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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不上理由。
也许,只因为谷内太空了,太静了。
那空寂气氛足能令人窒息!
但要说它使人人却步、裹足,那又似乎有点过分。
现在这死谷中就有人。
而且,还不止一个。
人,在东边峭壁下端那黑黝黝深邃的山洞内。
看不见,可听到话声。
有话声就表示有人。
话声,是甜美、悦耳、动人的两个。“等了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见一个人影到来?”
“姑娘!张网捕兽,垂钩钓鱼,这种事儿,急不得,我等了多少年了,不是至今一无所获?那个人,他必然高明、多智、诡满、狡猾,这种人,他会轻易入网上钩的么?”
“这么说,还得等?”
“不错,姑娘,还得等。”
“等到何时?”
“一直等到他来。”
“他一定会来?”
“一定会来。”
“那么有把握?”
“当然,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对姑娘,就是个好例子。”
“别往自己脸上抹金了,那是因为你……我……”
“你什么?”
“不知道。”
“我什么?”
“说不上来。”
言罢一阵低低银铃娇笑。
闻之,能令人心醉。
“我来替你说了吧,那是因为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令你倾心之处,可对,姑娘?”
“对是对!但我觉得你有些儿……”
“什么?”
“不害臊!”
又是一阵银铃乍起。但,转瞬间,笑声歇止。
“说真的,万一他真个高明、多智、诡橘、狡猾,永远不来呢?你这番心血,岂不要付诸东流?”
“不会!经你以南宫夫人形貌多次出现亮相,已经震动了整个武林,他不会不知道,只要知道,他就绝不会不来。他虽高明、多智、诡谲、狡猾,但物极必反,这种人有时候也最容易对付。这种人往往最多疑,我就是利用他这一弱点,让他自己不自觉地蹈网、吞钩。还有,姑娘你该知道,作贼心虚,为求心安,他一定会跑到这儿来看看。”
“照你这么说,他就称不上高明、多智了。”
“不能这么说,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还有一山高。”
“又来了。”
“不,姑娘!智慧之为用,虽然在人,但用之以正,则自然益增高深博大,用之以邪,则难免趋于狭小浅薄,此所以邪不胜正。道必胜魔也。”
“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受教了。”
“谦虚是姑娘的美德。”
“言出肺腑,字字由衷,我是说真的。”
“我也不是假话……”
“要来,我真希望他早点来,憋在这地方既闷又难受,这种滋味,我是生平第一次尝到,真……”
“姑娘,义之所在,唯恐后人,万死不辞,再为一个‘情’字,粉身碎骨也甘甜。为你,为他,何妨多忍耐!”
“你敢……唉,谢谢你,姊姊,我羞愧无似……”
“别这么说,姑娘,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连他在内;为了他,你能忍人所不能忍,你能不惜牺牲一切……”
“姊姊,你……”
“妹妹,别掉泪,别……”
结果,她自己也难忍两眼热泪哑声道:“一个无福,一个几生修来,只是他…
…唉……”
蓦地改口轻喝:“妹妹噤声,有人入谷……”
一条淡白人影如电,不知由何处射进死谷。
淡白人影的落脚处,是西边峭壁下的洞口前。
人定,影敛,是个书生。
他默默地站在洞口前,一动不动,直如一尊石像。
但,一袭滞洒、飘逸的雪白儒衫,却无风自动。
脸上起了阵阵抽搐,双唇微微翕动,似在说些什么。可是,除了他自己外,谁也听不到。
须臾,他缓缓抬眼扫视全谷,不放过每一寸地皮。
目光,最后在身前那黝黑、深途的洞口上……
突然,他身形猛震,骇然怔住,脸上的神色,激动而复杂,令人一时很难明白他是些什么感受。
以前没看见,那是他临此伤心断肠地,太过悲伤,太过哀痛,太过伤神,忘了身外的一切甚至于他自己。
现在,他发现了。
有此发现,够了!太够了!就这么一点发现,已足证明一切。
蓦地里,一声龙吟长啸,穿云裂石,直达九霄。
听声中,包含了太多的东西,但有人能够领会,一丝不遗地完全领会,这个人,就在左近。
啸磐未落,书生身形电闪,飞射不见。
原来那洞口旁,写着两行字迹,字体娟秀,金刚指力,整齐如刻,入石三分。
“昔年种因,夺刀杀人,令朝得果,溅血横尸。”
洞顶四个大字:报应不爽。
死谷中,又回复寂静,空荡一片……
良久,良久,东边峭壁下洞里,那无限甜美、动人的话声又起,似乎有点哽咽,又带着些惆怅、忧郁……
“走了?”
