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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宫闱总重重-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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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雅将她拉起来坐在身边,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坦言道:“你从小跟在我身边,我亦已姐妹之心待你,我的心,你是知道的。这一辈子都将永永远远地遗憾下去。今次看着安阳和思齐,实在是感叹红尘世间,有缘无份之人!深宫重重,我是一辈子都注定了走不出去的,可是你不一样!馨儿,我是真心想看你找到自己的幸福,不要再步我们的后尘了!你明白吗?”
  宁馨听得落下泪来,反握着她的手:“小姐对馨儿的心意,馨儿怎会不知?”宁馨心中波澜大起,忍不住脱口叫了闺中时的称呼,道:“小姐既然如此说了,馨儿也不怕说出心底的话来。馨儿跟小姐和公子自幼长在一处,零零总总,都看在眼里的。虽说皇上对小姐也是没说的,可是,别人不知道,难道馨儿还不明白吗?小姐心里的苦,馨儿不敢说感同身受,但是四五分,还是能体会得到的。正是见证了这般刻骨铭心,等闲之人,馨儿也是不屑托付!戏文里说的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这些事,随缘就好,小姐还是不要再操心了!”
  沁雅听她说完,良久之后,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她。
  “以前,我一直很羡慕安阳,永远那么活泼开朗,无忧无虑。可如今……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沁雅摇了摇头,她对安阳终究是放不下。
  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古来秋雨总惹闲愁。
  “公主那么好的人,神明自会保佑的。”宁馨看着暗沉的天色,宽慰道。
  沁雅低着头,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好想要个孩子啊……”沁雅又望了一眼远方,突然说道。
  宁馨知道她心中寂寞,可是没料到竟至于斯,扶着她一步步下楼,微笑道:“这个有何难?主子这么年轻,只要调养好身子,说有便有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沁雅被她逗得一笑。
  沁雅难再有孕的事,萧彻严旨不可透露分毫,所以,宫中人都不知道此事。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清脆嘹亮的童音,咬字清晰地背诵着后主词,远远地传来。白澈一看四周,峰峦崇峻,只有一条羊肠小径。他循声追去,蓦得周遭豁然开朗,轩榭池沼,曲苑斋堂,细细一看,顿觉熟悉异常。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穿堂过院,终于看见了那熟悉的月洞门,转过照壁,见一个垂髫之年的孩童正站在亭子里,背对着自己。
  他心中惊疑,难道,难道……正想迈步上前,那孩子恰转过头来,侧着小脑袋,右手的食指点在脸颊上,笑吟吟地道:“澈哥哥,庆儿背得对不对?”
  他刚想回答,可是发现自己怎么努力也发不出声音,突然一阵地动山摇,白澈猛的从床上坐起,一看四周,分明在自己的寝室,这才醒悟过来,刚刚原来是做梦。
  “夫君,怎么了?”萧璃被他的动静带醒了,撑起身子看他满头大汗,担忧地边问边帮他擦。
  “没事,做了个梦。睡吧!”白澈自己拿袖子擦着汗,复又躺下。
  过了许久,打更的声音传来,白澈睁着眼睛望着窗户上风竹敲秋韵,入耳万叶千声,皆是有恨。一闭上眼睛,深巷残月,梧落故园,全部涌上了眼帘,终是梦境,醒了,只余床前耿耿一残灯。
  文思齐最终称病没有参加殿试,但萧彻仍旧赐予他进士及第,或许,在他心底,觉得有愧于思齐而略做补偿吧。
  和泰四年,文思齐被授予参知军政,前往西北军营效力。来向沁雅辞行的时候,几乎没说什么话,整个人都冷漠了,不再是当年那个阳光灿烂的大孩子了。
  沁雅望着他离宫的背影,心中慨叹,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父亲,白敬之,白澈,现在终于又轮到了思齐,所有这些至情至性的男人,都要到那马革裹尸的沙场去磨砺一番,才算是完整了人生?
  注:
  题引自——莫道身闲总是,孤灯夜夜写清愁。

  醉溺君怀(上)

  和泰四年春
  自从思齐走后,整个文家似乎都沉闷了许多。文鸿绪对儿女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日深居简出,闲暇之余,常常陪伴妻子,或谈诗论道,或到京郊附近的名寺进香,倒也稍补了遗憾。
  “古人说,颐养天年!我总在想啊,这怎么样,才算了‘颐养’?”正是一旬休假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文鸿绪一盏茶,一卷书,惬意地坐在廊下看妻子摆弄院里的花草。
  沈怀袖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道:“怎么?昨日见柳家三代同堂,相公羡慕了?也想含饴弄孙了?”
  “不瞒你说,的确是羡慕啊!”文鸿绪也是一笑,放下手中的书。
  “那可得赶紧地让人把这话传到柳家去,可够他们乐上好一阵子了,相爷终于肯服老了,是不是也有了隐退之意?”沈怀袖把已开了花苞的牡丹一株株小心翼翼地移栽到盆里,又拿了剪刀仔仔细细地作修剪。
  “你啊你!哪一日能不呛我几句?”文鸿绪指着爱妻,叹了口气,道:“苏东坡说‘老夫聊发少年狂’时也不过如我如今这般岁数,可见啊,不服老也不行啊!”
