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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好晒干的玉米粒,依然不理他。
“阿音……”
“庄晓。”我忽然抬起头看他,认真道:“你能陪我多久?”
庄晓显然愣了一下。
“你能陪我多久?你会陪我一辈子?”
庄晓没有说话。
“总有一天你会走的,对吗?那你走了以后呢?谁给我担着?”我转过身子,正对着他,“庄晓,我不想靠你什么,你也不要帮我什么,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你也别来干预我。”
话罢我负气丢开手里的活,绕过庄晓走出门去。
“阿音。”庄晓蓦地开了口。
我回首。
“你愿意让我陪你多久呢?”他问。
我有些错愕。
片刻后,我淡淡一笑,“好兄弟不是陪出来的。”
日色黄昏,庄晓的神情隐约在昏昧的暗影下。
终于,他灿然微笑,问我:“你有没有想过,若你真的去当花魁,教主会怎么想。”
我放下了抓住门框的手,“我没有想过。”
平静的说完,我缓缓走出了大院。
暮色已至。
我已经不记得这是我在玉临关看的第多少次日落了,每天都一样,没一点变化,就像每次不经意间想起关于师父的一切,我都会遭受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痉挛似的疼痛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化减少。
我想念师父。
一直很想。
这种与日俱增的想念堆积了一年。
城里北街的草鞋铺子总喜欢搞什么买卖兑换,店家说买够三双可以换草帽一个。偶尔我也会想,我攒下了这么多的思念,到底能换来什么?
***
时间流水般过去了一年。
换句话说,我离开师父,已经一整年了。
这一年里由于我出色的吃苦耐劳精神和坚忍不拔的耐力,我在诸多正式学员里成绩一直优良,甚至连当初一直不看好我的指挥官也偶尔不吝言辞的在人前夸赞我一句两句。
刺客训练与学习上乘武功不同,并不需要修习内功,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一击必死的杀招,简单直接。对于我这种服用过葵木丹的人来说,这种训练自然是最好不过,既不会与药性冲突,也会有效的将我迅速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刺客。
短短的一年,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几招擒舀手的阿音了。
我的确没什么天赋,除了比别人更辛苦的练习,再也没有任何捷径可以走。为了赶上我落下的课程,我常常不分昼夜的苦苦练习技击,一招简单的撺刺我可以反复练习上千遍,那段时日胳膊酸痛的连筷子都舀不起。
“你还真肯拼。”庄晓喜欢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我用匕首直刺院子一人高的草人。
猝然间,我转了刀尖的方向,悄无声息的朝庄晓袭去。
眨眼后,银亮的刀面上反照出来庄晓微笑的脸。
“不错啊。”庄晓的声音带着些微诧异,“付出还算有回报嘛。”
我得意洋洋的收了刀,忽然想起一事。
“庄晓,为什么最近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盯着我。”
“有吗?我一点儿也没察觉啊。”庄晓同情的看着我:“你是不是累出幻觉了。”
我斜睨他一眼:“这是女人的直觉。”
“可是我有杀手的直觉。”庄晓道。
“杀手的直觉只能感觉到杀气。”我纠正他。
庄晓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抓了一把葵花籽,闭起眼一颗颗吃的津津有味。
我无言的握着刀鞘,四下里默默看了一圈,回过身继续练习着刺杀。
我没有说谎。
因为我真的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注视,说不清,道不明。
刺客训练还有半年便卒业了,我一直在等待那一天,我想证明给曾奚看,我时音并没有给我爹丢脸。
可是我没有等到那一天,曾奚便被派带领鹰翼军西进增援大昌的重骑兵。
出战的前一天,曾奚头一次在夜晚单独来找我。
他曾说过,每一场战争都有可能是最后的永别。所以那天他穿着一身整齐又雪亮的盔甲,推门时带着一脸温暖的笑,说:“阿音,我要走了。”
我点头,仰首看他,很想抚平他眉眼中隐现的忧虑。
“别太为难自己。”他想了想,又嘱咐道。
我又点了点头。
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片刻后道:“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我没有回答。
曾奚有些黯然,却笑容不减。
“保重。”本该是我说的话,却被他说出了口。
曾奚转身,背影充满锐气。
我看着他举步离开,溢在嘴角的笑一点点僵硬。
蓦地,他的背影顿住。
我愣了刹那,却见曾奚猛然回身,大步上前狠狠将我按进怀里,精瘦的手臂圈的我喘不上气。他的铠甲冰冷坚硬,我却独独嗅出了一股温情。
“阿音,照顾好自己,一定!”他说。
那个拥抱很短,短的我来不及回答他的话,他便松开了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当晚我整夜没睡,一个人在院子里练了一整晚的斜刺,只把院中的草人扎的完全走了形,破烂烂的斜挎在木桩上,我也再没了气力,直直躺倒在院中,脑袋里空茫茫一片,缓缓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我是被一阵喷香的烤肉味勾引下床的。
推开门,庄晓正在院子里一边美滋滋的给一只烤鸡刷着油,一边嘴里不清不楚的唱着一首新学来的歌:“苍茫的关外是我的爱,刚拔毛的烧鸡啊熟的快,什么样的味道是最美的期待,一边喝酒一边吃肉最自在。”
我:“……”
“睡起来了?”庄晓回头看我,“今天没有训练,我给你烧只鸡补补。”
“哦。”我有些不大清醒,昏沉沉就走过去抓向烧鸡。
“没熟呢!”庄晓用刷子柄狠狠在我手腕上敲了一记。
我坐在院里的大石头上,等了好一阵,庄晓才撕下一根鸡腿递给我。
味道的确很赞。
“我觉得其实当花魁也没什么不好。”良久,我垂眼吐掉一根鸡骨头。
“你睡傻了?”庄晓探了探我的额头。
“营里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我答应了,一定很快会接到任务的。”我挡掉了庄晓的手,续道:“一旦到了帝都,我就会想办法接近裴中宣。”
庄晓没吭声。
我低着头继续说着:“况且裴中宣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如果……”
“啪!”
