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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缭绕,沉实的气息一丝一缕地迷袅于她的面前,这曾经让她得以安宁心息的焚香,于此时竟使她越发惴然不安。皇太后声音沉沉传来,隐含阴冷:“你是说,皇帝令阮氏明日迁出回心殿?”
海雨青垂下头来,道:“皇后另派太医为阮氏诊视,诊出阮氏胎像有异。”她停了一下,一字一顿接道,“为早产的先兆。”皇太后从座上站了起来,柱着拐杖一步一步向海雨青走近,道:“好,甚好!他们诊出了此乃早产的先兆,这不是更有助哀家?”她紧紧盯着海雨青的脸庞,似是意图从中看出端倪来,“阮氏腹中龙儿诞生,当为我顺清国社稷之福。哀家亦好该为此尽一份力。雨青,你说是不是?”
海雨青吸了口气,喉中梗冷紧噎,无以成言。皇太后走到她跟前,逼视着她,加重了语气道:“你说是不是?”海雨青咽了一下,抬头回视皇太后,道:“臣妾自觉,皇上对阮氏爱重之心,并没有半分褪减,阮氏临盆在即,更得皇上关注,臣妾恐怕皇上终会发现阮氏膳食中有异。”皇太后看向她的目光愈渐森冷,道:“你提醒得甚是。”海雨青感觉到皇太后眼中不留余地的威慑,垂下眼帘,竭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再平静,“臣妾以为,眼下应暂且放过阮氏。”皇太后静静地注视着她半晌,嘴角慢慢地咧开了一丝笑意,面容上的僵冷却凝然不散,尤显诡异:“你不忍心么?好,很好。哀家这就告诉你,在这宫中,该如何击败你的敌人,保全自己。”她用拐杖一下一下地敲着地面,重重地,犹如敲打在听者的心房,“你要占先机,你要嬴,就要在你不忍心之前,便把对方置诸死地!”腹中的胀疼间歇地、揪心地一阵接一阵传递进阮御女的神经中。她一手抚着腹部,一手撑着床榻坐起身子来。双颊只铁青一片,额上早已是细汗绒密,她低吟出声,欲唤如秋进内,张开口却发觉喉间嘶哑干涸,浑身竟提不起力气来,只能无力地自行垫起布枕,身子软软地靠下,眼前浮起几抹青黑,腹中的隐疼于此时又稍有舒缓,她闭上双目,长长地呼了口气。她放松了身子静靠在床榻上,感觉到腹内有微微的动静,她不期然地露出了一个虚淡的微笑,双手抚着腹部,呈抱紧保护的姿态,于心内默默道:好皇儿,无论如何,母妃定会让你顺利降生,你一定会很聪明,一定会得到父皇的喜爱。明日,待月华殿内准备好一切,她便可以离开回心殿这个鬼地方了!此间的冷寂孤淡,她再不愿承受,亦不该由她腹中龙儿与她一同承受。皇后特命太医前来为她诊脉,并向皇上报知她怀胎之状,亦算是助了她一把,纵然她知道皇后此举居心叵测,但只要可使她的皇儿得到应有的照顾及圣眷,她愿意,她愿意受这一着算计。
不期然记起怀孕之初,皇后曾到贞宁宫中表示另派太医为她诊脉保胎,她恐其别有所图,自然是设法相拒。然而,时移势易,如今竟是全赖了皇后这一着,才得以走出冷宫。
争斗,不知何时开始,已成了她们的本能。她并不惧怕。她怕的,从来只有是如今这般的无助与孤凄。她轻阖双眼,额旁的细汗星点渗透。戌时的更锣声响在那遥远的方向沉迭传来,她微微地半睁眼睛,窗外的夜色正浓,凉风透过窗棂袭进室内,穿过床旁的纱幔,拂抚在她的身上。她打了个寒战,腹中的痛楚又再传来,她伸手把被褥拉上腹部摭盖,然而竟未觉半分暖意。正要提起声音唤如秋,房门这时被推了开来。她抬头看去,房内光息昏暗,只隐约看到对方身穿宫装,纤姿端芳,正觉纳罕,来人已走进了房内,细看之下,竟是海雨青。而如秋正端着托盘随在她身后进内。“阮姐姐。”海雨青轻轻地唤了她一声,后面转头吩咐如秋道,“侍奉阮御女服药。”
阮御女怔怔地看着如秋端着盛放药碗的托盘向自己走来,哑声问海雨青道:“太后让你来探视我?”海雨青抿了抿唇,点了一下头道:“正是。”阮御女定下了神来了,脸上的忧虑稍有消减,她接过如秋手中的药碗,刚要饮用,却又听海雨青道:“太后担心阮姐姐身子,特命煎了这一服养身药。姐姐小心烫。”她抬起头来,看到海雨青目露关切,遂强笑了一下,道:“代我谢过太后之恩。”
海雨青静默了起来,看着阮御女一口一口地把药汤喝了下去。眼中的哀切,亦随之慢慢地隐湮在昏暗中。直至她把最后一口药汤也饮尽,海雨青方开口道:“阮姐姐好好休息。”转身正要离开,只听阮御女弱声道:“太后可有知道我明日将迁居月华殿?你回去告诉太后,皇上对我尚有情分,让太后放心。”海雨青侧着身子伫立在原地,双手紧紧地交握在一起,指甲用力地掐进了掌中,却并不觉得疼。
良久,她回过身来,低声对阮御女道:“为何你到了这时,还看不透?”
