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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京华怔怔瞧著他,心里一股暖流急急的窜著,他不明白袁尔莫为什麽总对自己这般容让、爱护,就凭一念之喜吗?可想到这点,他又忍不住想起穆凊扬。
穆凊扬贵为贝勒爷,也是在见了自己第一面後就百般呵护,虽然在许多时侯,因为他公子哥儿的脾性,发作了自己许多次,可他却永远无法忘记天横贵胄的他竟为自己心力交瘁,身染沈疴,病逝在千里之遥的东北。
袁尔莫瞧著傅京华木然的脸竟忽然流下了眼泪,不由得惊道:「不过就一片玉佩罢了,何必这般难过?快,快别哭了!」
他充满怜爱的伸长手轻轻帮他擦拭眼泪,但傅京华却在他碰到自己面颊时忽然警醒过来,忙站起身,退离好几步,惊惧的看著他。
袁尔莫被他疏离的动作吓一跳,心里随及闪过一丝不快,然而那也只表现在一瞬间,脸色马上又变的温柔道:「你怎麽了?干什麽这麽怕我?」
傅京华咬著唇摇摇头没说话,因为他的心突然压根的讨厌起眼前这位英俊倜傥的青年将军,若不是他的存在,四年前,穆凊扬和自己不会分开,穆凊扬更不会因而相思害病,直至死到临头才肯见自己一面。
只是这股讨厌也维持不长,毕竟,袁尔莫对自己这样一个奴才,实在太宠溺、太宽大了,虽然他曾用权力控制过自己的身体,但最後仍然放开了手。
因此傅京华只怔怔想了一会儿,神情便又显得平和,袁尔莫当然猜不出他周周折折想了多大一圈,但他几乎是马上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便朝他挥挥手道:「过来坐!」
傅京华垂下眼神,默默的又坐回他身边,恍恍惚惚间似乎听到袁尔莫又对自己说了许多话,诸如:和他回京城,帮他改名换姓,同时还要帮他安置一处密宅,由得他衣食无缺,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以及会找机会帮他脱去奴籍等等…
把他後半辈子的人生开创得又漂亮又动人,可傅京华却半句也没装入脑子里,跳出眼前的尽是穆凊扬与自己四、五年前在康亲王府的相处片段,虽然当时仍是主仆相称,可是,却是那麽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啊!
「你觉得如何?」
傅京华忽地注意到袁尔莫正用著充满期待的眼神,热切的望著自己,不由得一阵心虚道:「什麽如何?」
袁尔莫被他泼了桶大冷水,一张脸由热情转为冷漠道:「你的意思是,我刚刚说的话…你是半句也没听进去罗?」
「对…对不起…我…走神了…」
「走神?」袁尔莫心头升起一股从未有的妒恨,冷冷道:「你想到了什麽人吗?」
「没…没有!」傅京华没见过脸色这麽阴森的袁尔莫,也不知为什麽,心里突然跑出一阵不安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什麽事般,不由得又缓缓站起了身。
只见袁尔莫坐在椅上,缓缓抬起头,冷冷的瞧著他,心口的火一窜一窜的,两人僵持半晌,袁尔莫忽然失去了谦谦君子的样子,凶暴的扑向傅京华,傅京华下意识的直奔到床边想找出那龙蟠刀护身,可袁尔莫却比他快一步,一下子便将他压倒在床上,那英俊的脸旦变得如修罗般可怖,同时紧紧咬著细牙,恶狠狠道:「你既千里迢迢的来找我,又何必要如此作戏的玩弄我?一次又一次,把我的心意踩在地上,你…到底要怎麽折磨我才肯甘心?」
其实说到最後一句时,袁尔莫的神情已又渐平和,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无限自怜的情绪。
但傅京华实在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吓得头晕脑胀,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只一味忙著在想什麽话来解脱目前因境,便激动道:「我没有…没有找你!从没有要去找你的…」
「什麽?你…说什麽?」袁尔莫脸色忽地变得异常苍白,语调呆板道:「你…再说一次…」
傅京华瞧著他越发凶狠的眼神,心中的害怕却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藏不住的可笑之感,袁尔莫眼见他的表情由惊骇到平静,由平静到露出冷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得又脑羞成怒的怒吼道:「你在笑什麽?」
由这玉面观音般的清秀五官所制造出的冷笑,远比任何一个人的冷笑还叫人受不了,袁尔莫没等他开口解释,已颤著身又厉声道:「我问你,你在笑什麽?」
傅京华冷哼一声,将脸撇向一旁仍不开口,其实,傅京华根本不是在笑他,而是在笑自己与穆凊扬,竟然为了眼前这个人,葬送了彼此的深情。
然而,袁尔莫或许是真的太在意他才变得如此暴怒,可在面对穆凊扬热丧不久,傅京华根本没有什麽理性的思惟空间,他无法体会出袁尔莫对自己的浓情厚意,也半分忆不起袁尔莫当初君子放手的恩泽,更不能接受袁尔莫这因莫名妒火所展现的失控行为,因此,他只是冷笑著,冷笑著,无惧的冷笑著,完全忘了在袁尔莫身前,身为奴仆身份的自己,也忘了这个青年将军不是穆凊扬,只是无礼、狂妄、放肆的冷笑著…直到眼泪轻轻掉了下来…
「三爷…我好想你啊…」傅京华终於轻轻说了句。。。
第卅八章
「应祥…应祥…」连应祥忽地被人轻轻摇醒,双眼一睁,不是傅京华是谁?