“走了。”
“怎么会是他?”
“闻说爱妻未死,千信万信,是悲是喜的心情下,犹带着一点唯恐有误的恐惧,特来求证,人之常情,有什么不对?”
“姊姊,你似乎对他了解得很深?”
“妹妹这句话的意思是……”
“姊姊,我不是世俗女儿家。”
“妹妹,别急,我说过,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你。”
一个人儿默默,没有答话。
另一个人儿,话声又起:“记得么?我不是对你说过?我是无双的闺中密友,女儿家谁不喜欢在知心朋友面前夸耀自己的丈夫,引以为傲?所以,由她的口中,我对他了解得很深;再说,这是常情,我是以常情推测,妹妹难道不做如是想?”
那个默然的人儿依旧默然。
她相信了,不相信又如何?
她一直觉得身边那人儿,言谈举止可疑。
但她却又找不出那矛盾之处,究竟在哪儿。
那位人儿的每一句话,也令她无从辩驳,找不出破绽。
那倒非别的,只因她不忍,她不忍辩驳。
有几次她曾下过最大决心。
但那仍属枉然,因为机会稍纵即失,刹那间那位人儿总又会弥补得没有一丝缝隙,根本无懈可击。
所以,纵使有些怀疑,也只好默然了。
她默然了,那位人儿也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开了口:“姊姊,刚才你手抖得很厉害,知道么?”
那位人儿道:“他功力高绝、守内第一,万一被他发现我们,那我们这番心血,岂不真的要付诸东流了?我好紧张。”
这回她没放松,紧逼了一句:“姊姊,你覆面纱也湿了,泪珠儿成串洒落襟前,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位人儿答得很平静,平静得出她意料之外。“世上感人最深的,是挚爱真情,只要是有血有肉、有灵性的人,谁都会被感动得掉泪,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能例外?妹妹,你也泪渍未干哩。”
她,红云满面,娇羞无限,忙抬皓腕捂向粉颊。
“妹妹,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反客为主,那位人儿好厉害。
可是她也不太弱。“姊姊,别忘了出家人四大皆空,道家修持更重恬淡。”
“我没忘!”那位人儿益见高明道:“不错,妹妹,出家人四大皆空,道家修持更重恬淡;但,妹妹,出家并非教人无情;四大皆空,恬淡寡欲,也不是教人绝情,倘若无情绝情,何来慈悲?”
她哑了口,她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有意刁难,逐步紧逼试探,结果不但仍然一无所获,反而无辞以对。
良久,她方始苦笑说道:“姊姊,我说不过你,甘拜下风。”
那位人儿道:“妹妹,别动歪脑筋了,能说的,不必你问,暂时不能说的,我自知小心,你又何必枉费心机……”
她娇靥上又复红云满布,而且比适才更盛。
那位人儿似觉歉然,接道:“人不是铁打金刚、铜浇罗汉,一天一夜了,妹妹,你歇息一会儿吧。”
她道:“不,姊姊,等了一天又一夜的不是我一个人,你先歇息。”
“妹妹,”那位人儿很感动,道:“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是娇生惯养的闺阁千金,吃苦这方面,比不上我这出家人多多。
你先歇息,待会儿再替换我,咱们轮流守候不挺好么?”
未再闻话声,想必,已经听了话。
暮色低垂,夜已来临……
今夜适逢月半,月儿,圆而皎洁。
碧空如洗,清冷银辉轻洒,照彻万里,一片银白世界。
终南“死谷”中,纤细可见。
更空荡,更寂静,益发的慑人、怕人!
初更刚过——基地,东边洞口内话声又起:“妹妹,醒醒,有人来了!”
一条淡青人影,如电般射落西边洞口前。
是个身材颀长的青衫人,他面西背东,对着洞口。
东边洞口内那两个人,看不见他的面貌。
但这背影,对其中一位来说,是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洞中,响起了一个惊诧欲绝的呼声,是骇然!是怀疑置身梦中?是怀疑今夜的月色?
不信自己的眼睛?“是他!是他!
怎么会是他?原来竟是……“适时,青衫人已望见洞口字迹,刚机伶一颤,似忽有所觉,身形猛震,连头也没有回,腾身而起,惊煌飞遁。
“妹妹,别让他跑了!”
一灰、一白两条无限美好的身影,自东边洞口疾射而出,双双衔后直追。
她们两位,应变不谓不快!
无奈青衫人极其机警,功力甚高,身法奇快。
双方距离足有十丈,而青衫人距死谷唯一出口却只有四五丈,假如让他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