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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是孩子-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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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颈鹿对刺猬嘟囔着:“要不,咱们俩逃吧……”
  刺猬沉默。
  以前的计划本来就是两人。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做不到无视优希的存在了。失去了优希,他们感到莫名的空虚。

  下午,护士来到病室:“有泽梁平君,到食堂来,家里人看你来了。”
  长颈鹿吃了一惊,不由得跟刺猬对视了一下。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过家里还会有人来。自从去年7月住院以来,长颈鹿的父亲就像甩掉了一个大包袱似的。当然,长颈鹿住院以前的种种行为也确实让父亲和周围的大人们生气。比如说,他把学校养的兔子和鸡抓来,烧它们的毛,用烟头烫它们。女老师上课的时候,总是捣乱。在街上看见抽烟的女人,就用石头砍,要不就揪住乱打。去年6月,他拒绝上游泳课,几个淘气的同学在游泳池扒光了他的衣服,他差点儿把为首的一个同学的眼睛抠瞎了。老师批评了他,他一气之下用棒球棒把学校的窗户砸碎了好几块。
  学校的养护教员、保健教员,还有城里的内科医生,都说他患了精神性情绪障碍症,劝他父亲把他送到双海儿童医院住了院。住院前父亲对他说:“改不好,让你住一辈子院!”
  长颈鹿的家就在附近的香川县,可是父亲以工作忙为由,一次也没接他回家过过周末。医院多次通知他父亲来医院谈谈孩子的将来,今年1月总算来了一趟。
  长颈鹿的主治医生水尾跟他们父子面谈的时候,父亲对水尾说:“我看这孩子一点儿也没有继承我们家的血统,完全继承了我老婆家的血统。一切拜托您了,不完全治好,请不要叫他出院。”说完塞给水尾一个信封,里面好像装着不少钱。
  打那以后,父亲半年多没来过。医院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来,住院费倒是分文不差地交。
  “难道是已经跟父亲离婚的母亲来了……”想到这里,长颈鹿不禁两腿发软。
  “要是母亲来了,该怎么办?好办!打她,踢她!可是,她为什么这时候来看我呢?莫非她跟那个年轻的男人分手了?想跟我一起过日子……”
  母亲可能会跪在地上哭着说:“孩子,妈对不起你……”母亲可能会紧紧地抱着他说:“我总算明白过来了,世上最宝贵的,是你呀,是我的梁平啊!从此以后,妈再也不离开你,妈要把一切都献给你……”长颈鹿好像闻到了母亲身上的味道。
  长颈鹿激动得浑身颤抖。
  “无论如何你得先去看看啊!”刺猬推了长颈鹿一把。
  拖着不听使唤的腿,长颈鹿总算来到食堂门口,哆哆嗦嗦地往里边看。食堂里并没有记忆中的母亲的身影。最靠角落的一张饭桌前,坐着一对将近40岁的夫妇。看见长颈鹿,两人先后站起来,脸上露出生硬的笑容。
  “你好!还记得我们吗?”男的和气地笑着问。
  啊,是叔叔,父亲的表弟。父亲的母亲和这位叔叔的母亲是亲姐妹。算起来长颈鹿跟叔叔婶婶见过三次面。第一次是在上小学的前几天。那时的叔叔跟现在一样,也是这么一副缺乏自信的笑容。叔叔和婶婶给他送来一套最新式的文具。可是,这套文具被奶奶给扔了,而且没说出任何理由。长颈鹿哭了,母亲也有意见。后来听母亲说,奶奶讨厌他们,确切地说,是讨厌叔叔的母亲,自己的亲妹妹。为什么呢?因为叔叔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长颈鹿的爷爷是上门女婿【注】,随奶奶姓“有泽”。叔叔呢,因为他的母亲根本没结婚就生了他,也只能随母亲姓“有泽”。幼年的长颈鹿还懂事,但从奶奶的话头话尾里听得出,爷爷跟奶奶的妹妹好像有什么关系?记得奶奶骂叔叔是“贱女人生的孩子”。
  
