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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朱家的丫头,那三太太要处置起来就省心省事得多。可是现在那是侄儿媳妇的陪嫁丫鬟,可不是她能随意发落的。
这让三太太一时为难了起来,连带着对朱慕贤夫妻俩也有怨气。做弟弟的去找兄长请教功课,可是这兄嫂却没管教好下人,勾得博南心思浮动,魂不守舍的,这事儿他们也有脱不了的责任。
“你看着……哪个更象?”
秦妈妈可不敢下这个论断,只说两个看着都好。
三太太于是找了个机会亲自过去了一趟。
秦妈妈去,可以让小英她们应酬。但是三太太是长辈,又林不能托大,亲自招呼三太太用茶说话。
说实在的又林有点儿纳闷,三太太素来跟人没有往来,这不早不晚的,怎么跑到她这儿来了?要说有什么事儿,可她又一字没提。
三太太坐了一会儿,倒是把一院子人都瞧了个遍。等她一走,翠玉马上就说:“三太太那怎么回事?说是来看奶奶的,嘴里没几句要紧的话,眼神儿还净在咱们几个人身上打转。”
胡妈妈猜度着,悄悄和又林说:“六少爷年纪不小了还没有说亲,三太太正张罗这事儿,可忽巴喇的跑咱们院子来瞧丫头,有点儿蹊跷。”
朱博南和他娘在亲事上意见不一,这个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又林沉吟着,胡妈妈凑近了些,轻声说:“会不会是……咱们院子里的谁和六少爷有什么不清白?”
“不会。”又林断然否绝。她事先就想到过这一点,倒不是信不过自己人的人品,也不是信不过朱博南的心性。她只是觉得,在朱府这样复杂的人事环境里头,没事也当常思有事。他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那没有用,别人看着瓜田李下,心中猜疑,那是防不住的。
所以打从朱博南头次来,又林就让他们哥俩单去厢房或是去了西屋里头,也不让丫鬟们太近前伺候。递茶递水端饭传话的,差不多都是小英在忙活,有时候又林也亲自给他们沏茶端点心。这些事情都是在又林眼皮子底下,要说谁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做出点不光彩的事情来,那是不可能的――根本没有空子可钻啊。
“那……会不会是三太太瞎疑心?毕竟六少爷在府里头也就常往咱们这儿来。”
这倒是有可能的。
又林心情不怎么好。朱慕贤好心提携指教兄弟,末了还得受人猜疑。好人真是做不得,就算不指望好报,可谁也不想因为行善却和人结了怨吧?
三太太先打发陪房妈妈,自己又亲自过来,肯定把这黑锅扣她头上了。
晚间朱慕贤回来,看又林面色不似往常,又哄又问的,又林就把这事儿和他说了。毕竟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朱慕贤也得知道。
朱慕贤听了也有点儿郁闷。他教六弟是为了他们兄弟的情份,没指望三婶儿对他感激不尽,可是也没想到招来别人无端猜疑。
“没事儿,你也别多想,三婶儿她年青守寡,这心性脾气是古怪些,连祖母都不同她计较这些事。既然咱们知道了,心里也就有数了。回头我和六弟说,你怀了孕怕人吵扰,我和他去小书房讲功课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三太太既然没把疑心说出口,他们也不能自己过去表白说他们没纵着丫鬟勾搭朱博南。而且也不能因为这事儿,把朱博南也拒之门外――
毕竟朱博南并没有过错,再说他的课业也要紧,来年还想下场呢。
三太太又琢磨了几天,干脆把儿子叫了来当面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你四哥院子里的哪个丫头?”
朱博南吓了一跳:“娘你可别乱说。”
“娘都知道,你不用瞒我了。我也去看过了,那几个丫头生得是不错,你要是真喜欢,咱们跟你四哥把人讨了过来先伺候着,等你成了亲再……”
朱博南急得一头是汗:“您还去看过了?”
他忽然想起四哥前天跟他说,改去小书房讲功课。
虽然他十分不舍,可是四嫂的身子要紧,四哥说的也是正理。可现在听三太太这么一说,他忽然明白过来!四哥突然跟他讲换地方,根本不是为了四嫂怕吵,而是为了避嫌疑!
第二百九十九章
秦妈妈没敢进屋,在外面侯着,听这母子俩又一次争吵起来,连忙进屋去劝解。
这会儿也只有秦妈妈能来圆场了。三太太性子孤拐,朱博南平时不声不响,遇到什么事也是够拗的。秦妈妈肚里直叹气,一面劝慰六少爷,说三太太也是一片慈母之心为了他好,一面劝着三太太,说六少爷这是一心向学,真得罪了大房,影响了前程不说,为难的不还是三太太吗?
