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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还是行了礼方坐下仔细端详他,见他下巴上胡茬长了一大片,然而气色奇好,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不由笑道:“我就知道,将军怎会所谓忧心如焚,夜不能寐。”赵靖大笑。承平屈身向前,将石磨山情形一一讲给他听。
正说到兴头上,外面小兵大声报:“靖将军,王将军的野鸭送到了。”
承平喜道:“还真快。”一面看自己的战利品,打的是两只肥胖雄鸭,羽毛光滑稠密。赵靖扣了扣桌子笑道:“忘了这事。倒怠慢了你,到我这里饭都没得吃,还要自带。”承平笑道:“路上顺手。想着叫他们一只红烧,一只炖汤。”说起来,终究是饿了,吞了一口口水。
赵靖一边笑一边命人进来:“先给王将军上两个馒头垫垫。把那两只野鸭收拾了。”见承平似有千言万语,又道,“你叫伙夫长进来。”那小兵抿着嘴不敢笑,低着头出去,到了门口终于噗哧一声破了功:悠军里谁不知道王承平将军唯一的嗜好就是吃。
过了一会,伙夫长匆匆赶到,承平仔细叮嘱了如何下料,如何掌握火候。末了小心翼翼的将野鸭身上两枚色彩斑斓的尾羽拔下,揣在怀里道:“给我家闺女留着。”才让人拿走。然后拿起一个馒头,边吃边继续说。说得差不多,野鸭也被端了上来。赵靖命人去请冷延。
冷延一进大帐,就看见一个身形如山的人正盛了簸箕大小一盆米饭放在面前,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大哥你再这么吃下去,你那匹马怎么受得了?轻功也要打了折扣。”
承平笑眯眯的转头招呼:“别白操心,快过来。好心叫你打牙祭。”冷延对赵靖行了礼,一掀袍子坐下,看那野鸭做得色香味俱全,也食指大动,盛了一大碗米饭。
承平看着他脸上的伤疤道:“罗军医真是妙手回春,那么大那么深的伤口,愈合成如今这样当真难得。”冷延嚼着一块鸭子,抽了抽嘴角:“我是带兵的,脸上有疤也没什么了不起。”
承平玩笑道:“话是这么说,不过你将来也要娶媳妇儿,不怕把人吓跑了?”冷延有些气恼:“那些丫头们腻歪得紧,谁要娶她们?”夹起承平最爱的鸭屁股咬了一大口。承平在诸将中年纪最长,一向宽和,诸将以兄长视之。冷延比承福还小了两岁,所以见到他也从不约束自己的性子。
赵靖笑道:“承平到底是有儿有女的人,这上头也开始操心。”承平眉开眼笑:“我家那个大胖小子我不着急,倒是那个闺女,长得象我,不好看,替她发愁哪。”赵靖摇头而笑:“她才不过七岁。”承平叹气:“她跟我一样爱吃,眼看着就比别的姑娘都胖,将来怎么得了。”冷延嘴里塞得满满,一笑险些噎死。
承平又埋头大吃了一阵,抹抹嘴道:“按说我也不是天生这么爱吃。从前是因为饿得惨了,什么能吃的都往嘴里送,才慢慢养成了习惯。后来遇到了屈将军,吃得饱穿得暖,可是再也改不回去了。”冷延早听说他是被屈海风收养的,却不知道究竟,便忙着追问。
承平叹道:“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和飏帝在位时的旧事了。总不过是苛捐杂税逼得人要死,好容易逃难到阴州,又逢旱灾。我爹娘带了四个孩子,饿死病死三个,眼看着我也要活不成了,在那里哭,刚好遇到屈将军从锦安去悠州,见我一家可怜,便带上了。我娘去年做寿的时候还说,那么多难民,也就我们一家运气不错。”
冷延听了冷笑:“依我说,早就该反。这几个皇帝,一代不如一代。”赵靖颔首道:“悠军里约半数兵士都非悠州原籍,可见民生之苦。”
这话一提,三人的心思又回到正事上。冷延自然不知得世之珠在华煅手里,百思不得其解:“这华煅怎会如此厉害,事事被他抢了先机。要不就是他有妖法,要不就是有内贼。”
赵靖微笑道:“不要胡乱猜疑。”冷延这才想起,除了赵靖自己和平安福泽四将,再没有别人会对悠军兵马调动全盘知悉,不由涨红了脸,嗫嚅着道:“将军教训得是。”眼看着月亮升了起来,便忙着告退前去巡营。
待他走了承平才问:“王爷最近可有信来?”赵靖点点头,将桌上几封信递给他,他对着灯火看了一会,重重的叹了口气,望着赵靖不出声。
赵靖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道:“王爷样样都好,只是未免对天命太过执着。”承平道:“那将军打算怎么办?”赵靖起身负手走了两步,道:“夺天下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遇挫则馁,那可叫人笑话了。我这几日冥思苦想,有了几分头绪。其实观影琉璃珠也没那么可怕。”