  【注】在日本,上门女婿是要改姓的,正如女子结婚要随丈夫的姓一样。——译者注
  
  第二次是四年前奶奶患脑血栓住院的时候,叔叔婶婶到医院看望奶,带来很多住院需要的东西,还带着长颈鹿到外边的餐馆儿吃了饭,对他挺亲热的。结果父亲跟吵架似的把人家给轰走了。
  第三次是两年前奶奶的葬礼上。当时的父亲失魂落魄,多亏了叔婶婶帮忙。但是呢,叔叔从来不抛头露面,都是背着人干实事儿,对长颈鹿也很关心。
  叔叔的母亲已经亡故,叔叔现在是市政府的清扫员,叔叔结婚好年了,没有孩子。“啊,长得挺壮实的,精神也不错!”叔叔说着迎上,双手搭在长颈鹿的肩膀上。“梁平君住院的事,你父亲一直不肯告我们……”叔叔上上下下打量着长颈鹿,不住地点着头,一边拉着往角落上的桌子那边走,一边说,“长高了,都快长成大小伙子了,气派!”
  长颈鹿没办法,只好跟着叔叔走。婶婶笑着迎上来:“你瞧,我都不认了,多么魁梧的小伙子啊!”说着给长颈鹿拽过一把椅子来。
  长颈鹿面对叔叔婶婶坐下,一言不发。
  “我们在家里呀,老念叨你。现在怎么样了?又长高了吗?学习好吧…可是,这一年来,一直没听到过你的消息,到家里去了几趟,家里是没人。我们正觉得奇怪呢,你父亲总算来电话把你家的事告诉我了……我跟你婶子一商量,走,看看梁平去……”叔叔好像在解释突前来的原因。
  长颈鹿感到疑惑不解:“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看我的呢?”不相信有谁会不抱任何目的前来看他这个有毛病的孩子。
  “这里的生活怎么样有朋友吗?”叔叔婶婶客气地问这问那。
  长颈鹿一句都没回答。      
  叔叔婶婶受不了这难耐的沉默,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医院周围的风景,甚至还说起了邻居的事。半个小时过去了,叔叔婶婶从椅子上站起来跟长颈鹿道别。
  叔叔把一个纸袋放在桌子上:“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给你带来一包点心。需要什么说话,点心以外的东西,尽管说。”
  婶婶也说:“医院里的生活,有很多不便吧?需要什么,我们马上就给你送来。快说呀,需要什么?”
  长颈鹿摇摇头,表示不需要什么。可是,拖鞋里从袜子前边的洞里钻出来的大脚指头忽然刺痒痒地难受起来,不由地说了一句:“换洗的衣服……”
  叔叔婶婶眨巴眨巴眼睛,重新打量着长颈鹿。穿着又脏又破的T恤衫和牛仔裤的长颈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什么都行……”说完扭头跑出了食堂。
  “马上就给你送来!”身后传来婶婶的喊声。
  长颈鹿回到病室,刺猬问:“谁呀?”长颈鹿仰面朝天往床上一躺,没说话。
  黄昏时分,临时出院回家的孩子们陆续回到医院。可是,晚饭都吃完了,优希还没有回来。长颈鹿和刺猬装作看电视,留在食堂等优希。
  8点多,一个护士来到食堂:“胜田君,电话!”
  刺猬一愣,马上想到可能是母亲麻理子。刺猬是去年5月住院的。这两年,他在学校里可没少惹事。比如把猫呀狗的塞进学校养兔子养鸟的小屋里,把小同学骗到仓库里关一夜什么的,都是常有的事。去年2月,班主任老师为了惩罚他,把他也关进了仓库。“叫你也尝尝挨关的滋味!”老师说。
  谁知这样一来引起了呼吸过速,失去意识,自己解了大便往自己身上乱抹。送到医院后,医生说是意识障碍症。出院以后,刺猬跑到班主任老师家去放火,幸亏发现得早,没引起火灾。刺猬被送到了儿童心理咨询所。在那里,心理医生看他回答问题有条有理,而且有反省的意思,认为他没什么大问题,准备让他过两天就回家。不料当天晚上,跟他同屋的一个中学生无缘无故地打了他一顿,半夜里,等那个中学生睡着了,刺猬跑到大门口,抱回一个种着仙人掌的花盆,把仙人掌砸在了人家脸上。儿童心理咨询所建议刺猬的家长把他送到儿童精神病科住院。
  开始,母亲麻理子是反对的,但是儿童心理咨询所的人说,这样下去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加上当时跟麻理子同居的男人也讨厌刺猬,终于把他送到了双海儿童医院。刺猬住院以后,麻理子已经看过他四次了,分别是去年8月和10月,今年1月和3月。去年月,麻理子穿一件大红的无袖连衣裙,身上的线条暴露无遗。她对刺猬说:“妈妈要结婚了。”结果,刺猬的姓,由长濑变成了胜田。10月,去夏威夷旅行结婚回来,高高兴兴地又来看刺猬。送给刺猬许多礼物,还有一件夏威夷衬衫,让刺猬扯破扔了。今年1月,麻理子穿着漂亮的和服出现在医院里,说是新年后首次拜见客人。3月,麻理子又来了,说是当了一家小酒店的女掌柜。送给刺猬一万日元,还送给男护士们每人一张名片。这次,刺猬和麻理子一起被叫到诊疗室谈话。
  刺猬住院以后,临时出院回家一次也没有过,医院方面对此很是不满。
  “我们这里是医院,可不是什么收容所。”刺猬的主治医生土桥对麻理子说。
  可是,麻理子却贱声贱气地说:“我丈夫讨厌这孩子,不管怎么说,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如果不等我丈夫接受下来就带孩子回去,最终还是对孩子不好。”主张医院应该负责治好孩子的病。土桥问她孩子的精神性疾病的原因,她说:“这孩子精神不安定的原因,全在我前夫身上,是他把我们娘儿俩给抛弃了的……一天到晚斗争啊,革命啊,好像多么有头脑似的,其实呢,连自己的家庭幸福都保不住,我命好苦啊!”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土桥反复强调说:“治好孩子的病也需要家长配合。”
  麻理子根本听不进去:“我得拼命挣钱给孩子交住院费。现在的丈夫呢,又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大夫啊……我,没有嫁好男人的命啊!”最后,抓着土桥的膝盖诉起苦来。
  几乎不来看孩子的,除了长颈鹿的家长以外就数刺猬的家长了。不过,麻理子每个月还打一次电话来。基本上都是在喝醉了以后,心里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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