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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青与长离一枭尚未回答,外面已传来一阵低沈的马嘶声,辘辘的车轮声亦渐来渐近,间夹着有力的鞭梢子响。
长离一枭笑着道:“车来了,黄兄,吾等这就上道,夜已深沈,至于左邻右舍的招呼,依老夫看免了也罢。”
黄为善笑吟吟的道:“不劳卫兄挂怀,老夫在酒楼回来之时,早已一一打过招呼……”
他又回头道:“夫人,倩儿,咱们这就走吧……”
于是,同这残旧的独间瓦屋做了依恋一瞥,黄倩倩轻扶着徐氏,跟在乃父等人后面,行出门外。夜,寒得紧,雪早已停了,但气温却冷得人手足发麻。
外面绝斧客陆海向长离一枭躬身为礼,他身傍停了一辆双辔篷车,车上是个精壮而憨厚的小伙子,这时正缩着颈子,拢着手直呵白气。
黄为善与徐氏、黄倩倩二一人进入篷车之内,江青等三人也牵过自己的坐骑,俯身上马,护在蓬车之傍缓缓成行,车轮辗踏着冰碴子,响起了轻微而脆落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是那么单调而孤寂,但是,却又何其安祥与平静。
此行杭州,得要不少时日,但光阴尽避悠遥,要来的终究会来,路途虽然迢迢,要去的地方也一定能达到,是的,离开杭州,也曾带走了多少惆怅呢!
冬日出门赶路,是比寻常的季节吃累的,连绵而广亘的冰天雪地,呼啸的寒风,白茫茫的原野,隐在层云后的山峰,都显出几分凄凉与萧瑟。
饼了一处村庄,又是一处集镇,过了一座城市,又是一所乡集,景色在不停的变幻,地方的言语也一段段的迥异,人们的口音,改得陌生,又变得熟悉了。路,却迤逦的延展于眼前,蜿蜒的,由远而近。
蹄声得得,皮裘衣衫上沾满雪花,车轮声动,篷布被北风吹得鼓涨,冒着风,顶着雪,有六张带看笑的脸在冷空气中呵慰。
杭州。
久违了,这以西湖的娇□而名播天下的美丽城市。
黄昏里江青与长离一枭、绝斧客三人护着篷车进了城门,恢宏的楼阁房舍仍然依旧,金壁辉煌,画梁雕栋的王公巨贾府第,还是照样峙立在宽敞的街道傍,店□酒楼繁华得紧,在这掌灯时分,并不因为天冷而减少人们的兴趣,摩肩擦踵的行人,在热闹的街道上拥挤着、喧哗着,空气中带着隐隐地热力。绝斧客骑在马上,拉了拉皱在一傍的灰毛大氅,左右顾盼了一阵,抖去胡辫上的水珠,啧啧嘴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此言果然不差,看看这个地方,实在是够迷人的,难怪有些人过不惯深山茅庐的生涯了。”
江青微微笑道:“这些天来,可把前辈与陆旗主累得够受呢……”
长离一枭笑呵呵道:“这算什么?马背上的颠簸怎及得上船只的摇晃?陆上的风云却也难较东海的冰飙狂浪,小兄弟,老夫承受得住。”
路上的行人纷纷让开路途,由这三骑一车经过,进入闹区,车马的速度已缓慢得多,偶尔有些行人好奇的注视上一两眼,却又匆匆移注到另外更俱有吸引力的花花绿绿事物上。
于是,马车开始转到另外一条路上,这条路比较僻静,朝远处看,有一所高大的骑楼耸立着。
“嗯,不对,适才只顾说话,把路都弄错了,前辈,咱们还是转回去,在下记得要经过一个城隍庙前……”江青顾盼了一阵,有些尴尬的说。
长离一枭笑道:“这地方老夫在十多年前来过一次,以后就从来没有机再度涉足,地方太热闹,你又下太熟,自然容易走错路,不过,小兄弟,你是无所谓,老夫若两手空空前往战府,倒是有些窘呢!”
江青大笑道:“前辈,这算什么话,前辈与陆旗主一到,只怕战大哥开大门都惟恐迎之不及,那里还会想到这些俗礼上去?前辈,千万别见外啊……”
长离一枭想了一下,正待说话,突闻一阵急促的步履声响,自这条街道转角处快步奔来。
江青双目半阖,冷冷一瞥,只见前路来了十多条大汉,个个体魄修伟,龙行虎步,目光炯然有神,一眼即知是在江湖上打滚的的练家子。
绝斧客有些奇怪的注视着,低声道:“咦,这些人好似有些气急败坏,不知慌些什么事?”
十多大汉奔至篷车之前,立时齐齐止步,为首一个四旬漠子,手忙脚乱的整了整他那件银白寿子图丝长袍,踏前两步,向长离一枭及绝斧客二人面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忽然全身一哆嗦的跪了下来。
随着这衣饰华丽的四旬漠子,后面十多条大汉亦一起“噗通”矮了半截,个个伏在青石板上,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长离一枭回头望了望绝斧客,绝斧客连忙恭声道:“岛主之意?”
那四旬汉子这时语声微颤的慌忙说道:“本岛“燕子棋”派驻杭州分堂副堂主“铁腿”倪忠祥叩拜岛主万福金安,弟子等不知岛主于今晚亲临杭州,未曾率领全堂弟子恭迎城外二十里,疏忽之罪,罪不可赦。”
长离一枭“哦”了一声,和声道:“不知者不罪,都起来吧吧!”
