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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媚的唇角轻轻颤抖,她讷讷的道:“你,真要这么做?”
祝义全昂然道:“我已经在这么做了。”
媚媚绝望的道:“为了……独吞赏额,……祝义全……你竟不惜牺牲……同伙……的生命?”
祝义全凶悍的道:“有什么不该么!这原来便是个强取豪夺,钩心斗角的人世间,尤其我们这一行中,黑吃黑更不算什么稀罕的事情了……”
媚媚伤感的噎着声道:“多多少少……总还是讲点……道义……才合适……”
祝义全生硬的道:“屁的个道义,媚媚,你若是好人,你若讲道义,‘代执役’这门行当里,该没有你这号人物才对!”
于是,媚媚仆俯铺上,不再出声了。
眼睛一眨,梁宏川道:“祝大哥,我看,她至少撑至明天也就到头了!”
祝义全毫不掩隐的道:“如果没有水喝,没有东西吃,再加上此地的缺乏医疗环境,或者不用等到明天,今夜里就送了她的终也不一定!”
梁宏川阴狠的道:“祝大哥,假设我们无意中撞裂了她的伤口,使她再大量流血,哦,岂不更要来得快捷便当?”
摇摇头,祝义全道:“不成,一动了她,将来就会落人口实了,我们沾也不沾她一下,便没有人能够指责我们,耐心点,用不着再等多久!”
梁宏川忙道:“是,全凭大哥的意思。”
说着,他又望了歪斜墙角的战飞羽一眼,低声道:“这一位,今夜的苦头也吃得不小了,可要再上他一次?”
祝义全打了个哈哈道:“天亮前我再用‘竹针’给他加菜,现在便烧他缓口气!”
梁宏川殷勤的道:“那么,大哥你去歇一会吧,可也真够劳累的啦,姓战的这里,由我来守着,出不了错……”
略一犹豫,祝义全道:“我不睡了,天也快亮啦,我就在这里凑合著打个盹就行,你留点神吧。”
梁宏川急忙应是,站到一边去监视战飞羽,祝义全则在方木凳上闭目调息起来。
荒村野店的夜,凄清幽冷,更静得像要出鬼了。
一灯如豆,晕黯的灯光跳动晃摇,幻映得人影更形诡秘又虚迷了。
神手无相九、口蜜、腹剑、行同兽
九、口蜜、腹剑、行同兽
微弱晕黯的灯光爆开一个小小的蕊,极轻极轻的一响,映在墙座上的影子也怪诞的晃动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依在那里的战飞羽,双眼半开半合,他的脸容上是一片瘀青血污,因而也看不出他掩隐在瘀青血污下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非常静,静得像连空气也冻住了。
方木凳上,祝义全的呼吸声业已变得有些粗重了,他虽是盘膝坐在那里,但显然仍能获得较成熟的慈息,这也是一门不易学得精到的习惯。
在幽朦的光线中望去,这位“独臂煞君”既便是陷入睡梦之中了,却依然显露着狰狞狠暴的形态,那副尊范,在他闭眼的时候,也一样凶恶可怕。
媚媚俯卧在铺上,没有任何动静,她不再要水,不再说话,甚至连蠕移一下也没有——若非她的背部仍在随着呼吸轻动,便会令人怀疑这女中英雄是生是死了,此刻,她仿佛已晕迷过去。
只有梁宏川,他背着手,不时有些烦躁的轻轻踞着脚用脚尖敲拍地面,像是他心里有什么不安或正在思考着某项重大难题一般。
荒僻野在,没有更鼓报时,但战飞羽却可以稳约估计出,现在的时辰已该交三更尾四更初了,距着天亮,就近啦
他深切明白,要想活命,便只有在今夜,在天亮之前想法子,一待明了天,再要说脱困全身,就难上加难,几近绝望了。
眼前,他最担心的人是“独臂煞君”祝义全,若在平常双方条件相等的情况下,战飞羽有把握可以将祝义全摆平,但如今,优劣之势这般悬殊,根本便不能谈了,如在眼前迫使祝义全出手,战飞羽知道,自己是断无胜理的。
祝义全的威胁固不待言,更令战飞羽苦恼的是他身上的伤——每一处伤势都极重,而且没有收口,仅仅暂时阻止了流血而已,他目前体力异常衰弱,所能发挥的力量不及往昔十之一二,他更怕行动时便会撕裂了伤口,那种痛苦他自信可以忍受,受不住的却是伤口撕裂后所带来的余患——破裂的旧创,往往止不住流血,而再要令伤处愈合,就更需大费周章了。
另外,身上的这些束缚又该怎么解脱?捆着他的全是又细又韧的牛皮索与绞合成股的铜丝,非但全都勒在关节血脉之上,还深深陷入肉中,又紧又密,若非有力的协助,他自己是挣不断的,如今,他连提气运功的劲道也没有了。
战飞羽的心中十分焦的,但是,表面上却僵木冷麻,丝毫不显露他内在的忧急不宁,他只是斜依在墙角,连脸上一根肉的也不抽动一下。
打了个哈欠,梁宏川像是十分疲倦的坐了下来,他坐下的位置,是在战飞羽与祝义全的中间,分距双方大约都有三尺左右的远近。
方木凳上,祝义全的眼睛微微蠕动,片刻后,低沉的鼻声又起。
背对祝义全的梁宏川恍同未觉,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战飞羽寂然有如入禅。
房间里没有其他声息,——门那头的八个汉子,奇怪睡觉也不打鼾的。
忽然,梁宏川开口说话了:“喂,姓战的,以你这种一向横行八方的人物来说,身处此境,又想到那死亡的滋味,不知可有什么感触没有?”
