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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欹应该在元清清没到之前便已毙命,而这些无致的桌椅,能说明什么吗?
宁媱反复思量,将多方的头绪牵接相连,慢慢地,一个完整的想法充盈于胸。
琉清宫门前,哀白的蓝字灯笼随风轻荡,仿佛正在无声悲悼逝者的枉然归天。
宁媱每天都会来一趟,常婕妤一直不愿予以接见,她也一直坚持着向如柳传递问候。这一天,她以为也会如此,正自打算向如柳留下话后,便向贞宁宫而去。没想到如柳却说:“宁采女,主子请你进殿。” 宁媱走进内殿,发现里内的一切竟盖上了素白的绫布。室内燃点的香料也与平日不同,似是带点刺鼻,又有些说不出的不适之感。常婕妤正坐在桌前,一件一件地折叠焕欹的衣物。宁媱向她躬下身,轻声道:“臣妾拜见常婕妤。”她一边注视着常婕妤,发现对方虽然面容神色与往日无异,但眼中却是寒寂一片,全无生气,让旁观者尤为刺心。常婕妤似在听到声音后才发现她,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道:“不必拘礼。”
宁媱走到她身边,看到她身侧的椅子上,已放置了满满一叠的小衣服,本以为是她折好的,却又发现她正顺手把那儿的衣服取来,重新打开,复又折叠。宁媱蹙起了眉,在她身旁坐下,道:“常姐姐,节哀顺变。”常婕妤侧头向她笑了一下,道:“你放心,姐姐无大碍。”宁媱伸手按住了她不停折叠衣服的手,道:“姐姐,你需要好好休息。”
常婕妤的手不经意地抓紧了衣服的边角,神情却是自如轻松的,“姐姐无碍。”此时一句无碍,只是自欺欺人。只不过,却是自己欺不成,欺人也勉强。宁媱感觉到她手上的变化,心中更是难过,如若对方此时是哭是闹,反倒能让人放心,偏偏,她没有,她已把所有的悲与痛都藏了起来,在逼着自己独自把这份苦楚吞咽下去,然后积聚在体内,蔓延成毒。宁媱没有再多劝,只说:“妹妹帮你一起整理这些衣服。”她起身走到常婕妤侧边的椅前,把那些已折叠好的衣服拿开,一时需要折叠的衣服只剩下了桌上的几件。常婕妤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上面,也没察觉宁媱的举动,只专注地摆弄着手上的衣服。
想起昔日在西楹小花园中与焕欹初见,再到后来与他猜谜玩耍、哄他吃糕点、陪他从昭华宫返至琉清宫,可爱的一举一动,天真的音容笑貌,从宁媱记忆中跳了出来,眼看常婕妤殿中的此情此景,更让人觉得肝肠寸断。宁媱默默地伴着常婕妤,不再多言。焕欹已经走了,不会再回来了。这段时日里,常婕妤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既定的事实。
就如同十年前,妹妹在自己手上结束的性命。是事实,也是枉死。只是从十年前偷生至今,本还有一个理所当然的理由,骨肉至亲,相伴相生,寥冷深宫,唯得一暖。如今,亲儿已逝,她却还活着。妹妹枉死,亲儿亦是枉死。均是因为同一个人。原来要放下仇恨,忘记过往,也得看老天愿意不愿意,半点不由人。而,苟且而活的价值,也许便是因为那一点未完的孽。从琉清宫离开后,宁媱的心情一直沉沉寂寂。人生本就变幻莫测,更毋论这诡谲后宫。只是常婕妤的此时的状况未免有点反常,回想起当初焕欹吃糕点以致受噎一事,她那惊慌失措乃至大发雷霆的样子,与此时相比,溢发让人感觉凄绝无伦。焕欹毙命的真相,如可查明,是否能为常婕妤带来一点安慰?焕欹在天之灵,会否真正安息?
就凭她,到底可否扭转局面,为清清洗冤?贞宁宫已在眼前,她吸了口气,上前去向守门太监求见淑妃。阮淑妃正于殿中闭目歇息,安神定气,煞是舒适。通传小太监走到殿门外,对如晴小声说道:“宫外秋栙殿宁采女求见娘娘。”如晴探头看了淑妃一眼,对小太监道:“娘娘正在休息,不容打扰,不见。”小太监正要领命出去,便听淑妃的声音响起:“何人在外?”主子被惊动,如晴不悦地瞪了小太监一眼,连忙进入殿中回应淑妃:“娘娘,秋栙殿宁采女于宫外求见。奴婢这就为娘娘打发了去。”阮淑妃睁开双目,语气略带疑问:“宁采女?”如晴点头道:“娘娘,正是。”“就是骆宝林与你昨晚行事,发现你们行踪的宁采女?”阮淑妃早就听骆沅儿提起当时的情形,骆沅儿只说宁氏另有居心,跟踪她与如晴二人,欲为皇后探知有关消息。她正要想探这宁采女一探,没想对方倒是主动求见来了,倒不用她另费心思诏见。如晴听淑妃问起昨夜之事,忙道:“正是她,娘娘。”阮淑妃于是道:“宣。”宁媱向殿内走进,心中暗念,还有二天,元清清便要获罪赐刑,无论如何,再险的法子,也得一试。走到正殿门边,昨夜所遇的那名宫女为她引请进殿,她注意到对方的服饰举止,该是淑妃身边的近身宫女,便点头称了一声:“有劳姑姑。”如晴应礼一笑,领着她向殿内走去。
阮淑妃看向殿前,只见一身素妆简衣的宁媱正施施然地走进来,纤秀清盈,眉目谦顺。
宁媱没有抬头直视淑妃,到了大殿中央,便向淑妃恭敬行礼。“免礼。”阮淑妃侧了一下腰身,好让自己背靠得更舒服些,眼睛只注视着她,“宁采女求见,所为何事?”宁媱轻轻一咬牙,跪下道:“臣妾贸然前来,有要事相告娘娘。”阮淑妃看她神色恳切,便道:“妹妹平身,坐下再说。”宁媱却没有起来,只接着道:“臣妾冒昧,此次前来,乃是为了焕欹皇子一事。”她微微抬起头,眼睛余光注意到淑妃的反应。阮淑妃略一怔然,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始向她试探此事,她便开口直说了,且先弄清她的来意,“哦?焕欹皇子惨死,本宫也非常难过。不过逝者已矣,妹妹要向本宫说什么呢?”
