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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的骑士,骑术更为精绝。
吴鸣世暗中一笑,忖道:“名利二字,生像是个极大的圈套,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
英雄豪杰落入圈套之中,这‘神手’战飞与‘七巧追魂’两人,挥刃武林,快意江湖,钱财
来得甚易,对那‘利’字想必不会看得甚重,但却还是免不了为‘名’所累,片刻之前,这
两人还是同心对付于我,此刻却已互相讥嘲起来。这两人才具俱都不凡,若真是同心协力,
力量必定不小,只是他二人若是先就互相猜忌,嘿嘿,那就成不得事了。”
他念头尚未转完,门外已又走入一行劲装佩刃的彪形大汉来,这些汉子不但一色黑衣,
就连身躯的高矮,竟都完全一样,生像是同一模子中铸出一般。一入门内,突地齐声哈喝一
声,“扑”地跪到地上,动作竟亦浑如一体,这十余个汉子跪下的时刻,竟没有一人有半分
参差的。
“神手”战飞抡须一笑,微一抬手,这十余大汉便又在同一刹那里站了起来,显见这
“神手”战飞率众之严,远远在那“七巧追魂”之上。
那飞虹冷冷一笑,道:“难怪战兄名满天下,不说别的,就凭手下的这些弟兄,已足以
做视武林了。”口中虽在说话,却故意将目光远远望在门外。
战飞面容突地一变,满含怨毒地一膘那飞虹,但瞬即哈哈笑道。
“是极,是极。小可之所以能在江湖混口饭吃,全都是仗着这些兄弟,莽莽武林之中,
若论能以真实功夫做视天下的,除了那兄之外,恐怕——哈哈。”他放声一笑,语声微顿,
方自接着说道:“就再无他人了。”
吴鸣世抬首望去,只见这“七巧追魂”那飞虹此刻面目之上,由青转白,由白转红,目
光更是生像要喷出火来,狠狠地在“神手”战飞身上瞪了两眼,终于一言不发地掉首而去。
七巧童子吴鸣世不禁为之暗中一笑,忖道:“这‘神手,战飞不但武功远胜于那’七巧
追魂‘,若论口角之犀利,其人更在那飞虹之上,那飞虹与他无论明争暗斗,看来俱是注定
吃蹩的了。”原来这“七巧追魂”在武林中声名虽不弱,真实武功,却远在其盛名之下,他
之所以能在江湖中成名立万,全是仗着他腰畔革囊中的七件极其霸道的外门迷魂暗器而已,
“神手”战飞这般暗中讥讽,真比当面驾他还要难堪,这“七巧追魂”焉有听不出来的道
理。“神手”战飞仰首大笑几声,目光却全无笑意,冷冷向那飞虹背影一瞟,笑声便倏然而
顿,转身走到裴珏床前,俯首沉思半晌,突地沉声道:“准备车马,即刻上道。”那些黑衣
壮汉轰然答应一声,虎腰齐旋,扑出门外,从背门负手而立的那飞虹身侧绕了过去。春阳晖
晖,春风依依,吴鸣世望着那飞虹微微飘起的衣袂,似乎也在想着什么心事。
于是,这春日的清晨,便陡然变得寂静起来,那些腰佩革囊的剽悍汉子,沉默地交换着
目光,逡巡着退出门外——直到一阵急遽的车马声,划破这似乎是永无尽期的寂静的时候,
这些各自想着心事的武林豪客,才从沉思中醒来。
只有裴珏,此刻却仍陷于昏迷之中,一连串的颠沛困苦的日子,本已使得这身世凄苦的
少年,身体脆弱得禁不起任何重大的打击,何况那“金鸡”向一啼那当胸一击,本是全力而
为,若不是他及时将身躯转侧一下,只怕此刻早已魂归离恨天了。
升起,落下,跳动,旋转一——连串紊乱、昏迷、混沌,而无法连缀的思潮之后,裴珏
终于又再次张开眼来。
耳畔似乎有辚辚不绝的车马声,他觉得这声音是那么遥远,却又像是那么近。张开眼,
有旋转着的花纹,由近而远,由远而近,终于凝结成一点固定的光影,凝结成吴鸣世关切的
面容。
于是他嘴角泛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当他最需要证实自己并非孤独,也并未被人遗弃的时
候,能发现一张属于自己朋友的面孔,这对一个方从无助地晕迷中醒过的人说来,该是一种
多大的安慰呀。
他虽然觉得眼皮仍然是那么沉重,但他却努力地不让自己沉重的眼皮阖起来,而让这张
关切的面容,在自己眼中逐渐清晰。
接着,他竟似乎又听到一个声音,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他虽然没有听清这声音是在说
的什么,但他的心,却不禁为之狂喜地跳动了起来,声音!能够听到声音!这在他已是一种
多么生疏的感觉呀!
已经有一段悠长、悠长得仿佛无法记忆的日子,他耳中无法听到任何声音,飞扬、鲜
明,而多彩的生命,在他的感觉中,却有如死一般静寂,因为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说不
出。
但此刻,死寂的生活,却又开始飞扬、鲜明,而多彩起来。
因为,他又能够听到了!
