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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钱又得给搬运费抵销。从纯粹的金钱角度说,不比开出租汽车强。不过在纽约开出租汽车危险性很大,司机经常在开车时遭到抢劫。他引以自慰的是:干自已本行比较安全。广告推销员很少在工作时遭到抢劫。接着他又想:如果真碰到这种事该怎么办?要是在什么地方挨了闷棍或是被杀死呢?比里怎么办?他想到自己没立过遗嘱,如果他突然死去,谁来领养孩子?他的父母吗?不堪设想。乔安娜的父母吗?不可能。特德被死的念头缠住了。于是他决定把孩子交给一个他认为在这方面可以信赖的人。
“苔尔玛,如果我死了——”
“别胡说。”
“听我说。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肯领养出里吗?”
“你的话太让我感动了……”
“你肯吗?”
“你当真吗?”
“是当真的。我知道这话不容易回答。”
“特德——”
“你肯考虑一下吗?”
“我太激动了。”
“嗯,如果你肯,我就把这一条写进遗嘱。”
“特德,别说这种话。”
“我要在遗嘱里写明。”
“行,特德。行。”
“谢谢你,苔尔玛。太感谢了。他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你是个好母亲。”
他尽往坏处想,于是打电话给律师,叫他起草一份遗嘱,指明苔尔玛为比里的监护人,然后又打电话给两年没见面的医生,要他火急给自已检查身体,看看他星期二之前会不会死掉。医生说看来情况很好,不过化验报告要过几天才能送来。下一个周末的早晨,他由于身体健康而感到心情愉快,他在游戏场里跟比里一起玩猴子游戏,比里至今还很喜欢玩这个游戏;与此同时,特德还在想象自己的儿子长大成人了,当他在教堂里即将举行婚礼之前,还要特德陪他到游戏场去玩一会儿猴戏,当然这是假设特德那时还活着的话。
再过几个星期他就没能力雇用埃塔了。虽然埃塔叫他延期付工资,他可不能把自己的失业转嫁给这位太太。而且长此以往,他就会欠下债而拖累了她。一年了!奥康纳也失业过一年。以后他恐怕白天得自已照料比里,要是有约见,就雇个人临时料理一下。他如今的经济境况这么差,似乎已经符合条件,可以免费送孩子进日托中心或领取食品券了。
他的哥哥拉尔夫从芝加哥打电话来。问他好吗?要钱用吗?他觉得从哥哥那儿拿钱就是承认自己失败。他对拉尔夫说不需要钱。拉尔夫下个星期要上纽约来谈生意,他提议一起聚聚,去看场球赛。他叫妻子珊迪来接电话。珊迪说他们一年多没见面啦。她和拉尔夫打算带了孩子到佛罗里达去过夏天,特德是否也带比里去,大伙闹个合家欢。特德说考虑一下,可是心里在想他哪来的钱去佛罗里达呀。
家里的食品柜几乎空了。伙食账单也难支付。但是特德早先在勃朗克斯区的校园里培养出了强烈的求生意识——那儿的规律是胜者生存、败者淘汰,所以你得百计求胜——于是他耍出了混白食的一招。他拿起一把百货商店的信用卡,全是乔安娜在家时留下的。由于不欠百货商店的钱,所以现在还有效,于是他出去肆无忌惮地买了一大批东西。出售普通食品和高级食品的店他都去了。特德本来连碎肉都买不起,也没钱向超级市场大批定购,可他知道他能在百货店购买食品,他们在几个星期内不会来要账,随后他可以及时把账单开发掉。他买了质量最好的肉、冰冻蔬菜、名贵的小碗豆(价格比以往高上两倍)、科罗拉多的蹲鱼、华盛顿的鲑鱼(全是些高档商品)、意大利面饼和苏格兰馅饼。“太太,这面包真是打巴黎用飞机运来的吗?太好了,我买。”有些他吩咐送回家,有些自个儿拿,总之都没付现钱。真是冰冻食品全席、小牛肉、白葡萄酒、巴依拉酒,全由一位叫沃兴顿夫人的人供应的。上帝保佑你,沃兴顿夫人,谢谢你的配给。连基本食品也很讲究:新译西来的新鲜鸡蛋、花生酱。“烘馅饼?是上等的还是普通的?好,买四个。”他把冰箱和食品柜都装满了食品,前边的小储藏室里也塞满一箱箱的食品。即使别的门路全断了,他们还可以吃童子鸡,而且眼前一文钱也不用付,以后也只需要隔一个时期付一点就行了,总之只要你经常付一些,商店知道你没跑掉就行了,而他也确实没跑掉。
他在三号大道的勃拉尼史东酒馆跟技尔夫见了面。他们象从前那样要消磨一个黄昏:在酒吧间里喝啤酒,吃五香熏牛肉,接着上席亚运动场去看市队和陶杰队的棒球赛。他的哥哥拉尔夫魁梧而又结实,有一种健壮英俊的男性美,而特德则穿着绸衣服,细条纹领带和平底鞋,活象一个扮演歹徒的电视演员。