连应祥揉揉眼,迅速的翻身坐起,惊喜交加的瞧著他,自穆凊扬死後,傅京华的脸色一直很不好,但现在,透过房里蜡烛的微光,他的双颊竟带著精神朗朗的潮红,简直像刚刚跑了几十里路般。
「傅先生,你怎麽来了?你气色变得不错啊!有急事要我做吗?」
傅京华微笑的摇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来告诉你,我要走了!」
「走?走到哪?你不送主子回京了吗?」
「不了!」傅京华垂头想了想道:「我想透了,人死如灯灭,便是跟他到了京城…我也出不了台盘,只能在远处瞧著,这样…更难受!」
「那…你要去哪里?我…」连应祥没来由脸一红道:「我马上辞差跟你一起走!」
瞧著傅京华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连应祥一阵尴尬道:「傅先生…你别误会,我只是答应过主子,有我应祥的一天,就得照顾你一日周全…」
「我明白你的心意,我明白!」傅京华淡淡一笑道:「但我不能让你跟著我,你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在家乡等你养命,粮饷收入对你来说太重要!而且你一身功夫的跟著我…实在太浪费了!」
听到这儿,连应祥忽地有些奇怪的感觉,只是一下子也摸不清奇怪在哪,索性也不再深究,只急道:「傅先生,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家乡吧,正如你说,我这壮实的身子还怕会没了差事?更何况我家里还有好几亩没人垦的荒田,我弃武从农,一方面可以好好照顾我娘,一方面又可以照顾你…若你觉得无事,还可执壶开业啊!」
傅京华深深瞧了他一眼,正要说什麽话,忽然脸色一变,没来由的咳嗽起来,连应祥忙冲上去抓住他的手顺势帮他拍背,却觉得手中竟似握著一团冰一样,不由得惊悸道:「傅先生,你的手好冰…是不是…」
傅京华缓缓抽回自己的手,轻抚著自己喉头,惨然一笑道:「别担心,只是喉咙忽然疼得紧,一下子就好,一下子就好…」随及转脸望向窗外道:「要天亮了,我得走了…」
他眼神忽地变得离情依依道:「这世上除了三爷…阿福…就属你与我最知己,这一别,本想把龙蟠刀送你,只是那刀子如今变得太凶煞,给了你反而会害了你,所以我便去了一趟你家乡,医好了你老母亲的伤寒,我想,她要再活个十来年必是没问题了!」
前面一长串,连应祥听的是内心阵阵热沸,可最後这事情实在听的莫明其妙,因为母亲远在福建,怎麽傅京华会说已去了一趟?而且还医了母亲的伤寒?
正自讷闷著要问清楚,突然一阵急迫的敲门声,惊得连应祥心一跳,想要去开门,却被傅京华拉了回来,便听他淡笑道:「应祥,你的个性太淳厚,若遇上了什麽不顺心的事…千万记住不要强出头,有些事是注定的,若真是消不下气,便想想你母亲,明白吗?这样子,我和三爷才能放心!」
「什麽?」连应祥越听越觉得有股不祥的预感窜上来,待要扼止,眼前忽地一花,一片光茫照得他张不开眼,等看清了,才发觉窗外天光刚亮,而自己仍躺在床板上,屋里却哪有傅京华的身影?
「原来是作梦啊!」
连应祥猛地坐起,但回想起刚刚的梦境,依然幕幕清晰,尤其是傅京华最後的话,仍旧让他没来由的感到不安,因此他晃晃头,下床趿鞋,想要去瞧瞧傅京华,但梦里的敲门声忽地发生了,连应祥怔了怔,还不及细想便忙跑去开了门。
就见刘玉风衣衫不整,头发散乱,一副刚被人从热窝里拖起似的,连应祥不由得松了心,笑怒道:「你睡昏啦,七早八早,门敲的跟丧钟似的,吓死人!」
刘玉风却半点笑容也没有,只僵著一张惨青的脸,语调呆板道:「应祥…傅先生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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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京华右手紧紧握著龙蟠刀,平躺在鲜血四溢的床上,那床板、床顶、床壁、床幔甚至於床缘的地上,无一不沾著黑红的乾涸血渍。而这些血,都来自傅京华喉头处,那长长的一个刀口子喷出来的。
连应祥张大嘴,杏眼圆睁的盯著傅京华的尸骸,用著几乎紧缩的喉头,乾哑失神的念著:「傅先生…你为什麽要这样做!为什麽?」
他抹抹脸,再望著四周的人群,个个神色惨青,甚至还有人带著嫌恶与害怕。连应祥情绪终於失了控,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