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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十一月里,大喜前一日,金折桂一大早莫名地醒来,不知怎么想起成亲前不能见面的习俗,心想玉破禅还不知哪里去了呢,自己担心这个做什么?见躺在她身边的沈氏还没起来,从床尾下了床,先见屋子里黑漆漆的,随后见白鹭、白鸽向她招手,披着衣裳就跟着过去。
“小姐,你瞧。”白鹭微微推开窗子。
冷风吹进来,金折桂不禁打了个哆嗦,只见外头下了一场小雪,开了几十朵……莲花?
“这是黏在莲花灯上的字条。”白鹭把字条递给金折桂,亏得婆子们不识字,见了字条,就叫她们去看。
金折桂拿出字条,看上头写着“知道你想做雪莲花,不想做雪菊花,特送上莲花几朵”,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心想这可真是艺高人胆大,忽地想玉破禅再大的难耐,也不能拿着那么多朵莲花灯进了沈氏院子,既然沈灵纤都能想到用金蟾宫、南山两个,那玉破禅定然也能想的起来,“是蟾宫、南山两个弄来的?”
白鹭笑道:“小姐一猜就猜准了。”不由地打了个哈欠,又替金折桂把衣裳穿上。
“天还没亮,你们再去歇一歇。”金折桂掀开帘子出了屋子,抱着手臂在廊下转了转,又向挂在雪地里的莲花灯走去,只觉得“浮生若梦”那话委实不错,明儿个就要成亲了,先在心里想着既然这么容易就能嫁出去,为什么她上辈子嫁不出去?仰头瞧见一盏灯笼底下写着“除了我”三个字,剩下的半句话,被雪水濡湿,叫人分辨不出是什么字。又去其他灯笼底下去看,只瞧见每盏灯笼下,都只有两三个字能叫她分辨出来。
眼瞅着一院子随风飘动的莲花,金折桂越看越是一头雾水,听到屋子里的动静,知道沈氏醒了,就过去跟沈氏一同洗漱。
沈氏瞅见院子里的莲花灯,只是淡淡地一瞥,说了句“好有闲情”,就不管了。
金折桂等金蟾宫、南山两个过来,就立时道:“挂个灯笼也不好,好好的灯笼,怎么下头的字每一盏都湿了?”
“下头还有字?”沈氏原本瞧见是花灯,就不多管,听说有字,唯恐是什么表露衷心的甜言蜜语,赶紧要叫人把灯笼摘下来。
南山指着金蟾宫说:“蟾宫说,有些字不雅,要涂掉才能挂起来。”
“……那你们涂掉的是什么字?”不看还好,看了半截之后,金折桂忍不住想那个“除了我”后头,到底是什么字?既然不雅,那就是调戏她的话?会是什么呢?还不知道是什么字,先脸红起来。
金蟾宫道:“夫子教的功课还记不住呢,谁记得破八哥哥说了什么腻歪人的话?”拖长腔调道:“我只记得灯笼上写着携手天涯,南山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什么同舟共济。”南山抓着脸,大半夜的替玉破禅办事,他起床气没过,瞧见金蟾宫发现了灯笼底下的字,就帮着金蟾宫一起把字抹糊了。
“携手天涯、同舟共济,有什么不雅的?”又不是写着“我想跟你困觉”,金折桂火冒三丈,亏得她还以为玉破禅奔放了一回呢。
“是破八哥哥的字迹很不雅。”金蟾宫看金折桂气咻咻的,心想谁叫他们一起去塞外,又撇下他跟南山两个的呢,看金折桂扑过来,立时拉着南山,向沈氏身后躲去。
“算了算了,谁叫破八自己的字迹不雅呢?今日我去玉家铺床,你好生留在家里,别生事。”沈氏叮嘱金折桂,看金蟾宫、南山两个吊儿郎当,又不肯严厉地训斥他们两个,就打发他们吃饭了立时去学堂去,听说请来的全福人来了,就带着人出门。
等沈氏出门了,金折桂将灯笼看了一遍,又见下雪,就叫人把灯笼取下来,自己拿着一只把玩,又去逗小星星说“莲花”二字,唯恐此时出门,见了人又被人打趣,就闭门不出,见门外金洁桂跟宁氏叽叽咕咕地说话,探头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金洁桂先这样说,待跟宁氏又说了两句,才领着宁氏进来,笑容有些勉强地道:“母亲院子里的人四处寻人,大嫂子说姐姐跟着去玉家了。”
既然是请全福人,自然是怕福薄的人触了霉头。金擎桂改嫁了,无疑算是个福薄的。
“怎么会?出门的不是只有母亲跟舅妈几个吗?”金折桂心想金擎桂既然惦记着要替黄家拉生意,又怎么会拣着今日去玉家触她霉头?
这两日金擎桂被冷氏劝着,要借着金折桂、玉破禅跟黄家做买卖的事,劝说黄家姑爷来京城。宁氏心知黄家姑爷来了,少不得就要被金老夫人、冷氏说服,跟金擎桂和好如初。这几日天冷,康氏儿子病了,金朝梧不免惦记了几次,如此又叫宁氏心里不痛快,于是宁氏不敢跟金朝梧置气,就又冒康氏的名,给金擎桂送信,信里挖苦羞辱金擎桂外,还威胁要把当初金擎桂、玉悟禅的事细细说给黄家人听。
如此,金擎桂寝食不安,又没法子名正言顺地进玉家见康氏,于是心知今日沈氏带着人去玉家依着规矩铺床,就早早地准备轿子,跟着混入玉家。
此时金折桂问,宁氏就笑道:“大小姐哪都不在,又在前两日偷偷叫人准备了轿子……她前两日跟玉家大少夫人送帖子,人家没理会,今日她不见,不是偷偷地跟着伯母去了玉家,又向哪里去了?六妹妹赶紧告诉祖母一声,叫祖母把大小姐请回来,毕竟,萧家姑爷那么个下场,去了玉家,玉家人是知道内情的,指不定会以为是我们金家有意要咒他们家呢。”
萧家姑爷那么个下场……金洁桂听得一头雾水,心想萧综不是死的十分英勇吗?