宁媱的神情带上一丝悲忧,道:“娘娘,为此事陷于牢狱中的元御女,正是臣妾的金兰姐妹,臣妾不忍眼看她蒙冤含屈。”阮淑妃闻言,更是意想不到,便道:“据你所言,你认为元御女并非谋害焕欹皇子之人?”这个宁采女,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她胆敢前来直提焕欹之事,且言辞清晰,语意简赅,必是有备而来。
宁媱垂下了头,半伏身子,道:“娘娘,臣妾斗胆妄议此事,自知有违宫闺诫律,更有非议主上之嫌,臣妾胆敢向娘娘直言,只因臣妾相信娘娘心中已有明断,可为焕欹皇子一事揭明真相。”
阮淑妃听她说的话,知她心中对此事已有明晰打算,只是未知是否真能为己所用,想了一下,道:“为何妹妹觉得本宫可为焕欹皇子一事揭明真相?”宁媱道:“焕欹皇子惨遭不测,乃大不幸之事,圣上怮痛,举宫同悲,狠下毒手之人,必是罪无可恕。娘娘,当日焕欹于歆灵宫遇难,娘娘难道不感突兀吗?”她先阵利害,然后话锋一转,意欲牵引淑妃注意当中关键。阮淑妃听着,明白宁媱意之所指,而如果她昨晚曾有意跟踪骆沅儿和如晴二人,那么,她必是已知悉事情的因由,“你继续说下去。”淑妃坐直了身子,仔细听着宁媱所言。
宁媱知淑妃心中已开始思量自己所言之事,便道:“娘娘,臣妾愚昧,只觉得元御女担当不起谋害皇子的罪名。焕欹贵为皇子,承之圣荫,元御女与皇子素未谋面,互不相干,何故会不惜犯险谋害皇子?此其一;据臣妾所知,焕欹遇难当日,正于氤书殿受学,元御女又如何能有从氤书殿带走皇子的机会?难道真有神不知鬼不觉这回事吗?此其二;元御女若果真谋害皇子,为何皇子并无挣扎?如皇子曾有挣扎,必有声响,为何元御女的声音可惊动内侍进内查看,而皇子声响却不能?此其三;如若元御女已想到使用药类使皇子失去知觉,便已是事前准备充足,既然准备充足,那宫中隐蔽之所多的是,为何竟选址堂皇宫殿内下手以招自身不利?此其四;娘娘,臣妾所言,只想阐清,此事必与元御女无关。而每一处疑点,却又可以归结出种种真相的蛛丝马迹。娘娘明鉴。”宁媱说完,跪伏在地。阮淑妃正在细细思量着宁媱所说的第一句话,此事中的每一点漏洞,确如宁媱所指,均可归结出种种真相的蛛丝马迹,而那一点不便道明的真相,却又是呼之欲出的。她对宁媱道:“然则,妹妹认为下一步,该如何处理?”宁媱语气更为恭谨,“臣妾人微言轻,只能相求娘娘,将此番之言谏于皇上,唯望皇上明察。”
阮淑妃点了点头,心里只想,自是该向皇上说出这些疑点,只要皇上觉得此事另有内情,便会下令彻查,接下来顺藤摸瓜,真正的幕后凶手,必是避无可避。当然,单凭宁媱说的这几句话,作用有限,关键在于她手中掌握的秦医丞的证据。这宁媱昨夜定是听到了秦医丞所言,因此才会有所持,才会前来相求自己于御前进言,好一个周全的打算。
苦相煎(六)
第二十九章 阮淑妃想着,看向宁媱,只见对方螓首低垂,虽看不到神情,却可以感觉到她的诚恳与谦恭。于是道:“妹妹所言甚是。”宁媱暗暗舒了口气,道:“臣妾代元御女谢过娘娘相救之恩!”阮淑妃神色淡然,道:“言恩尚早。”宁媱心头一紧,道:“娘娘,莫非对臣妾之言有所置疑?”阮淑妃笑了一声,道:“妹妹过虑了,本宫只是需要时间好生准备,在合适的时候,再向皇上进言。”宁媱闻言,不由感到一阵焦急与不安,沉吟了片刻,说道:“娘娘,距离元御女定罪,还有二天,臣妾只怕万一……万一有所耽误……”万一有所耽误,清清便再难脱罪,甚至就此送命。
阮淑妃的眼神渐渐变得漠然,她向后靠下身子,看了如晴一眼,脸上带上一丝疲态。
如晴上前来道:“娘娘可是觉得劳累了?让奴婢扶娘娘进内殿休息。”她边说着,阮淑妃已慢慢站起身来,一手轻搭在如晴手上,对宁媱道:“本宫自会有安排。你先行退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