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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金兰易折-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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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淡,亡命于前,已无半分生气。“今日的雨,像当日我们在院子里的一样,绵密融细。馨如姐姐说要进屋里避雨,清清说不要,你和我二人,便拉着馨如姐姐一起跑出院子中央,只说这雨清凉舒服,该让馨如姐姐做一个舒服的落汤鸡。”宁媱娓娓地说着,牢内死静一片,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洞地回荡。骆沅儿的眼睛在幽暗里闪动着无力的光芒。宁媱低头细思片刻,道:“他让我转告于你,当晚他并非置你于不顾,只是早已有人注意你的行藏,早已有人知悉你所为。他才会受制。”骆沅儿再没有了表情,她把头埋进了臂中。宁媱身子往门槛边靠近,半倚着那冷硬的铁槛,轻声道:“有一个人,待得大事既成,必舍命相随,与子重逢。”骆沅儿转过头来,僵化的脸上,终化开一道哀忧的涟漪,她凄然地笑了起来,却什么都没说,像所有的千言万语,只想留于心底,终将灭失。他的心意,如今,总算也是清楚了。他所重视的,便是来自堂姐的宿仇,他背负的,比他放弃的,要多。她明白,她都明白。宁媱叹了一口气,话已尽,或许,时缘也将尽。她转过身,慢慢迈步往外走去,只听大门传来一声杂乱响动,外间的光茫骤然照进牢中,尤觉刺目,她抬眼看去,只见那一行人中,为首的方公公正捧着一袭白绫向内走进,她愕然站住,看着他们向自己躬身行礼,然后又擦过她的身侧,往骆沅儿的牢中而去。宁媱立在原地,看到骆沅儿被拉起,她心中一阵抽痛,忙掉开了头,疾步往外走去。
  细雨纷纷,零星飘落。外间的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失落的萧冷,仿佛来自心间那溢发沉重的悲凉。死亡的气息,曾那么近地接近自己,然而,宁媱也知道,今日之亡命,除却骆沅儿,还有那心底的一个幻梦,一个已然消逝的幻梦。她孑然往前行步,雨水渐密,朦胧水雾中,她孤清的背影在深远宫道中隐隐地模糊成一个冷寂的灰点。
               
子夜谣
  第五十七章 雨雾绵绵而漫,淅沥的水声敲打在绿瓦之上,细密迭响,此起彼伏,总是教人心中无端生起烦厌躁闷之意来。他脚步匆匆地穿过迥廊,径直往昭华宫内殿而去,一路上宫人都恭敬地向他称一声“靖公公”,他也只是漠着脸孔微微点头,不作停留,亦不示亲近。于清晨踏着稳健的步子前往昭华宫,敬崇地侍奉于凤驾之前,每日如是。
  时光飞逝,这日复一日的如履薄冰,殚精竭虑,便是他得以长留于皇后身侧以享尊权的代价。
  皇后的心思何等缜密,手段又何等阴狠,他不敢妄言一句清楚,却亦是心中知底。这十数年来,由皇后部署,由他出手的后宫悬案,多不胜数。每每事过,他总只让自己将其尽数抛诸脑后,立于眼前的,只有更稳定的地位,更富足的生活。那心中有愧的感怀,早已于十年前便远离他而去了。然而,昨晚房中的数声异响,却让他整个儿悬起了心来。也许无关愧疚,却是惶恐不已。
  那声响动,阴幽哀怨,似是悠长的叹息,亦似是悲怮的呜咽,声落音缈,森寒不减。他闻声惊栗,只觉窗外雨水连绵,却盖不过房内这声暗响。他迟疑片刻,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打开房门,环视四周,却是无半个人影,心头疑虑不由稍有褪减,外间风雨交集,许是自己听误了罢。当他重掩房门,耳边却又清晰地听到一声尖利的哭声,他猛地转过身来,悸动地瞪大双眼,只见桌上那灯火正颤乱地摇摆着火舌,恍若曾有不知名的动静于此旁掠过。他顿觉心头凛寒,忙又把房门打开,急急走出庭院中,看到二名小太监从前方走来,他拦下二人道:“你们可曾看到有人从本公公房前走过?”靖公公看那二名小太监茫然地摇着头,心中越觉惶然不安,片刻后,他挥了一下手,示意二人离去。他正要转身返回房中,竟又隐约听到那二名小太监轻声道:“今日是焕欹皇子生忌……”
  他骇然地站住了脚步,待得回身要把二名小太监叫住,却不见了那二人的身影。
  这一整夜,他不敢吹熄灯火,只恐忧地窝在被褥中,心惊胆战地注意着房中动静,深恐那阴幽的声响再度重返。此时,虽是日光普照,行走于昭华宫中,却又自感一股悚骇的冷意包围拢于身侧,挥之不散。
  这一段熟悉的路程,今日走起来,竟是如此漫长。好不容易,终于来到了内殿之中,眼前的皇后身穿一袭红彩绣金凤正红朝服,端坐于凤榻之上,仍旧是那不怒而威的无上尊贵,连他这等心腹近侍,也难免心感畏怯。恭敬地行过礼后,靖公公立在一旁,他微躬身子,双手垂放于身前,垂首敛目,兀自惴然,不知该如何把话开口。皇后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这等慌张神色,还想在本宫面前藏瞒么?有话便说来。”
  靖公公忙又跪下,道:“奴才无状,请娘娘恕罪!奴才……奴才如此,是因着昨夜……昨夜奴才房中,竟闻得异响,奴才愚昧,未知……”他惶恐地抬起头来,“未知昨日,是否为焕欹皇子生忌?”皇后一怔,旋即冷冷地瞪向靖公公,道:“你莫不是要告诉本宫,你房中闹鬼了?”
