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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社会早在村落出现之前就已存在。王朝则是蹑手蹑脚,或者说是借助刀光剑影随后赶来,凌驾于人类社会之上。
虽说凌驾其上,但历代王朝对这一符合自然法则的村落秩序,却都基本上采取了尊重的态度。王权决不会越过村落的藩篱,介入其内部的父老政治。
唯有秦的体制是个例外。把全国百姓以个人为单位而不是以里为单位,直接与国家和法联结起来,这正是法家的基本思想之一。在这一点上,与近代国家颇为相似。因此,国家便强有力地介入了里的围墙内部。虽说秦采用了这些做法,但仍在某种程度上重视自古就存在的村落自治制度,又出于严格控制的目的,将原来很难判明的父老身份加以改造,采用正式任命制,这与古代大异其趣。但在内涵方面却只是略有不同,并没有改变父老的本质和现实状况。
在刘邦的故乡中阳里,自然也有一位老者被大家尊奉为“父老”。
有一天,中阳里的父老来到刘邦躲藏的地方。
带路人是妻子吕氏,再无别人同行。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项羽与刘邦》 第四部分《项羽与刘邦》 举 兵(8)
刘邦吃惊地朝吕氏问道。因为这是吕氏第一次到沼泽地里来看望他,刘邦不能不感到吃惊。
“怎么知道的?”刘邦问了一遍。
“夫君所在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吕氏笑了,说是刘邦上面常有云气。吕氏说,刘邦换地方,那团云气也跟着换地方,以它为目标就能找到。
“云气?”
刘邦也是第一次才听说。
“我头顶上有那种东西吗?”
他头顶上当然不会有什么云气之类的东西,倒很可能是萧何通过他人之口,将刘邦藏身之处告诉了吕氏,顺便也把云气这件事讲了进去。
“您老也能看得到吗?”
刘邦换成另一副态度向父老问道。连刘邦这号妄自尊大不懂礼仪的人,对自己所在里的父老也是必恭必敬的,奉若生父一般。
“我看不到。”
父老沉稳地微微一笑,说:只是半路上迷了路,吕氏站到高处寻找唯有她才能看得到的云气,然后再选一条路往前走。尽管我的眼睛看不到,但那的确是真有其事。不过本人是看不到自己头顶上的云气的,你也未免太天真啦!说完,老人又笑了起来。
关于云气的这段故事,转眼之间就传遍了整座沛城,坚决追随刘公的年轻人一下子增加了许多。萧何的筹措真可谓既精密又周到。
始皇帝驾崩了。
翌年七月,阴雨连绵。沼泽地里本来就笼罩着阴云惨雾,潮湿难耐。躲在水边仅有的一小片竹林里打发日子的刘邦,实在是每时每刻都在忍受着煎熬。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有一天,从沛的后方密探那里送来了一份报告,说是在差不多同为沼泽地带的宿县,一个叫大泽乡的地方爆发了叛乱。
天天有探报送来,天天都是语焉不详。
其实就是陈胜吴广起义。
这两个人夹杂在发配充军的九百名壮丁里,都是出头露面的人物,当此二人经过商量决心造反时,从当时的具体情况来讲,是不可能像萧何对刘邦那样煞费苦心的。
在最为关键的内部工作方面,他们则采取了与萧何类似的策略,比如在一块帛上用朱笔写上“陈胜王”三个字,偷偷地放进渔夫捕上来的鱼肚子里,仔细地加以伪装,让买到那条鱼的壮丁看到后大吃一惊。那人也确实吃了一惊,认为此乃神仙在授意。当然他们还做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奇妙设计,比如让当弟弟的吴广溜进小树林里的祠堂,在夜里偷着学狐狸的叫声。在当时,每个里中心的那座祠堂都称之为社,里人一般还没有去清理打扫的习惯,那里就成了老鼠和狐狸的老窝,发出狐狸的叫声不足为奇。吴广在学狐狸叫的间隙,还用又尖又亮的嗓门反复加进去一句话:
大楚兴,
陈胜王。
意思就是,大楚(壮丁们都是亡楚出身)即将出现,陈胜就要成为王啦!
