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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顺容、钟修仪、芳婕妤、常婕妤、郑才人等先后而至。妃嫔间的寒暄呼应,忙于侍奉的宫女,贞宁宫会客大殿一时热闹了起来。阮淑妃内殿中走出,看着客殿中各位敬而行礼的姐妹,笑盈盈地道:“各位妹妹请就座,今儿姐姐设下汤宴,各位请多进食,这秋季寒燥,众妹妹可得注意补身。”众人谢过后分别就座。大家围坐一桌,言笑晏晏,气氛竟是难得的融洽。
席间汤味鲜浓,菜肴色香俱全。如晴偶尔亲自上菜摆碟,不时为阮淑妃把食物移开呈上,照顾极为细心。海雨青与各妃嫔言语间,注意到淑妃进食竟有所选择,均是如晴摆上的,才会下箸。
她开始没有在意,也许这只是淑妃饮食有偏好。然而,她慢慢发现另有端倪,于是不动声色地停下了手中碗筷。过了没多久,如晴向阮淑妃递上清洁用的锦帕,阮淑妃伸手接过的一刻,轻触了一下如晴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殿内的灯火突然全数熄灭!众人惊呼出声,只听如晴声音慌乱地道:“淑妃娘娘,你看!那……那是什么?”
大殿内一时没有了灯火照明,但借助外间的微光尚可稍微看清殿内的境况。
只见殿门前一个人影由浅至深慢慢清晰起来,隐约中可分辨出为女子的身影。
“镇日无心扫黛眉。临行愁见理征衣。”幽怨的歌声竟然从人影处传来。众妃们均吓得心惊胆战,每个人的眼前似乎都闪现出夏充仪凄厉可怖的脸庞。歌声正在继续:“尊前只恐伤郎意,阁泪汪汪不敢垂。停宝马,捧瑶卮。”这时,钟修仪捧着头叫道:“我的头好疼!”紧接着,郑才人也尖叫道:“疼死我了!夏……夏姐姐,一定是夏姐姐回来了!”
当年淑妃寿宴上夏充仪在席间失控,所经之处,并没有妃嫔把她拉住,以至夏充仪的疯狂一发不可收拾,如今的数位宫妃,除了海雨青外,都是当时在场的妃嫔。
如晴大叫道:“各位娘娘小心!来人,来人啊!”但是任凭她怎么叫,殿外就是没有宫人响应。殿门边的人影轻忽飘摇,众妃更是惊惶不已,头部剧烈的疼痛以及眩晕,让她们眼前一片朦胧,似乎可见许多影子在空中飞移,那么多的脸庞,都是夏充仪充满冤屈的控诉。柳顺容颤声道:“夏妹妹你可不要怪我,当日我想拉住你,可是……可是你的样子太可怕,我……我不敢啊……”歌声再度响起,这时的声音里渗夹着几丝哽咽之音:“相斟相劝忍分离。不如饮待奴先醉,图得不知郎去时。”眼前众妃们乱成一团,海雨青冷眼旁观,灰暗的大殿四角,分明有几位宫人在控制空中的几缕白衣,而殿门前的人影,也不过是位长发遮面的宫女。冷不妨淑妃竟一把拉过海雨青,把她挡在自己身后,说道:“妹妹不用害怕,本宫自当保你周全。”黑暗中,隐隐可见淑妃闪烁的眼神。只听歌声低落后,“夏充仪”幽幽道:“我心伤兮,天人相隔,无可再遇。往日含冤而去,罪不在诸人。妾魂盘桓,为久冤未平。只独遗下丝帕二幅,昔日毒害之人,已明示之。众姐妹代告吾皇,妾泣跪。”殿内“夏充仪”的声音久久回荡,眼前数影交错,众妃已被惊得心志涣散。
当人影退去,声响平寂,众妃们相继晕倒。淑妃平静地站起身来,吩咐如晴道:“传廖太医。”如晴领命,并安排宫人把灯火重新点上。
一室光明,淑妃转身看向站在原地的海雨青,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意。既然众人皆醉,便不该再独醒。夏充仪的魂魄现身贞宁宫的说法一时在后宫流传得沸沸扬扬。事发翌日,祯文帝和皇后便亲临贞宁宫查问究竟。阮淑妃双目红肿,形容憔悴,声音低哑地道:“请皇上降罪,是臣妾福薄,乃至当日夏妹妹香逝,如今夏妹妹归至,也是因臣妾过失,皇上,不如就由臣妾于凌霄殿中为夏妹妹设坛作福,长跪七七四十九天,以赎当日错手相伤之罪吧。”皇后道:“妹妹未免过度自责了,当日的情形不提也罢,这如今的异况,也不见得就是妹妹的原因,妹妹不必急于求罪,再说,夏妹妹的芳命,也不是长跪就能抵过的。”皇后的话似是为阮淑妃开脱,然而却是句句讥诮,听在祯文帝耳里,只有火上浇油的后果。阮淑妃当然知道皇后的用心,刚想说话,就听祯文帝道:“罢了。淑妃你只说说,昨晚到底是怎样的情形?”阮淑妃把昨晚之事在皇上面前叙述了一遍,着重说出了几位妃嫔的反应。