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言语,能够形容他此刻的欣喜,也没有任何一种文字,能够描述他此
刻的笑容。
他从未诅咒过生命的残酷,也从未埋怨过造化的不公平,但他此刻,却在深深地感激
着,但甚至在感激着叫他极为残酷而不公的命运。
善良的人们,是永远不会诅咒,也永远不会埋怨的,他们只知感激,因此,他们的生
命,也永远比别人快乐。
这是一辆奔驰在江南道上,宽敞而华丽的篷车,盘着腿坐在他身旁的吴鸣世,看到他嘴
角泛起的笑容,不禁为之狂喜道:“他醒过来了!”
等到他看到已经晕迷了许多日子的裴珏,竟然缓缓翕动着嘴唇,微弱他说道:“吴
兄……我醒过来了……听到你说的话了。”
这声音虽然微弱,却已使得本已狂喜着的吴鸣世几乎从车垫上跳了起来,他呆了一呆,
几乎不相信自己眼中所见,耳中所听的事是真实的。
终于,他狂喜地大喊了起来。
“他能够说话了,他能够说话了。”为朋友的幸运而狂喜,和为朋友的不幸而悲哀,这
两种情感虽然不同,但却同样是一份多么纯真而伟大的情操呀!难怪有些智慧的哲人,会一
手捻着颔下的白须,一手沽起半杯香冽的白酒,遥望着天边的自云:无限感激他说:“世间
除了友谊之外,就再没有一朵无刺的玫瑰了。”
车窗外探入“神手”战飞的头来,锐利的目光,扫过裴珏嘴角的笑容,似乎有些惊诧他
说道:“他能够说话了吗?”
吴鸣世狂喜着点了点头,“神手”战飞呆了一呆,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被人点中的穴道,竟被向一啼那一震击开?”于是这冷酷的人,也不禁暗中感叹着命
运的巧妙了。
车马带起一股黄尘,于是他们便消失在自己扬起的尘沙里。
江南的春天,来得很早,去得却很迟。青青河水畔的千缕柳丝,仍然丝丝翠直;呢喃着
的燕子,也仍然在苍碧的澄空下飞来飞去。秦淮河边的金粉笙歌,彻夜不息;乌衣巷口的香
车宝马,拂晓未归;高搂朱栏旁独自伫立着的少妇,曼声吟唱着:“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
啼。”
扬鞭快意的武林豪士,此刻却在风光绮丽的江南道上,传语着一件震惊江南武林的大
事。
“你可知道,战神手,向金鸡,那飞虹,和莫氏兄弟这几位主儿,已找出一位人来,当
咱们的总瓢把子,嘿,这可是江南武林里几十年来从来没有的事呀!看样子,咱们又得热闹
热闹了。”
“真的?就凭‘神手’战飞,金鸡向一啼这些角色,还会服气谁吗?喂!老哥,你知不
知道这位要当咱们总瓢把子的人,到底是怎么样一位人物呀?”
“这个……兄弟我也不十分清楚,只听说这位主儿姓裴,年纪也不怎么大,别的么,兄
弟我可也不太清楚了。”
“姓裴的?这倒奇怪了!江甫武林地面上成名露脸的,并没有姓裴的这一号呀?这倒是
谁呢?……据兄弟我知道的,别说江南了,就连两河,可也没有姓裴的英雄呀?”
“这倒不见得,你看过芜湖城白老爷子订下的武林英雄谱没有,上面写的就有两位姓裴
的,叫做什么‘枪剑无敌’,使一对弧形剑和一柄钩镰枪,武功说是全都是硬把子。”
“瞎,老哥,你可就差了,白老爷子订这‘武林英雄谱’,还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咧,那
‘枪剑无故’裴氏兄弟,早就死了十几年啦,就是在十多年前,震动武林的蒙面人那趟子事
里面,和另外好几位成名立万儿的镖头,一起死的。”
“哦,原来是这么档子事。”
“就算他们兄弟两人没有死,他们可是两河地面上的人,怎样也不可能跑到咱们江南来
当总瓢把子呀?”
“哈,老哥,您别忘了,咱们也是从两河地面上过来的呀?说不定,有那么一天,咱们
也能当上江南的总瓢把子呢。”
“嘿,你别挨骂了吧!”
“说正经的,您要知遣这位主儿到底是怎样的一位人物,到了五月端阳那一天,您到战
神手的浪莽山庄去瞧瞧就行了,听说这次盛会,把江南合字弟兄都请遍了,为的就是对付那
条孽龙——”“喂,老哥,你还是不要说长道短吧,让人听见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得兜着
走啦。”
于是江南道上,快马驰骋,剑影鞭丝,侠踪频现,俱都是到浪莽山庄去参加这场盛会,
拜见这位神秘的总瓢把子的。
阳光甚烈,行人苦热,道旁一株大树的绿荫下,横放着一担新鲜的瓜果,鹅黄嫩绿,清
香袭人,于是这方小小的绿荫,就成了来往行人的绿洲了。
三五匹鞍辔鲜明的长程健马,倘佯在较远的草地上,偶然垂下头,嚼一口江南的青草,
三五个手里摇着马连坡大草帽的劲装大汉,箕踞在绿荫下的瓜果担旁,享受着旅途中的片刻
荫凉。
正午时分,路上的行人,都是懒洋洋地,空气中飘散着的是懒散闲逸的气氛,甚至连这
儿个劲装大汉,都半闭着眼睛,连身旁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