点磕绊。“杨厦,是我杀的!”
“不对!”我猛地站起来,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赵琢是要去送死吗?为了掩饰沈让的身份,为了不打乱太师和赵怀仁的计划——虽然沈让当初的确是为了救我们,但有一霎那我只是不希望赵琢死,其他人我管不过来。
赵琢没有理我,双眼依旧注视着前方,拳头捏得更紧。
赵怀仁见我反应剧烈,眸子亮了一顺,可很快又散去了。他先示意我坐下,接着莞尔道:“弟妹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并非让琢儿去送死,而是让他先抗下罪名,直到事情结束。”
“那不还是让他去死嘛!”我俯视赵怀仁,坚决不坐。
“再此期间我会为他安排住处,出去避避风头。不知这样,弟妹满意吗?”赵怀仁睨了眼赵琢,“当然他若愿意携家眷同去,也可。”
我果然是把赵怀仁想象得太冷血了吗?毕竟赵琢是他的弟弟啊……
“在想什么?”赵怀仁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他留下赵琢打点行装,亲自带我去书房取些贴补。
取银子干嘛去书房啊?我抬眼见赵怀仁并未回头,便继续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没什么,我在想还好赵琢是个普通人。”
“哦?那谁不是普通人?”他只是侧过脸,没有停步的意思。
“你们呗!”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叹气道:“官做得那么大,勾心斗角的厉害,左一个计谋右一个计谋,成天担心被人暗杀……唉,这么看来赵琢也不能算普通人了,他老是跟人搞得你死我活。”
前面人的肩膀滞了一下,停住脚回过头,脸上分明挂着笑容,“……那依你看来,什么样的人才算普通?”
我得意,趁机赶了两步走到他身边,仿照教书先生的样子摇头晃脑,“这个嘛,‘普通人’就是有亲人,有朋友,有份稳定的收入,有个尽管简陋却属于自己的窝,窝里有个能就伴的同类。也许以后还会有个……宠物?对,是宠物!猫啊狗啊什么的!”
赵怀仁不再说话,走在我旁边细细听着,时而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有人说平平淡淡才是真,不知他是否也期待着平凡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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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琢儿的东西,你带走吧!”赵怀仁在书架上找了半天,从一个犄角旮旯里翻出一本《南宫点穴谱》递给我。见我急着抖落上面的灰尘,又嫌恶地咳了两声,他赶忙嘱咐道:“这个东西很有来头,时候到了琢儿自然会告诉你。”
趁他去取银子的空档,我参观了他的书房。跟赵琢的没两样,装饰很朴素,简洁大方。空气里混着麝香的气味,一座牌位供在面对正门的台子上——亡妻张氏秋娘。与赵琢成亲时曾在祠堂里见过这块牌位,张秋娘是他们的母亲,太师的妻子。也是命苦的女人,为了赵家的香火难产而死。
忽然很好奇当初我爸是怎么签的手术单,稍微有点良知的人都会选妻子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然如果他选的是我,就活该我不要他!
无聊的晃着,没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只有书桌上平摊的纸张和上面隽秀的小字,吸引了我的注意,“盖说夫妻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悠远。”想不到赵怀仁的字也写得很漂亮嘛!“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
越读越不对劲,我匆匆跳到结尾一看,顿时傻眼,“赵怀仁谨立放妻书一道!?”这是休书啊!
“你看见了?”突然一阵热风吹到脖子上,我吓得差点跳起来。不知何时,赵怀仁已经站在我身后,他抿嘴皱眉,似乎也被我惊慌的样子吓到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礼貌的与我保持距离,“没关系,我不介意。”随后将一袋银子塞进我手里,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皇命不可违啊!”
古往今来,“皇帝”即是权力中心的代名词。圣旨一道,违逆者满门抄斩,纵使有再多不甘愿,也要跪恩领旨。这样的至高无上,也无怪那么多人为登此位拼死拼活。
“所以我的愿望是远离皇城,远离世间喧嚣,到一个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皇帝管不着,战争也踏不进的地方生活。”我已经累了,不想再被人利用,也不想给谁添麻烦。杨厦的死带来的后果,令我不得不开始反省,反省了很多以前不愿承认的事情。
我真的不愿承认,自己就是那条不招人待见的虫子……
“小波……你长大了!”赵怀仁轻叹着,毫不掩饰眼里的欣赏,像终于见到石头发光一般,语气中竟透着羡艳,“只可惜,我不是你口中的‘普通人’……不过我会祝福你!”
已是傍晚时分,昏黄的光线使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略微从他话里感到一丝寂寞和无奈。
“亲人、朋友、家,还有能相伴一生的人……吗?”赵怀仁按自己的理解复述着,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复于沉默。
“要是没别的,我就走了!”有点不适应这种气氛,所以我选择逃跑,“万一府里出事,我们会马上赶回来!”不等他回答,我便转身离开。
“等等……”他嗓音依旧动听,碎玉裂帛般敲响我心底那根欲断的弦,将我牢牢钉在原地。同时让人回忆起很久以前在园子里,我们第一次互报名姓时的情景。
追到门外,他迟疑片刻,将垂在两侧的手臂微微张开,然后停下来,显得有些局促,像是在考虑措辞。半晌,他不着痕迹地放下胳膊,深邃的瞳仁中散发出幽幽光芒,“……没事……多保重!”