承平大喜,听赵靖道:“我来问你,如果你要做什么我都知道,你也知道我知道你所有的事儿,你却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你会怎么做?”承平眦目摇头:“我已经被这一串你知道我知道给绕晕了。”
赵靖转身盯住他,黑亮的眼睛映着跳动的烛火:“你每做一个决定前先想想你自己会怎么对付这个决定。”承平思索片刻,豁然开朗,拊掌道:“我当自己是他,猜他会如何应对。”赵靖点头笑道:“正是。先猜不同决定下他会怎么应付你,再挑一种他对付你之后对你自己最有利的决定,以次不断反演。”承平叹气:“这不无穷无尽了么?”赵靖微笑道:“地形人事也不过就那么几种。华煅再聪明,也不可能凭空生出计策来。你也一样。还有,我要送你四个字,这才是最最紧要的。”承平一凛,前倾了身子,听着他一字一句道:“后发制人。”
“后发制人?”承平细细咀嚼这四个字,觉得其中深意源源不绝。赵靖微笑,走到案前地图旁,对他指点分说许久。承平低头沉思片刻,突然起身抱拳,“谢元帅,末将明白了。”心中喜悦,转身大步而去。
仁秀六年十月中某夜,孙统接到斥候秘报承平军粮仓所在之处。孙统大喜,星夜点兵,欲奇袭承平军粮仓。早有人快马加鞭报告华煅,华煅一惊,以观影琉璃珠视之,承平军大营与往常并无二致,而粮仓处也并无埋伏。
然华煅心中总有不安之感,在帐中不断踱步。薛真取笑他:“你还皱眉做什么?也忒小心了。”华煅摇头:“不可大意。”又思忖许久,猛然跳了起来,容色肃杀,命人火速下令孙统回营。
然而观影琉璃珠中火光已起,孙统得手。承平军极快集结,却未前往救火,截杀孙统,而是直奔敌方大营而去。悠军骑术何等了得,快如风,疾如电,孙统营中众将还在遥指山坳处大火熊熊映透的夜空,就被黑羽军直杀进来。
黑羽军箭上涂了油,以火点燃射将出去。刹那间如满天星斗迅速坠落,孙统大营中一片奔走惊惧之声。仓惶中,孙统军如何是黑羽对手?被杀得七零八落。而为了奇袭承平军粮仓,孙统并未带许多弩箭。大火一起,营中弓弩弩箭被毁去大半。孙统匆忙赶回,黑羽军也不恋战,决然撤退。
华煅凝视观影琉璃珠许久,一言不发。他越是平静,身边人越觉心惊。过了半晌,他才嘿嘿笑道:“赵靖果然够狠,以偌大粮仓,换我三州倾尽全力打造的弓弩。”薛真变色,又强笑道:“孙统那里,也不过藏了一半弓弩弩箭,不碍事。”华煅默然坐下,手抚眉心。
翌日黎明之前,孙统率残部退回照霜山。见了华煅羞惭不已。华煅并未责备,反殷切安抚许久,并重新调配部署兵马。
经此一役,华煅更加谨慎,行兵滴水不漏。双方互有胜败。
薛真劝华煅道:“赵靖这个人,也不是全无弱点。疾剑注定弑君,赵述必定深忌之。不如散布歌谣下去,命小儿传唱。赵述定然有所行动。”
华煅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不喜欢欠别人的情,尤其是赵靖的。”薛真一愣,遂笑道:“你们俩倒是心照不宣,不语而约。”又道,“不过赵述一旦不再小瞧你,就会玩他的老把戏。他在锦安势力隐秘,需小心提防。”
华煅点了点头,却振衣而起,笑道:“照霜山后映雪涧,小薛可想去瞧一瞧?”薛真哈哈大笑:“我操心得头发都白了,你倒没事人一般。”华煅莞尔不语。
两人骑了马到得映雪涧。原来是两个小潭,中有曲水相连。潭水清澈平静,潭边芦苇茂密。月光一照,两潭映月,芦色霜白,放眼看过去,竟分不清何处是水光何处是芦苇。
华煅听得流水呜咽之声,便绕到芦苇之后,一路顺着溪水上去。到得尽头,却是山上流下的一线瀑布,水势并不大。走得近了,细细的水珠扑面而来。薛真打了个喷嚏叫冷,华煅便指了石阶,两人拾阶而上,到半山的亭子小憩。
华煅负手看遍亭边无数碑刻上的题诗,在某处停住,问薛真道:“这个纪衡可是先帝时翰林?”薛真跟着瞧过去,道:“没错。他是当年纪妃的侄子。和飏帝在位时,宠幸纪妃,纪妃生了赵述,纪家也风光过几年。到了先帝,也没亏待了他们。不过终究渐渐势微衰落,听说人丁也单薄。后来又遭遇了一场大火,纪氏一脉就没了消息。”又叹道,“可惜啊可惜,否则还可以抓来用用。”
华煅正抚着石碑,听见这话抬头笑道:“赵述若忌惮这个,早就会做了准备。再者,赵述心狠手辣,要挟这个法子对他恐怕无效。”薛真笑道:“话虽如此,我还是再叫人找找。”
华煅坐在山石之上,仰头看着天上一轮皓月,缓缓道:“小薛,这些事自然都不能疏漏了。可是我最担心的,还是粮草供给。凤常虽富,也经不起这样源源不断的支出。”
薛真在他对面坐下,山石甚凉,他嘶了一声,倒让华煅笑了,起身道:“也罢,还是去亭中坐吧。”两人在亭中坐下,薛真才道:“其实民间有许多大户富得很,他们要肯出手相助,这事儿就好办了。”
华煅笑道:“便是圣上,也没办法逼他们出钱。何况这帮人都在观望,见风使舵是拿手好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