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荣耀电子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矛盾文学奖提名 懿翎:把绵羊和山羊分开-第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二。他鼻翼两侧也夹着同色的煤尘,我忍不住噗哧儿笑了,昂首挺胸的韦荷马老师前脚他才告诉我宏伟即罗马,后脚他就成了这副模样,他捡回来的煤核儿连筐底还没铺满呢,还有,他老婆双手团抱在胸前,柱子一样站在丈远处,面部表情类似蒙克的版画《尖叫》,非常钻研地左眼看着我,右眼乜斜着她男人。

  有人还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地球呢。黄昏,我双手插兜,懒洋洋地瞎,并且享受着瞎,消费着瞎。今天上数学课时,江老师指责我没有山峰一样突起的思想,却有山峰一样突起的狂妄。我觉得他是被昨晚再一次抓去看电影《沂蒙颂》给激怒了,找学生撒气。胡思乱想之间,就随着残霞走到了云林寺。逆光中的云林寺像高耸的山峦,它那么破败,那么寂静,那么有意蕴,我就靠近了它。

  云林寺明代敕建,清光绪、宣统年间又一次次修葺扩建为群落建筑,学校里能装下这么个大家伙,谁能与它神会自然不用我去操心。倒是云林寺的墙壁比教师的宿舍高出了丈余,砌成半炕般厚。没走几步,我闻到了尿溲味。学校男老师小解很解放,冷春时节,一摊摊的黄冰坨绕着寺墙栽种,这就苦了为寺站岗放哨的一棵古槐、一棵古柏。它俩从明朝活到今天,活出了筋骨和气韵,长在穷谷削崖似的,色如精铁。但是,它俩总被尿溲味干扰,处境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云林寺的大门左边有一块牌子,上面交代云林寺是山西省文物保护单位,落款是山西省人民政府——一九五三年八月。牌子色褪漆落,一派桑榆晚景。突然,石老师就像从薄雾烟际中生出来的,偏把上海这一座城市的风情都拐了来,娇袅袅碎步紧,柔弱弱身姿软摆,软细细鬓发轻飘,她上穿一件西裁的中式对襟罩衣,紫貂色的细纹底衬着细细碎碎的桃红洒花,下穿一条黑丝绒鸡腿裤,头戴紫罗兰纯色羊毛头巾,石老师刻意将头巾折成三角后又折了寸宽的边,巾尾翘翘的,颤颤的,整个人就突出了腰肢的窈窕和既有香客虔诚又有游客自在的神情。石老师没有看到我,我为什么要说看到她了呢?我调头往回走,偏又和江老师撞上了,“我晚上去县教育局吃大米饭,你先在班里上一节自习课再来我家补课。”江老师没头没脑说完,就进了我身侧的学校图书馆。

  村里人说吃请,吃酒,吃喜,连傻得总掏鼻涕吃的二板筋都会说“喂脑袋”,比比他们,江老师说的话用村里人讲话是“没生熟”。县教育局是吃大米饭的地势么?指不定蹿到哪里吃秕子呢!转回身,竟然又看到庄稼重也从云林寺里溜出来。一个鼠头鼠脑的人和一个大模大样的人区别在于前者为内八字步,后者为外八字步,我说他溜得贼溜溜地麻利,是我近视,瞅不清他的脸,等我起意追上去时,他已经闪身钻进图书馆了。

  《孔老二可以休矣》、《我们是当代柳盗跖》、《从〈乡党〉篇斥孔老二》、《仲尼、仲尼请你啃泥》等等文章、标语一夜之间铺遍了学校的黑板、墙壁时,外校的参观教师以及教育系统的职工也犹如蝗虫一样铺天盖地般涌来。省教委选我们学校为“批林批孔”的典型,是因为喜城中学从1954年起就一直是省里的重点中学。贾校长真风光,真恨不得往死里忙,他嘴巴膏了油似的从早到晚做报告,就分派教导主任张菊花管杂务。张主任的丈夫是3号兵站的站长,张主任这位站长太太郊游时都恨不得带上行走的帐篷,倒垃圾时都要披着缨络在飞的斗篷,吃碗羊血汤都有勤务兵用象牙牙签给剔牙,递漱口水,她说她要豪情满怀地迎接更年期,一时一刻也离不开她的潮汕炉、玉书畏、孟臣罐、若琛瓯这茶具四宝,她要回家喝乌龙茶去。她说她若在某一时辰不喝茶,嘴巴就会溢出怪味,舌头出汗,很难闻的。张主任深受鲁迅影响,每每喝茶,言茶,都把鲁迅的话“会喝好茶,有好茶喝,是一种清福”挂在嘴边上,说了一遍又一遍,显看得她成了鲁迅的好学生。张主任最明白大懒支小懒,小懒干瞪眼的道理,除了让我组织同学在校门口列队欢迎之外,还让我给来参观的老师们放幻灯、看展览、送材料、递茶水、派纸烟、到大礼堂去休息。

  我只对每天去总务处领纸烟感兴趣,别的活计我都派给杨美人、康德一之流了。

  总务处的吴处长的神情总像是在凡尔赛宫的花园散步的上流绅士,我说来了八百人,他就给我十六条香烟,如果我今天只报两百人,他就给四条。总之,他出手阔绰,气度非凡,甚至是装腔作势的慷慨。我脑袋里也闪过他的潇洒别有用心,可念头和实打实的一条条香烟比起来,真比烟灰还要轻飘。