铁腿倪忠祥忙谢过,率着众人匆匆站起,一字一躬身排在长离一枭马前,垂手听谕。
长离一枭道:“倪副堂主,燕子楼杭州堂主是谁?现在何处?”
铁腿倪忠祥诚惶诚恐的道:“堂主乃“甩箭手”陈景,陈堂主因亦不知岛主今夕莅临,己在昨晨赶到苏州亲自主持其独生爱女出阁之喜……”
长离一枭颔首微笑道:“好极,告诉堂中管事,拨金百两,算是本岛主及陆旗主的贺礼,呵呵,进城见喜,是一吉兆,倪副堂主,本岛主不想烦及本岛驻扎杭州弟子,是而也没有想到你们会得到消息如此之速,亲来见我……”
铁腿倪忠祥一见自己岛主今天如此开怀,不由心中松了口大气,毕恭毕敬的道:“启禀岛主,弟子已在本城最宏丽的“聚英客栈”定下院房,并恭请岛主及陆旗主趾临“大成酒楼”陋席奉侍。”
长离一枭轻轻摇头,沈声道:“罢了,你们这几日多注意江湖上的动态,随时禀报,本岛主的两大护卫若然到此,代属其速往红面韦陀战府相谒,来,见过本岛主身边的火云邪者江大侠。”
“火云邪者”四字一入耳际,铁腿倪忠祥就彷佛猛然在头顶响起四个巨雷,骇得他长身一揖之下、又待拜倒。
江青沈和的笑道:“倪兄如此多礼,小可实在担当不起。”
说着双手抱拳回礼,而就在抱拳的一刹间,一股淡蒙蒙的劲气,已恰好□住倪忠祥的身躯,将他抬出两步之外。
长离一枭回首望了望停在一边的篷车,低声道:“走吧,小兄弟。”
于是,车马回圈,得得而去,冷湿的青石板路上,以铁腿倪忠祥为首,十多条大汉恭敬的跪拜伏礼,肃穆庄重。
于是,雪花又开始飘落了……
如来八法第90章 手足谊深
第90章 手足谊深
庆春门。
还是那条宽阔的寺堂内,一座座恢宏高大的巨宅连衡着,气宇不凡的围墙彷佛也在散发着他主人所带给它的威势。
在战府前,三匹骏马与一辆双辔篷车风尘仆仆的停了下来,坐在第一匹马背上的江青长长地吁了口气,愉快的道:“前辈,到了,眼前便是战大哥的府第。”
长离一枭抖落身上的雪花,四处打量了一下,望着挂在战府门外的两盏大红灯笼,慈和的笑道:“嗯,气派确是不凡,战兄在杭城无论上中下三流,却十分兜得转,江湖中人,能有这般成就,亦是十分不易了。”
绝斧客陆海凑上来道:“岛主,可要本旗主前去叫门么?”
长离一枭望望黑沉沉的空中不断飘落的雪花,大红灯笼散发出来的晕淡红光,映着他微微带着几分旅途劳倾的秀逸面庞,有着一层朦胧的意韵。
江青轻飘飘的抛镫下马,又轻飘飘的走上大块青石砌就的台阶,望着门楣上都两个金闪闪的“战府”二字,浮起一丝温暖的微笑。
他尔雅的叩了叩门,片刻后,起了一阵缓慢的步履声,跟着门后的铁闩吱嘎响了一下,两扇巨大的门开了一缝,一颗自发斑斑的头颅伸了出来,呵着热气,睡眼惺松而又不耐烦的道:“我说战寿,你就不会走后门么?出去疯到如今才回来,还要我老人家为你开门,雪飞冰冻的,小心你小子折寿啊………”
他唠唠叨叨的数说了一顿,却不见眼前的人回答,不由奇怪地抬头瞧去,两只老眼仔细的打量了对方一眼,神色在迷惑中有着些微尴尬。
江青一笑道:“老人家是战贵大哥吧?在下江青。”
这老人果然正是战府中有着“四朝元老”资格的门房老战贵,他这时彷佛被人猛然敲了一棒似的跳了起来,用力擦着眼睛,兴奋的道:“啊,啊,果然是江大爷,江大爷啊,你老可回来了,这些日子来,老爷少爷可都悬念得紧哩,整天日出己到日落,雪起盼到雪晴,连白大爷祝少爷也寝食难安,毛燥燥的四出打听大爷消息,如今可好了,你老竟在年前赶了回来,指望上元宵十五也能大团圆了,呵呵,好个乐人的□月天啊……”
江青顺手塞了一锭金子到老战贵怀中,笑道:“谢谢你,在下累及全家挂怀,确是不该,战老哥,请你进去通知大哥等人一声好么?在下另外还有几位朋友偕来。”
战贵一面推拒着这锭足重十两的金块,边往伫让道:“大爷,我这就进去通报,快请大爷与贵友屋伫来啊,外面冻人得慌,至于重赐小老儿实在不敢收受……”
他一面说话,又向外边张望了两眼,急忙把门大大敞开,又尖起喉咙吼道:“战全啊,战绿啊,江大爷回来了,还有江大爷的几位高朋好友,你们快出来招呼侍候啊,接行李喂马,打发车钱,快点呀,都躲在房伫瘟鸡么?大冷天的,伫伫外外都非要劳顿我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