皇嗣(二)
第七十六章 阮御女放下了药碗,刚要说什么,却感觉胸中似有一团热火灼烧,直教她心胃如刀绞般揪痛,腹部的下坠感愈发强烈起来,她呻吟出声,一把抓住了如秋的手,嘶声道:“传……传太医……”
如秋却挣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对海雨青道:“娘娘,奴婢这便前去准备阮御女分娩之事,依皇太后之命,娘娘此时该是回避较为妥当。”她更压下了声浪,“若生为皇子,奴婢定必前去向您通报。”阮御女腹痛越加剧烈,她尖声叫了起来,凄厉的声响恍若划破了回心殿内的阴凄,更释放出了无尽的霾森可怖!她躺倒在床榻上,眼前水湿朦胧,不知是汗是泪,透过床边低垂的帷帐,她看到跟前的二人似是低语连连,面目却再也看不清楚,耳边只隐约听到几缕私语飘忽,竟似催命哀曲,如丧考妣。
只知道,身子如裂开一般的剧痛,如命垂一线般的剧痛。手狠命地抓紧了身下的床褥,指间似有冰冷的湿润感觉,她只本能地惨叫出声,那样撕心裂肺的痛,带来的将是她皇儿的诞生,她心头的绝望又覆灭下去,升起的是希望,是她从来没有预想过的希望。只希望,皇儿平安健康。只要你平安降生,只要你平安……身下的热潮似无止尽地涌出,床前不知何时出现了数个神色慌张的人,她们托起自己的身子,有人让自己用力,有人声音急切地说要传太医。而她,渐渐地连叫的力气也怠尽了,只能低吟着感受疼痛,而下腹,似乎有一股力量欲往外冲出,虚弱如她,却又无力支持。一瞬的陷入浑沌,脑内只余沉混的迷蒙;身上的痛楚却又如排山倒海般地袭来,直把她从晕沉中击醒。意识便是这样有一阵无一阵地,来回反复。她心底的希望,虚罔地在心底盘桓,从来没有如今这样,有那么多的希望,原来她一直有那么多的希望。都是那么简单的希望,但是为什么她只能在这一刻一直想,一直想,她不愿只能是想,她想说出来,她想亲自告诉她的皇儿,好想好想……只希望,好好听一听皇儿初生的哭声。只希望,好好看一看皇儿初生的面孔。耳边听到有人惶然道:“她快撑不下去了……”“主子您快用力……”“……她和龙胎都有危险……”有危险?有危险,她可以有危险,但皇儿怎么可以有危险?不行,不可以……
身下的热潮似乎更为汹涌,犹如她的生命,亦在一点一点地在她体内流失。
只希望,皇儿平安健康。她发出一声惨厉的尖声,与此同时,婴儿响亮的啼声清悦地传来,两相交错,更伴着众人又是惊又是喜的呼声:“皇子出生了!”她虚脱地躺在床上,竭力睁大双眼,看向前方,那一张张带着欣喜的笑脸,如梦似幻。
皇子,皇子。我的好皇儿……她颤抖着抬起手,带着无尽的渴望,欲穷最后一点力量,只想触及近在咫尺亲儿。
然而,惊惶的声音却打破了她的渴望:“她还在流血……”她双唇嚅动:“给我看看……”满心惶恐的人们却似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而心头的希望,却变得飘渺起来,不再为她的意识所捕获,整个儿恍若坠入了无力的黑暗,再不复苏醒。
亥时一刻,皇子诞生的喜讯刚传进了乾阳宫中,紧接着,便是其生母阮氏产后血崩身亡的噩耗。
祯文帝御驾赶至回心殿之时,宫人已为阮氏清净妆戴妥当,房内薰香点燃,辟掩房内那余留的血腥气息。然而他还是闻到了,似有若无,却足以令他惊心怮痛。看到床榻上于白缦覆盖之下的阮氏,他缓步靠近,低头看到她一头如云青丝散于肩下,溢发映衬出她的面白如雪。那眼眶周围淡红一圈,似是正盈泪假寐,随时欲待坐起身来向他连连娇嗔。
他立在榻前,眼中阮氏的面容在记忆中鲜活了起来,仿佛她还在眼前,笑靥如花,柔声对自己道:“晌午的时候,臣妾突然觉得腹中轻动,臣妾吓了一跳,以为旧症再犯,过一会儿后,腹中再动了一下,这时臣妾才知道,原来是龙儿调皮,在臣妾胎中打功夫呢。”他顿觉胸口促疼,双手撑在了榻沿,上半身伏下,大口地吸着气,眼眶渐红。
“迟了,我终是迟了一步……”他喃喃着,哀绝不已。片刻后,他转过头来问身后侍立的宫人道:“小皇子可是在安和殿内?”
那宫人诚惶诚恐道:“回皇上,小皇子刚出生,海修仪便奉了皇太后之命把小皇子带到了慈庆宫中。”祯文帝浑身一抖,面如死灰地瞪着那回话的宫人,那宫人早已惊得跪匐在地,瑟瑟发颤。
他低头再看了恍如熟睡的阮氏一眼后,便转身匆匆往外走去,一边对方公公下令道:“摆驾慈庆宫!”皇子于深夜降生,阮氏血崩身亡于回心殿内,这消息先后传进了皇后耳中,她始料不及地更衣欲前往看视,心内思量本应明日使阮氏迁居月华殿,以便自己对其控制,待得皇嗣诞生,她将可向皇上请旨,阮氏乃罪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