  靖公公慌得整个儿跪趴在地上,颤抖着身子道:“奴才罪该万死!”皇后冷看靖公公片刻,道:“你起来说话。”靖公公诚惶诚恐地站起了身来,手却控制不住地直发抖。皇后憎嫌地瞪了他一眼,冷道:“别说这鬼神之说虚罔无存,就是那真为冤魂,也不足为惧,你害怕?你可以害怕,但你那窝囊样儿给本宫收起来,不要平白连累了本宫!”
  靖公公惊得打了个哆嗦,正要跪下请罪,门外传来了通传声:“宁婕妤到!”
  皇后转过眼光看向门外,双目中那若有似无的肃杀之气随着嘴角的微笑,慢慢覆于眼底。
  宁媱施施然地走进殿内,感觉到殿中靖公公的畏缩不安,她定下心念,盈盈行礼。
  皇后为宁媱赐座后,缓声道:“宁妹妹,你来得正好,本宫正有一事,想询问妹妹之意。”
  宁媱福身道:“皇后娘娘请明示。”皇后看着靖公公,好整以暇道:“小靖子适才竟告知本宫,他房中昨夜有异响,竟似冤魂之音。本宫寻思着,这所谓异响,到底玄机何在。”宁媱侧头看了靖公公一眼,只见他把头垂得更低,脸颊上早已没了人色。她思量了一下,回头对皇后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此番,只想起了昔日夏魂一事来。”皇后低头笑了,轻轻点头道:“妹妹想的,果然和本宫想的一样。”她抬手挼了一下鬓角,“只不过,妹妹可有想到,昨儿是什么日子?”皇后的声音,平静而柔和,听在宁媱的耳中,却又感觉到了一丝试探的尖锐。她暗暗沉下了心来,昨儿是什么日子,她知道,她明了。“昨日,乃焕欹皇子的生忌。”她轻轻回答。皇后仍旧点着头,道:“会在意的人,除了皇上,相信并不多。”宁媱垂下头来,是的,除了皇上,本该在意的人,应是常姐姐,但常姐姐已然逝去,这一惦念既非来自亲人,又是源自何处?焕欹,可怜如斯,时至今日,竟仍未能安息,还有那一干别怀居心之人,扰其清魂。她低低叹息,下意识道:“臣妾愚见,实不该藉焕欹皇子之名扰乱宫闱。”
  皇后闻言,轻笑了一声,注视着宁媱道:“宁妹妹所言甚是。如此,妹妹心中必是已有定数。这魂既归来,必有所图。吾等只待看清目的为何便是。”目的为何,再多的目的,再多的所图,不过就是双方的胜负输赢罢了。败,何足以惧;赢,只难过得心怀之苦。 宁媱退出昭华宫后,静静地步行向前方,雨势渐大,头上一片狭小油纸伞,只挡去了此许雨湿,身下裙袂,已微有水濡。如燕在身后道:“主子请留步,宫轿已备。”宁媱站住了脚步,回头看到如燕满脸的殷切。想了想,道:“不必了,我想自己去小花园走一下,你先回宫吧。”如燕抬头看了一下朦胧的雨雾,道:“可是,雨太大了,主子步行前往,只怕会沾湿贵体,感染风寒。”宁媱目光茫茫,淡道:“我只想一人独处,你先行回宫。”如燕紧随在宁媱身后,沉声道:“主子,奴婢有话想说,请主子准言。”
  宁媱径自往前走去,全然不顾脚上溅起的水湿是如此冰冷寒心。她并不回头,只道:“我只想一人独处,你难道没听清吗?”如燕咬了咬牙,道:“自如芬逝后,主子便不喜用奴婢,主子可是一直对奴婢有所思疑?”
  宁媱放慢了脚步,却并不言语。如燕继续哽声道:“奴婢自跟随主子以来,深受主子恩典,只想尽忠于主子,为主子效劳。奴婢不知如芬之事因由为何,只知主子自如芬一事后,便郁郁寡欢,不甚言笑,主子心系重负,奴婢只愿能悉心侍奉,求得主子宽颜。”宁媱停了下来,转身正欲开口,却看到如燕竟并未撑伞,浑身湿透地跟随在自己身后。此情此景,让她想起了当日如灵送伞至贞宁宫前的一幕,孤身寞然,唯得一丝微薄暖意,在空虚天地间,温慰心怀。当日的纯粹,已然不再。但眼前那一点清澈,仍然存在,可值信赖。宁媱看着从如燕发丝上滴落的点点水珠,把手中的伞往她身上遮挡,开口道:“为我备轿,伞你拿着。”如燕满是雨珠的脸庞绽出了一个欣喜的笑容来,接过了伞,连连点头。人若静坐在屋内,细听那时而滂沱,时而淅沥的沙沙雨声,便似在欣赏一曲纠缠起伏的韵乐,可随着心内轻吟的节奏,萦绕成属于心底的动人音曲。缈缈的心底音曲,和着耳边那幽远清舒的琴韵,有着说不出和谐适怀。从他手下流淌而出的如水音韵,总能在不知不觉间洗清她心头的忧思,留下一潭如明镜般清澈的澄明心湖,悉数包容缠绕于心的烦扰思负,使她得以抒放心胸。她坐在殿中,身子斜斜地靠在一旁的小几上,一只手支着椅靠,轻托脸腮,静静地看着眼前帷幔中灰淡的人影。一曲终了,他温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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