战飞羽不做声。
梁宏川嘴里“喷”“喷”连响:“其实呀,你当然也会感到大窝囊,以你的名头,你的身份,你那神手其技的本事,却落到我们手中,非但弄了个狼狈不堪,更且命在旦夕,我替你想想,也觉得不甘心哩!”
战飞羽目光凝定不动,但右颊的肌肉却抽搐起来。
低沉的一笑,梁宏川道:“姓战的,我告诉你一件事,想你必定乐意知道——你晓不晓得为什么‘大红云,凌刚要把我抓往他那个主儿那里?”
战飞羽只吐出一个字:“钱。”
眸中的神色带着嘲弄,梁宏川道:“这只是凌刚的目的,你可知道出钱的主儿为什么要买我?”
战飞羽木然开口道:“你是个坏种!”
面不改色的笑笑,梁宏川悠闲自在的道:“实说了吧,买我的那个主儿乃是李家堡的老堡主,嘿嘿,这老狗头之所以出银子找‘代执役’买我去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宝贝独生儿子在年前也被我抓走了,当然,是有人雇我抓走他的儿子,那老狗头一腔怨恨自便出在我的身上,他要以牙还牙,便请了凌刚来对付,只要把我一送到李家堡,我的命运便和待宰的猪羊没有两样了……”
敌敌唇,他又慢吞吞的道:“幸亏我是吉星高照,命不该绝,就在那山神庙里遇见了你这善心人,一旦凌刚叫出了你的名号,我便知道自己不仅可以活命,更有横财可发了,很少人晓得你的头上也有一笔赏额悬着,但我却知道,我告诉自己,只要谨慎行事,便极可能达成目的,当时,唯一令我担心的是——你有多久没见过我大师兄冯子钦了,如果你有三年以上没与他晤面,便是我的万幸,如你最近遇见这他,也说不定他不会告诉你我的事,在老冯而言,他觉得这是家丑呢,但我希望你最好没碰上他……嗯,结果十分美满,全如了我的愿,你有四年之久未同冯子钦聚晤了,你更毫不知晓我的事,那一刹间,我已觉得满袋的财宝业已装稳啦!”
战飞羽嘴唇微张,像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梁宏川笑眯眯的道:“你的心地不坏,又重感情,但这却也是你的弱点,走江湖嘛,尤其是黑道上闯的人,最好把天良抹煞,心肠练硬,否则,就要吃亏啦……”
战飞羽的眼皮下垂了一点。
搓搓手,梁宏川往后移坐了一尺——他的动作自然而轻快,加上口中哧哧在笑,所以没有注意或察觉他的这个细微移动。
战飞羽脑中思潮起伏,越想越气……
梁宏川又笑呵呵的道:“你救了我,我很领情,幸而半途上杀出了你这个程咬金来,要不,一旦叫凌刚那野种把我送到了李家堡,我也包管吃不了兜着走,连肉带骨全会叫他们磨碎,不过呢,你救我,我领情是一回事,黄澄澄的金子又是一回事,你头上有赏格,我便顾不得领情了,那区区恩惠,又怎比得上金元宝来得有诱惑?”
喉结颤动了一下,战飞羽低哑的道:“在我没有断气之前,梁宏川,你便要随时记得提防你自己的性命,我告诉你,我的出手是非常快,而且又非常准确的!”
梁宏川点头道:“放心,我忘不了,但我也相信你对我无可奈何,战飞羽,我已在绝对的劣势下胜了你一场,如今我占着的却是绝对的优势,所以,你想扳回这一局,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战飞羽缓缓的道:“上天如肯帮助你这等邪物,则人世问便将公理荡然!”
梁宏川咬牙一笑道:“我有我的为人行事准则,所以,我也另有一个上天,你唬不住我,姓战的,你不行,你那所谓的上天也一样管不着我这一段!”
现在,战飞羽方才深刻感受到梁宏川的邪恶、毒辣、狠毒与冷血,他的歹毒不浮于面,他的容貌看上去甚至是善良的,而他又随和,又平凡,又能屈能伸,能卑颜奴膝,但是,他却坏到骨髓之内,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根筋络、每一条脉息都是邪恶又狠毒的,他连灵魂都腐蚀了……
梁宏川笑嘻嘻的道:“你恨我,我知道,所以,我只能延伸你的怨恨到明天下午,抵达目的地之后,不管死罪活刑,我都会尽早请他们给你一个一了百了。”
战飞羽沉重的摇头:“我不恨你。”
微微一怔,梁宏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