母子俩谁也不肯先低头,屋里弥漫着难言的尴尬。
秦妈妈又劝朱博南:“太太这些年多不容易,咱们三房孤儿寡母的,遇事没个人给撑腰说话。大房霸道,二房贪财,只当咱们这一房是摆设一样。太太怎么撑下来这么些年?还不就是一心为着六少爷,指望着您将来有了功名,娶妻生子,她才对得起早早去的了三老爷……”
三太太听着秦妈**话,心里一阵酸楚,连忙扯了帕子抹泪。
她当年出嫁的时候,别人都羡慕她。可是好景不长,丈夫早早就去了,孤儿寡母的有多艰难,那真是一言难尽。现在眼见着儿子大,却和自己离了心,真不知道这些年操碎了心都是图什么。
朱博南看见母亲抹泪,心里也有悔意。可是四哥四嫂待他热诚无私,每次一去桃缘居,他就觉得脚步特别轻快,脚下简直象踩着云堆一样轻飘飘的都能够飞起来了。四哥待他很好,先生讲不到的那些窍要关节他都能详阐得一清二楚。还有四嫂……
朱博南扶着三太太的膝头,慢慢跪了下来。
“都是儿子的错,娘不要伤心了。”
三太太慢慢止了泪,握着他的手说:“我的儿,娘这辈子就指着你了,娘是万万不会害了你的。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上头容易犯糊涂……你看咱们娘俩儿这么些年,谁把咱们放在眼里过?娘是个妇道人家,有什么事儿也不能出头。你不成家,旁人就永远把你当个小孩儿看待。你一娶了亲,就是个顶事儿的爷们儿了,以后咱们三房,你就是他顶梁柱。有什么事儿,就得你出头担当。该争的,该要的,咱们不想多占旁人的,可也不能让旁人占了原该属于咱们的那一份儿去,你都明白吗?”
朱博南觉得整个人混混沌沌的,虽然三太太说的话一句句她全听见了,可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心里去。
“老爷子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谁知道哪天就……到时候咱们这三房人肯定要分家的。你成了家,到时候请了族老长辈们来说事,你也能替咱们争一争了……儿啊,不是娘想逼你成亲,这人成了家才能立业啊。再说,你爹当年去得早,他死的时候就挂心咱们娘俩,挂心着你。你早些生成亲生子,延续咱们这一房的香火,你爹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人一辈子能顺遂己意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朱博南觉得舌头发麻,一句话说得艰涩无比:“但凭……母亲做主。”
三太太心满意足,朱博南却觉得头重脚轻。折腾了这么些天,其实他自己也知道,他心里那隐密的连自己都不承认的想往,注定是一场空。
早点儿断了念想,也好。
三太太喜气洋洋的张罗起亲事来,三房沉寂多年,但是朱博南成亲之后就不一样了。成了家,有了妻子,他就要顶起三房的事情来了。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在观望着,打听着三房打算聘哪家女儿为妻。
朱慕贤和又林说起来:“看来六弟还是没拗过三婶儿。”
这样也好,省得三太太继续疑心他们夫妻俩。
朱慕贤问:“听说这两天就要下定了?”
“是,今天三婶儿还去找过太太,下定的时候总得有伯母姑母的去一回,太太也应了。三婶儿挺急的,好象想赶紧定下来,最好过了年就能马上成亲。”
“这么急?”
“听范妈妈这样说,应该不会错的。”
三太太今天特意到大太太那儿去,论情论理的,也都得请太太过去走一趟。
大太太是长嫂,给侄子操办这事本就责无旁贷,而且大太太公婆丈夫儿孙俱全,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了。而且这种体面热闹的喜事大太太还乐意兜揽。不象二房,二太太这人过于吝啬,想让她出力可不是件易事。
再说,将来分家,大房是不用说了,有族法家规在,所以剩下的就是二房和三房的纠葛了。按理扣除大房的份额后,剩下的应该二房三房平分。但是二房人多势众,三房人丁单薄,到时候会怎么样还很难说。两相比较,三太太自然愿意来请大太太出面帮衬。要让二太太插一手,不定要从中间再抠多少好处去,那可是个雁过都要拔毛的主儿,遇着这事儿,还不趁势的能捞就捞?
朱慕贤有些感慨:“真快,连六弟都要成家了——我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呢。小时候三婶儿管他就紧,我们在外头玩闹,他就扒在窗棂那儿眼巴巴的看着我们。那会儿都小,不懂事,总觉得三婶儿阴阳怪气的,六弟也太闷,都不愿意亲近他们。现在想想,着实不应该。”
“你也都说了,那会儿不懂事嘛。”
朱慕贤让又林坐好,自己也一本正经坐在妻子旁边,捧了本千字文慢慢的诵读。
又林轻抚着肚子,微笑着听他念。
丰太医也说,这孩子过了四五个月,就能听见外头的动静了,没事儿的时候常和他说说话总是有好处的。朱慕贤如奉纶音,天天回来都要念两段书,再累都不肯把这一桩事给省了。原哥儿掀开门帘,圆溜溜的大眼瞅瞅他爹,又瞅瞅娘,悄悄的跑过来,靠在又林身边儿。朱慕贤把他抱起来:“别压着你母亲。”
原哥儿还小,不能理解为什么又林这么些日子都不抱他也不跟他嬉闹。不过他很听话,朱慕贤这么说,他就坐在朱慕贤怀里头乖乖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