庄晓狠狠打掉了我手里的食物,声音骤然变冷:“不许!”
“你是不是也想像师父那样,对我的事强行加以干预?”我慢慢抬头。
“你要以色事人?你愿意牺牲自己的身体?”庄晓眉间升起一团怒气。
我忽然就笑了,这让庄晓莫名其妙。
“庄晓,你真的以为我不否认什么‘龙池山主母’,就代表我默认了?”我低声轻笑,苦涩道:“你忘了吗,师父终有一天会变成忘情绝义的人啊……”
庄晓没有否认。
少顷,他叹息:“阿音,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说不定你还会遇到另一个让你想嫁之人。”
“说这个还不如你现在补偿我一个鸡腿!”我啐了他一口,“刚才好大一块肉被你打掉了!”说着我伸出油腻腻的爪子毫不留情的在他袖子上抓出几道痕迹。
“啊啊啊!”庄晓发出一声愤吼,“我才洗的衣服!!你这女人这么粗糙活该你一辈子嫁不出去!!”
“妈的我嫁不出去就赖你一辈子!”我又抓了一把他的衣领。
庄晓这次却出乎意料的没有大叫。
他说:“我可以考虑将就一下。”
“什么?”
“你若真嫁不出去,我可以考虑将就一下。”
我手一抖,刚掰下来的鸡翅掉在地上。
“呐呐!这次不是我碰的,是你自己手抽筋!”庄晓幸灾乐祸。
“麻个蛋你说出那么惊悚的话,我当然抽筋!”我惊魂未定的拍着胸脯,瞪着眼道:“上回我说我嫁给你,你还说我是以怨报德呢!”
庄晓点头道:“没错啊,我现在还是那么认为啊。”
“那你这不是在自讨没趣么?”我喷道。
“可是能让我庄晓自讨没趣的人,数来数去,也就你一个了。”他说。
“你可以再多数几次。”我建议。
庄晓用干净的布擦了擦手,道:“阿音,我的确喜欢调侃你,但这次不是。”
我垂眼去看自己油乎乎的手。
庄晓说:“阿音,你让我心猿意马过。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轻松,没有负担,哪怕坐在你旁边毫无话题可聊,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自在。”
庄晓又说:“人一辈子遇到一个总是能让自己开心的人是很不容易的。所以我曾想,如果你愿意让我用余生陪你,或许我会点头。”
“但是,最后你却说……好兄弟不是陪出来的。”停了下,他说。
我的目光像粘死在了手指上,始终不曾挪动。
庄晓忽然笑出了声:“哈哈,你别那么紧张,你那么回答何尝不是还了我自由。”
“我可没想过束缚你的自由。”我终于抬头瞪向他。
庄晓悠然起身,来回缓缓踱着步,语意轻松:“阿音,我并不认为人的一生必须要有一个伴侣才能算得上完美。我来到这个世上,听过春雷,见过夏雨,闻过秋香,赏过冬雪,我杀过人,也曾被人追杀,喜欢过别的女子,也曾被不少女子喜欢,这些都让我觉得足够充实,这些都是我活着的意义。”
“因此我从未想过要为了某个人蹉跎掉我的岁月,从未想过为了任何人停下脚步。”庄晓蓦地站住,淡淡的望向我,“所以阿音,相比起男女之情,我更愿意成为你最信任最要好的兄弟。”
不觉间天已擦黑,眼前的火光在夜色下愈发耀目。
半晌,我露出了钦佩的微笑,“庄晓啊,你真是让我见识到了什么叫活的潇洒。”
“哪有,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累着。”他大笑。
我心情大好的撕下一块鸡翅,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