“昨夜夏妹妹说的几句话,臣妾由于太过惊慌,一时没有听清,说的好像是什么丝帕之事,恐怕要劳皇上亲自问几位妹妹了。”祯文帝一心想查清事情因由,马上便要起驾,皇后连忙道:“皇上近日军机政事繁忙,各级官员正待皇上决断诸事。这事不如交由臣妾处理,臣妾必定将真相查明。”祯文帝沉吟片刻,道:“朕先到德妃宫中,问清夏充仪的所留之言,其余妃子,就交由皇后查问。”皇上终究是割舍不下对夏氏的情份。这一切虽是阮淑妃暗中布局,她却忍不住一阵揪心。旋即,淑妃平复下内心的难受,本来,这一次,赌的就是皇上对夏氏的未了情。这份情越深,成数便越大。
珍秀宫内,德妃由于惊魂未定,尚在床榻上。昨夜廖太医已分别为众妃诊治,开了定惊药方,嘱言各人须静处休息。因此皇上垂怜,免去了她的礼。德妃喝下了刚送来的定惊药后,对皇上道:“昨夜夏妹妹确是有言留托,臣妾虽然惶恐之至,却也听清了泰半。”祯文帝听到了德妃的复述,竟不觉失魂落魄。“我心伤兮,天人相隔,无可再遇。”祯文帝沉声重念,心内的痛楚无以复加。终究是阴阳两片天地,但是,为何只现身贞宁宫,独不与寡人重聚?“只独遗下丝帕二幅,昔日毒害之人,已明示之。皇后,你必定要替朕细查这宫内是否有与夏充仪有关的丝帕!”祯文帝怒而下令。昔日竟是有人背后加害?这个令夏氏惨死的人,他一定不能放过!皇后听了德妃的话,神思也一下错愕紊乱了起来,突然听到皇上的命令,她收敛心神,端然道:“臣妾领命。”这个中隐情,她的确需细细查探,断不能让这背后牵动风波的人得逞。
皇后回到昭华宫,行至偏殿,对身边的宫女道:“传如瑛进殿。”过了半晌,一位身材颀长的宫女进入了偏殿,向皇后跪下行礼。皇后看着对方道:“你昨晚在何处守夜?”如瑛道:“回皇后娘娘,奴婢昨夜值守凌霄殿。”皇后轻领凤首,端起一旁的茶,似要饮用,却猛地狠掷向如瑛膝下,瓷杯应声而碎,滚烫的茶水和尖利的碎片溅满了如瑛半身。皇后不顾如瑛的惨叫和伤势,指着她冷道:“你这奴才斗胆欺瞒本宫,该当何罪。”
如瑛慌得趴在地上,颤声道:“娘娘,奴婢不敢!奴婢并没有半分欺瞒!”
皇后走到她跟前,伸手扳起她的脸,只见她满眼盈泪,一脸惊惶,并不似刻意伪装。如果昨晚在贞宁宫中出现的的确不是她,那么,昨夜种种,必是淑妃设计所为。只是,除了这位曾是夏充仪近身侍婢的宫女,还有谁可以把夏氏的歌声模仿得惟妙惟肖,足以骗过所有妃嫔呢?淑妃昨日宴请的皆是曾亲眼目睹夏充仪惨死的妃嫔,淑妃显是别有用心。她要的就是各人的愧疚之心,她要的是众人认定的一个暗示。好精妙的一局,牵众妃之词,以导皇上相信夏氏魂魄归来,然后,以圆“夏氏”的丝帕之说!
好一招将计就计。当务之急,不能自乱阵脚。皇后压下心中的恼恨,慢慢恢复了冷静。她仔细回想起今天所听到的有关昨晚的一切。众妃齐聚,亲睹芳魂。这与宴妃嫔中,有一位,是与当年之事并无关联的。皇后想到了这个人,马上传进小靖子,说道:“速诏盈和宫芳婕妤。”盈和宫外,小靖子的声音响亮:“宣,芳婕妤进昭华宫。”海雨青早就料到会有此一行。宫门外,鸾轿已备。“芳婕妤,皇后有要事相议。请速起行。”小靖子弯下腰,对在轿前停下了脚步的海雨青说道。
淑妃昨夜之言此时清晰地耳边回响:“素问妹妹聪敏,今日一见,果然如是。唯其如此,本宫只想妹妹能将今晚所见,牢记脑中,他日,好回应圣上查问。”冤魂于归,只是计之所在。他日,会在意的,岂止是圣上?海雨青上了轿,向昭华宫而去。皇后要的答案,只是一个所谓的真相,而这个真相,不见得应由她来解开。
在后宫中,渺小如她,可以做到的,不外就是明哲保身。也只有如此,才是皇后眼中该有的态度。她不会是皇后属意拉近的对象,也不会是淑妃的忠实党羽。因此,她应该做的,是让自己不再受人注目。面对皇后试探的目光,她低下头,缓声道:“臣妾昨晚确定听到了歌声。而后所说出的话,臣妾也隐约听闻。”皇后把手放在椅靠上,手指不由地在椅靠上用力。“只是本宫看妹妹,并无惧怕之色。可是胆大过人?”海雨青道:“回皇后娘娘,臣妾与夏充仪素未谋面,她纵归来,也必不会伤及臣妾,臣妾何惧之有?”皇后轻轻咬住下唇,目光锐利地注视着海雨青。只见对方神色镇定,言语自若,所说所想,均是客观至理,没有可置疑之处,更无可分驳。一时,竟无法再往下查问。皇后此时微觉疲倦,她挥了一下手,道:“本宫已明了。芳婕妤退下吧。”
海雨青正欲行礼告退,没想却浑身一软,倒在皇后跟前,失去了知觉。皇后见状一惊,忙唤宫女:“快传太医!”宫中接二连三的事端让祯文帝心乱不已。先是夏魂申冤,后是新封的芳婕妤被诊出患有心疾。
“皇上,切莫过度伤神,”皇后为祯文帝奉上参茶,“芳妹妹的身体本宫会多加照应。皇上要保重龙体才是。”祯文帝道:“夏充仪的事情,你要加紧查办。”皇后听皇上首先挂心的不是海雨青,心下不禁放宽了,马上答应称是。这时,祯文帝似想起了什么,问皇后道:“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