无论是谁,都会对这种神秘异常的现象感到吃惊的。
顺便说一句,陈胜吴广当初举兵时,手下只有在我们现在所说的大泽乡走投无路的九百名壮丁,但很快就在一个月之内发展成一支拥有六七百辆战车、数万名士卒、千骑骑兵的庞大队伍。可惜后来起义失败,二人丢掉了性命,此次举兵造反的事实便被当成他们自己编造的神话,大张旗鼓地传播开来。而刘邦最终当上了汉帝国的开国皇帝,所以无论是赤帝之子的传闻,还是有关云气的故事,以及其他所有稀奇古怪的东西,统统认为不是编造的,当成了天意或因天意而生的祥瑞之兆。
总而言之,天下开始大乱了。
再没有比秦帝国更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朝代了。
秦明明采用了彻底的法家思想,官吏和百姓都不再是自然存在的个体,人只不过是法律意义上的一种称谓而已,明明如此彻底地将地面上所有的人都纳入了法的范畴,却唯有始皇帝本人成了例外,成为超越法的存在。只有他不受法的约束,只有他是大地上唯一活生生的自然人,同时又是法的唯一制定者。正因为如此,作为唯一自然人的他一死,所有的法也就跟着化为泡影了。
在这种状况下,秦的法就好似一张大蜘蛛网,始皇帝就是一只巨大的蜘蛛,蜘蛛一死,这张网就失去了支撑力,以往靠这张网才获得权力的官僚们也就变成一个个普通的人,而普天之下的老百姓,则又从主观意识上重新找回了按自然法则而群居的那种感觉。
沛城也不例外。以往具有超过王的强权的县令,如今已日甚一日地失去权威,自古以来就存在的父老开始活跃起来。
不用说,沛就是指城郭里面的城市街区。城里也划分成若干个里(相当于我们现在的街道办事处)。不同的里都像围棋棋盘上的方格一样被彼此隔开,每个里都有好几名父老。从这些里的父老里再推选出特别德高望重的人,作为沛整座城的父老。这些人就相当于日本历史上江户时期,江户和大阪等城市里在市政方面的市民代表,江户的叫“町年寄”,大阪的叫“总町年寄”,都是主管市内公共事务的官吏。
就有关本城的自卫问题,人们开始围着这些父老商量起来。
当务之急是必须组织起来进行自卫。秦的法制是无法帮助城里人保卫县城的。这件事十万火急。陈胜吴广军说不定就会前来攻城,即使他们不来,其他的县都会成立流民军,这些流民军也可能打上门来。也就是说,其他县也有可能前来攻打。尽管消息还不十分准确,但已经有传闻说,在几个郡衙和县衙所在地,城里人已经动手杀死了郡守和县令。
萧何已经从泗水郡衙逃了出来,重新回到沛城。
形势吃紧后,县令曾叫来萧何进行商量。
“究竟该如何是好呢?”县令问道。
“索性我也反叛秦,我想率领县军投奔大楚将军(陈胜)的麾下。此外再无良策。由你顺便把士兵集合起来如何?”县令提出了请求。
萧何做出很过意不去的样子,说:“大人乃是由秦朝廷派下来的官吏。”
这句话是不得不说给对方听的。
曹参当时也在场,连忙插了一句:“如果大人发布命令,恐怕沛县的一个小孩子都不会采取行动的。”
接着,他又以颇符合曹参身份的稳重语调说道:“干脆,把沛本县出身、逃到无人沼泽地里去的那些人都招呼回来,让他们来守城为好。”
县令听到这些话,露出惊恐之色,为慎重起见,又回头望着萧何征求意见。
“我也跟曹参意见一致。”
萧何的语调十分平静,县令愈发紧张,只得听从他二人的建议。沛城的父老们绝大多数都支持萧何,县令对此也有所察觉。如果不按萧何的意见行事,在沛的土地上将一刻也待不下去,是惊恐而不是理智让他深明这一点。
“那好,就这么办。”
《项羽与刘邦》 第四部分《项羽与刘邦》 举 兵(9)
县令点了点头。萧何把屠狗店的樊哙叫到县衙,派他即刻动身到刘邦那里去,并让樊哙捎口信说:是想让刘邦带领军队进入沛城,我们将打开沛的城门等候贵军。
樊哙生性憨厚质朴,浮躁奢华几乎从不与他沾身。唯独此刻,他也许是太兴奋了,竟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正准备飞奔而去的时候,却被萧何给叫住了,说:“有件事忘了。以上口信传达给刘将军时,就说是县令大人提出的要求。”
不说是县令的命令,而是要求,这是萧何随意加上的解释。从法律意义上讲,县令在说出“自己也要叛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是县令,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这样一来就失去了对刘邦下达命令的权力,只能是提出要求。县令对刘邦所能作出的约定,就唯有“提前打开城门”这一项了。
“萧何,还是该说成命令吧?”县令又正言厉色地说道。
“还是讲大人要求更为妥当。”
“为何?”
“县令已经表示要对秦谋反,仅此已经背叛了秦法。现在大人已只剩下个人身份了。”萧何仿佛开导般地说道。
县令看到萧何这般的态度,心里真不是滋味。
“这家伙大概是刘邦一伙的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县令的疑虑愈来愈重,于是改变了主意,叫来其他属僚命道:“关上城门!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人们赶紧朝四面城门跑去。
最早得知这项命令变更的,正是县令的驭者夏侯婴。他立即紧急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