我眼前的赵怀仁,独自立于廊间,瑟瑟寒风抽甩着他的大袖,将他两鬓的乱发打散于脸颊。抛开太师之子和准驸马的头衔,他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一个就算受伤仍不肯讨饶,坚持要自己硬挺的男人;一个即使婚姻都任人摆布,却还要违背真心感恩戴德的男人;一个生活在古代,受皇权“庇佑”的男人……
于是,我向这样的男人走过去,张开双臂,收拢,再收紧,边拍着他不算厚实的脊背,边嗫嚅着令自己都莫名的话语。
曾经以为皇帝赐婚这件事,赵怀仁不会有太多感觉,但是我好像错了。现在我不光猜不出他的想法,我甚至连自己的想法都摸不清楚。胸口沉甸甸的,也不知此时此刻我对他,除了同情,是否还有别的……
他任我抱着,僵硬的身体逐渐放松,缓缓低头靠上我的肩膀。似乎是怕惊扰了这片宁静,他呼吸得很轻很柔,却始终没再张开贴于身侧的手臂。
赵刘氏,我对她的了解只限于这个随夫的称呼,如今无意间看到休书,才得知她的全名——她姓刘,名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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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临走前,赵怀仁又恢复了往日笃定,反剪双手目送我们的马车渐行渐远。
目的地比我想象中要好些,是城郊山脚下一座不算大的木屋,掩映在树林之间。门前一小块田地,不远处有一个池塘。正至寒冬时节,田地早已荒废,池塘里也结了厚厚的冰层。
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些必需品,而且明显被人打扫过,家具整洁如新。
我坐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托着腮帮。正午太阳光铺在厚实的积雪上,像撒了一地碎钻般璀璨耀眼。腹中空虚的感觉将我拉回现实,可大脑仍处于呆滞状态,于是我不假思索地抱怨道:“我饿了,谁会做饭啊?”
要说炒菜的话我也不是不会,原来老看我妈在厨房忙活,我帮不上忙,就站在门口陪她聊天。整天看啊看啊的积累了一些理论知识,就是没实践过。
赵琢整理好行李,刚从里屋走出来就听见我哼唧。他在门框上倚了半天,随后坐到桌边替自己斟了杯茶,慢悠悠地呷着。
由于心虚,我飘到远方的视线稍稍收回了一点,屁股还是粘在椅子上。感觉到赵琢的目光,我瘪了瘪嘴,正准备豁出去的时候,他突然放下茶杯,先我一步进了厨房。
他架好炉灶,接着利落地将黄瓜切片,娴熟的动作配合精湛的刀功,行云流水般令人惊叹不已。原以为古代的女人很贤惠,没想到古代的男人竟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他真是“新新好男人”的典范!
我靠在门口,望着那切好的黄瓜薄厚适当,一片片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心中顿起崇敬之情。赵琢的武功的确没有白练,一旦参透其中奥妙,各路武器都能信手拈来,“菜刀”自然也不在话下。现在我已经忍不住想看他挥舞炒勺的英姿了!
“回头我刷碗!”我谄媚道。既然说了不想成为别人的包袱,我就从现在开始要求自己吧!
赵琢冲我抿嘴一笑,回身继续忙活。然后他拿起一个鸡蛋,迅速在锅沿磕了两下,一只手就将蛋液洒进锅里,动作帅得无以复加。
只听“哗——”一声,从锅里冒出一股黑烟,鸡蛋瞬间变成了焦碳。
我晕啊!这小子果然只有兵器使得好,一般人至少知道炒菜应该先放油吧?差点就被他的刀功给骗了。
看着案板上黄瓜整齐的断面,我不禁打了个冷战——也许他是把黄瓜当作人脖子来切的……
赵琢举着蛋壳愣了好久,脸上严肃的表情很有不弄明白不罢休的气势。直到我说:“你算了吧还是我来吧!”才把他从锅前拉开。
我理解的炒菜精髓就是火候的掌握,它的真谛则是油与菜的结合。不论何种菜色,先放油再放菜,炒熟为止,肯定没错。至于味道……喜欢什么就加什么好了!虽然今天我只做了一道菜,米饭也糊得像锅巴,但是我相信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会有更大的进步。至少比某些连油都不知道放的人强!
刚接触到我凛冽的目光,赵琢急忙低头往嘴里扒饭,再也不敢在吃过我的黄瓜炒鸡蛋之后,露出恐怖的表情。
冬天的夜晚是寒冷的,尽管我曾对屋子里只有一张床表示出极大不满,但我依然感激赵怀仁替我们准备了两床被子……MD!我应该感谢他吗?这种天气准备四床被子还差不多!
“赵,赵琢……睡了吗?”我冻得瑟瑟发抖,捅了捅前面人的后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