  “呵呵,才说自己服老,就‘聊发少年狂’,可见不是真心的!还是一心要‘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沈怀袖拾掇好一盆便搬到一边,怕不小心又被碰坏了。
  “不是这话,不是这话!”文鸿绪站起来,闲闲地负手踱到妻子身边,笑道:“近来常读六一居士的文章,《集古录》一千卷,藏书一万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吾老于其间,六一皆全,畅快淋漓的人生,甚为向往啊!”
  沈怀袖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他,不像在说笑,似乎是真有了隐退的念头,拍了拍尘土,站起来严正地看着丈夫,问道:“怎么?近来朝局又不安吗?”
  文鸿绪笑着摇了摇头。
  “那怎么?……”
  “儿女们都长大了,清礼现在深受皇上器中,有我在,反而压制了他!庆儿的中宫之位也很稳固,我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思齐那孩子,总是少年心性,在西北,磨磨棱角,回来后,不知道能不能成大器!”文鸿绪蹲下来,拿起了妻子刚刚用过的剪刀,也帮着修剪起来。
  沈怀袖立着看了他一阵,也一并蹲下来:“听你说要隐退,我心里是高兴的,我这个做娘的,兴许就是偏心,看不得庆儿不好。可只要有你在的一天,皇上就必然不会全心全意地对她好。怕也只有你放下权位,才能成就女儿的幸福!可是……”沈怀袖突然话锋一转,道:“我又觉得这不像原本的你了,匡扶社稷的宏愿还没有完成,你当真放得下?”
  文鸿绪扶着妻子一起站起身来,无奈地笑叹一声:“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文鸿绪看着妻子亲自栽培的这些牡丹道:“正如你所说,皇上对我的成见是永远也不可能放下的,这对庆儿,对清礼,对整个文家都不是好事。如今快到天命之年了,自己常常感觉精力也不济起来,以前在尚书省通宵侯前线战报,三天三夜不睡觉都没事,可如今不行了啊!”文鸿绪抚着妻子的肩头,叹道:“或许,也是该把这一切交到年轻人手里了!”
  沈怀袖看着丈夫难掩的疲惫之态,忆及当年结发之时他对自己讲起此生的宏愿,要学伊尹管仲,为君王守土安邦,如今却是一颗老态龙钟的心,可见朝局纷争,他是预感到什么不祥了?才要退一步以保全大局?想到此处,沈怀袖突生悲凉,忍不住靠到丈夫肩上,轻声道:“历来权臣大都不得善终,难道,咱们也要……”
  文鸿绪闻言,搂了搂她,笑道:“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早点抱孙子,略有感触罢了!皇上,不会这么对我的!你放心吧。”
  沈怀袖看他的神色,不似在安慰自己,遂放下心来,叹道:“这么一说倒也是了,庆儿自两年前小产以后,一直都没有消息,怕是伤了身子啊!”
  文鸿绪不觉眉头轻拢起来,点点头,道:“你做母亲的多上些心吧,皇后若是无子,事情可是难办啊!”
  “我知道。”沈怀袖点点头,面带忧色地道:“要说庆儿两年无音讯倒还说得过去,怎么连璃儿也……”
  “哎!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红尘纷扰,道之不尽,说之不完啊!”
  和泰四年夏
  和泰四年,从文思齐离家远赴西北边疆,似乎就带走了文家的阳光。
  开春以来,文家就连连出事,先是沁雅的舅父,时任工部员外郎的沈怀袖长兄被御史弹劾,说其在主持修建帝陵时贪污,逼迫役夫致使工程进度缓慢。萧彻倒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交给刑部查办而已。六部里,除了柳氏一门盘踞的礼部,其他都是遍布文鸿绪的门生故吏,此举基本上就是不愿追究的姿态了。后来刑部上报说查无实据,自然是不了了之了。
  紧接着又是兵部出事,当年追随白澈进京的二虎,如今已是正五品官。他本是行伍出身,粗人一个。打仗,没说的,自是骁勇,可是为官,一本官经怕是一辈子也读不透!不知是受了何人陷害,指责他克扣军饷,又是一本参到御前。
  萧彻信任白澈,喜欢他的办事手腕,且二人都是年轻人,都不喜欢老臣们的沉闷拘谨。皇帝放心地把兵部交给他管,如今却出这样的事,他难辞其咎,上表请罪。这下二虎可急坏了,他原先也不知道那钱是军饷,听手下人一撺掇,想放着也是放着,拿来用几天,可竟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悔得肠子都青了,差点想一死以谢天下,幸好被白澈给劝住了。
  沁雅身在深宫,前朝之事虽不愿插嘴,但是不可能充耳不闻。虽说宫城内外都盛传皇帝偏袒文家是因为看了皇后的面子,但是沁雅心里也清楚,萧彻不是那种以私人感情而误国家的人,其实,萧彻心底到底在想什么,她也不十分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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