“你瘦了,特德。”
“我在努力减轻体重。”
“喂,给他来份‘泰伯’(Tab)”
“来杯啤酒就行了。”
“好久不见啦。”
“可不是。”
拉尔夫望着玻璃窗外走过的一个姑娘的腿,接着又低下头来看着食物。他们家人之间从来就不十分亲热,当晚餐桌上的情况也是如此。特德想着就感到丧气,饭才吃了一口,彼此就已经没话可说了。
“喂,特德,记得从前的日子吗?——星期五晚上在马球场或艾伯茨运动场巨人队和陶杰队连赛三局?”拉尔夫看来同样不自然,故意找个话说。
“那真是好日子。”
谢天谢地,他们还能谈谈当年的球赛:安尼隆巴第打了四百英尺的一垒打,以及他们年轻时常看的其他比赛。由于谈到球赛,他们就一起到赛球公园去了。到了那里,他们就谈起了正在进行的球赛和球手。球赛进行到第七局时,拉尔夫说:
“瞧,插那么些难看的旗。他们根本不懂棒球。”
“还有风琴音乐。”
“上芝加哥来吧,特德。我能把你安插到酒店里去。”
“谢谢,拉尔夫。可是我干的不是那一行。”
“不是在芝加哥市区,在郊区。”
“我领你的情,拉尔夫,可是不用啦。”
他们继续看比赛,随后挤进拥挤不堪的地铁这样一路到时代广场都用不着挖空心思找话说了。拉尔夫住在希尔顿旅馆,往那儿走的时候,他们的话题转到了当年的篮球上了。
“喝一杯怎么样?”
“太晚啦,比里起得早。”
“他好吗?”
“似乎不错。”
“能找到工作吗?”
“有两个可能性。”
“特德,你一建需要面包。”
他的面包还是打巴黎用飞机运来的呢。
“我过得挺好,真的。”
“怎么可能呢?”
“是这样嘛。”
“只要你开个口。”
“不,挺好,拉尔夫。”
钱就是时间。他需要时间,所以他太需要钱啦,但他开不了口。他想:如果承认自己需要,那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今天晚上过得很商兴,拉尔夫。你下次来纽约,我们再碰头。”
他们握了握手,突然之间,拉尔夫紧紧地抓住特德的手,不肯放开。
“我们家的人都这么疏远,特德……”
“你不是来了吗,拉尔夫。我们今晚上不是过得很高兴吗?”
拉尔夫头上的青筋都胀起来了。
“特德,你肯定有需要。”
“我告诉你,拉尔夫……”
拉尔夫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摸出了支票簿,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特德的手臂。
“什么都不用说,特德。也别动。”
“拉尔夫,我不会拿的。”
“特德,这事由我来办。”
“不,拉尔夫。”
“我需要做这事。你就让我为你做这事吧。”他趁特德没法挣脱的时候飞快地写了一张支票,把它匆匆折起,塞在特德口袋里。
“等你发了财还我就是了。”
拉尔夫用一个胳膊紧紧地拥抱他的弟弟,说:“不过是点钱罢了。”接着就往前走了。
特德没看支票,他没法这样做。到家以后他坐在餐厅的桌边,终于把支票平摊在桌上。他瞧了瞧支票,然后把头埋在两臂中间。支票上写的是三千元。他哥哥给他买来了时间。明儿早晨,他可以打电话给《包装世界》,叫他们收回那份该死的工作,见它的鬼去。
《时代》杂志跟他联系,他花了好几天时间去会见公司董事,他们对他印象都不错。但是有个问题。他们西海岸分公司一个推销员原先说不想来纽约,现在又提出要重新考虑。这个人有优先权。
真是糟透了。他有孩子要抚养。他认为挣钱养家是他的一种基本职责,而今他却无所作为。
他上市中心去,步行走三十条马路到图书馆,然后又步行回来,这样可以活动筋骨,还能省下车钱。查理硬要告诉他一个电话号码。“她挺漂亮,牙齿美极了,我正在给她镶齿冠。”特德说他没钱,没兴趣,也没精力去跟人家从头摸索“你欢喜什么”、“你不欢喜什么”那一套繁文褥节。
杰姆奥康纳打电话来,详细解释他如何对公司经理进行游说,但是他们不想雇一个拿佣金的人,因为他们想缩减非固定开支——特德简直听不下去了。哪怕是拒绝,最好也要说得干脆。随便什么人,随便什么答复,都说你们说得干脆。老是这么干等着,我实在受不了。
“特德,我只好同意啦。任务是推销篇幅,还有些你挺在行的零活儿——研究啦,跟广告撰稿员谈话啦等等。”
“行。”
“就是没有佣金。我不知道你怎么称呼这种活。销售兼管理。算是广告部经理的助手吧,开始阶段的工资是二万四。
“那你什么时候能办妥呢?”
“已经办妥了。”
“我得去见谁呢?”
“什么人都不用见。”
“别开玩笑了,杰姆。”
“人选是由我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