金折桂眼皮子跳个不停,“大嫂子,大姐姐只是不在家,你就说她去玉家了,还要我跟祖母去哭闹,叫祖母把大姐姐喊回来?”
宁氏自觉自己话里没有漏洞,“你二婶子那边也在满府找人呢,我是听婆婆说,才觉得大小姐去玉家了。”
“二婶子没想叫祖母知道吧?”金折桂闹不明白宁氏怎么那么想叫金擎桂倒霉,这事告诉了金老夫人,金老夫人定要重罚金擎桂,指不定,还会以为金擎桂跟玉悟禅旧情复燃呢,“二姐姐,告诉二婶子大嫂子想叫我去求祖母把大姐姐从玉家喊回来。”
“哎。”金洁桂一头雾水,但不肯深究,唯恐自己知道了什么事,也被拽进漩涡里。
“别……就当我没来过吧。”宁氏赶紧摆手。
“那可不成。万一大姐姐闹出什么事,回头祖母埋怨我把事瞒下来呢?”金折桂起身,“我去告诉祖母。”
宁氏心想要不是王氏太滑头,不肯出面替她跟金洁桂、金折桂说,如今她也不会被金折桂揪住不放,“六妹妹……”说话时,窗子外就有庞铮家的过来问:“六小姐,大小姐在你房里吗?”
“不在,庞婶子,大嫂子说人去玉家了。”金折桂道。
窗子外,庞铮家的只说知道了,就再没动静。
金折桂赶紧叫丫鬟去金老夫人那边去看,丫鬟回来后,就说:“老夫人把二夫人叫去了,老夫人气得很,小姐赶紧去劝劝。”
金折桂问:“老夫人叫人去请大小姐回来没有?”
“那倒没有。”
金折桂心想要是金老夫人叫人去请,派出去的人在玉家一番搜寻,瞧见金擎桂在玉悟禅房里出现,那才是不得了了,看宁氏神色不对,也不提叫金洁桂去跟冷氏说话的事,只说:“祖母是十分心疼康大嫂子的,大嫂子该想法子叫祖母也心疼心疼你,不然你就算死了,也没人知道你的委屈。”
宁氏眼皮子一颤,落泪道:“这还是我这几个月来,头一次听到的贴心话。”看金折桂仿佛知道了内情,又哽咽道:“我这也是顾虑重重,为了你侄子……”见金洁桂避嫌地出去了,不禁握着金折桂的手,“你打小就不像个小孩,你教教嫂子,嫂子如今要怎么办?”
“嫂子还不知道祖母最见不得人逼死原配?”金折桂道。
“可、可是……”宁氏结巴了,心说轮到孙子孙媳,指不定金老夫人向着谁呢,转而又想康氏做出那种事,还能得金老夫人心疼……
“你忘了,你还有小侄子呢。谁做错事,就该罚谁。与其想法子作弄大姐姐,为什么不把罪魁祸首扯出来?”金折桂见自己把话说到这,宁氏要还是迁怒金擎桂,不把金朝梧扯出来,那就是她自作自受了。
果然,宁氏还是不肯把金朝梧扯出来,宁肯在心里一遍遍咒骂金擎桂。灰败着脸,再要口口声声说自己可怜,请金折桂别提她名的把金朝梧做的事透露给金老夫人,就见金折桂不肯搭理她了,再不说什么“贴心话”了。
到了傍晚,沈氏领着金擎桂从玉家回来,进门后,直接带着金擎桂去见金老夫人。
“母亲,擎桂坐着轿子,跟着上了玉家门。不好请她去新房,就请她去跟玉家大嫂子说话去了。”沈氏想起玉夫人看见金擎桂时那复杂的神色,只觉今日出门不利。
“祖母——”金擎桂咽了咽口水。今日玉夫人有意叫人带着她去见康氏、玉悟禅,瞧见玉悟禅软趴趴地躺在床上,她心里恶心得很;康氏又有意留着她叫她去听玉悟禅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话羞辱她。若非还有一丝理智,她早将康氏掐死,只是,康氏为什么撕破了脸,也不肯承认给黄家送信了?
“跪下。”金老夫人哼了一声,“原本老婆子还想着,等大姑爷来了,就叫你祖父替你说说好话。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祖母,是……”金擎桂来回看看,见沈氏、岑氏也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委屈道:“是姓康的有恃无恐,又来送信羞辱我。是以……”
“母亲,我们先告退了。”沈氏、岑氏对金擎桂的事,就算不心知肚明,也听到了点风声,此时不肯惹上麻烦,赶紧要告退,宁氏偷偷觑了眼冷氏,也带着王氏告退。
“有恃无恐?康大嫂子无依无靠,不知她恃的是什么?”金老夫人笃定金擎桂是在胡言乱语,琢磨着她出嫁了是黄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