  人浪如潮的头几天,我挑拣着模样魁伟的男老师给上几支烟,但很快我就发现魁伟的男老师在梦里尚可流窜,现实中满目白板。所有来参观的老师基本上比霜打了的秋茄子还要老!比边七条还边七条!在村里,以物易物相当普遍,包括自家男人都可以换别人家男人。所以,面对多余的香烟,我想都没想就跑到各教研室,拉开每位老师的抽屉,塞进去一条或两条烟。

  正是杏花夭夭的时候,我假设老师们的抽屉藏匿着芬芳的花瓣,我没有不拉的道理。我各个教研室轮流来,有收到三、五条烟的,有收到四、六条烟的,老师们对我的举动视而不见且听之任之。于是,一个影子游荡在各教研室的同时,我闻到了他们书桌上散发着菖蒲、桂树、乳香木、百合、葡萄园及从黎巴嫩流下来的溪水的味道。

  父亲留给我的肥大的中山装非常配合,一条条香烟别在腰间像扎荷枪实弹的武装带,相当隐秘。石磊磊老师今天上午刚和同学们学习一位叫“黄帅”小学生的“日记”,下午便会收到我的一条“檄文”。教生物的郝老师前脚讲了“孢子囊破孢子而出……”后脚我就会给她一个比孢子的祖奶奶的祖奶奶还大的“投枪”。教历史的庄稼重老师左手抄写《读〈盐铁论〉》第一自然段和最后一段,右手就拿着“行义以达其道”的“实物证据”。白个白老师反复给我们讲“摩尔浓度”,我们都觉得那是难以理解的深奥。匪夷所思的是白个白老师翌日一边抽烟,一边再讲“摩尔浓度”时,比烟云还难捕捉的“摩尔概念”同学们一下子都弄明白了。实际上,我早就想好说辞了,你张菊花让我给来的老师抽烟,可你没强调是给来参观的老师还是给来教书的老师啊,我能糊涂不糊涂那可真是犯糊涂了,我这号人没心没肺,故尔给小程老师的烟比给江老师的多了六条。

  魏丰燕在“接待办”找到我,说她男人爱吃纸烟。“噢。”魏丰燕接着说她男人只见过迎泽烟,没抽过迎泽烟。“噢。”魏丰燕火了,“噢你妈的噢哩,你给上爷一盒烟能咋地?”我说:“咋地倒是不咋地,敬供先生的烟给刨二垄的抽可惜哩。”魏丰燕说:“换么,”“用啥换?你除了没把爷的屁换去,你早换牙膏胰子蛤蜊油,午换手纸零食羊毛衣,晚换铅笔本子和橡皮,连爷的枕头被褥都换给了你,你敢情想把爷脚印也换了去换烟么?”魏丰燕在这夜幕初开的黄昏被我质问得蠢蠢呆呆地傻笑,神情却像个理直气壮的税务官,“你不给爷,爷告你!”魏丰燕威胁道。“嘁,四两豆面揪疙瘩,少来这片汤。”我叉着腰说。

  “爷拿这和你换行不?”魏丰燕托起她胸前的两块金匾说。

  “爷也不是吃素的!”我也把胸挺了挺。

  “爷的流汤你的流汤么?爷的奶可精哩。”魏丰燕自豪得难以自制,“人家都说我长了两座蒙古包!”

  “人家没说你长了两座坟包?”话一出口,猛地想起了海伦老师。眼前立马浮现出那个瘦唧唧连棵芨芨草都没一根的小坟包……海伦和那男的原来要埋在靠铁路旁的乱石滩的,这是贾校长的好心,说守在铁轨边,能思念回家。海伦老师的好朋友石磊磊不同意,认为相思如灰,女人是水做的,埋在河边情理皆通。学校的老师们正争论着是埋在桑干河还是白登河时,和海伦一道死的那男的家人——两个兄弟来了。兄弟二人来到尸房,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既不哭也不笑,像装山药蛋一样把那男的装进了丈长的口袋里,前后两头一扎,扛起来,一前一后走了。江老师事后跟我说:“真怀疑那兄弟二人是恋尸癖患者或是孜孜以求解剖学的大学生,他们连县医院和县公安局开的死亡证明书都没拿。”事实上,那天黄风弥漫,杨树转过脸来转过脸去地号啕,街道冷清,行人寥寥,瞿昙海伦老师的棺椁是雇的城关镇上的牛车拉到白登河去埋的。我因为要到总务处取烟,只送到了迎暄门。石老师和韦老师一人扛锹,一人扛镐跟在车后面……再后来,土地爷告诉我白登河正在解冻,冰凌深入浅出地往岸上涌,韦老师站在戏台大的一块冰凌上背诵西汉那年头一个叫潘岳的家伙写的《寡妇赋》:……静阖门以穷居兮,块茕独而靡依。易锦苗以苫席兮,代罗帱以素帷。命阿保而就列兮,览中以舒悲。口呜咽以失声兮,泪横迸而沾衣。愁烦冤其谁告兮,提孤孩干坐侧……韦老师正口干舌燥地念着,脚下的冰凌裂了,他整个人就掉进了白登河,若不是石老师把铁锹柄递给他,把他披冰挂凌的身子拖上岸来,春起饥饿的鱼鳖正等着他呢。就在石、韦二位老师湿淋淋往回返的路上,学校里出了一件大事。说出来很蹊跷,张菊花一脸油汗地找到我,“小侉子,快去大殿把礼堂用的白幕布扯一块来,幻灯室出拐了,快,郭局长要审查呢!”张菊花口气急得像个强盗,并把一串钥匙递给我。“你知道了?”她见我迷惑,先扯住我的袖子拽了一个圆圈,然后压低舌头告诉我:“侯大梅在幻灯室自焚了!谁想得到呀。嘿,不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2 2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