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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初长夜-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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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日,华煅琢磨着要如何修葺那刚到手的园子,四处打听到一个极有名的师傅,一大早就兴致勃勃的微服前去拜访。到了晚上才回来。只带了楚容,两人过了平安桥,进入闹市。因发了大水,不少老百姓逃进锦安城中,把个街道挤的满满的,各种气味也颇不好闻。华煅略皱了皱眉,一扬鞭子,打马欲快些回府。楚容骑术也是极高明的,始终紧紧贴在他身后一步之遥处。
    一切不过片刻之间发生。华煅的马突然一声长嘶,扬起前蹄,险些将他摔将下来,楚容反应奇快,右手立刻伸出,欲扶住华煅,自己□的马却也不知怎的乍然受惊,猛的一掀。楚容冷哼一声,双脚用力猛蹬,身子临空而起,顺势拉住华煅的胳膊,两人稳稳落在地上。
    楚容瞥眼间瞧见地上极细的银针,低声对华煅道:“公子,不知什么人使了下三滥的手段,居然刺了咱们的马蹄。”华煅哦了一声,倒不慌张。
    楚容四下环顾,却不见异常,正疑惑间,一个少年自旁边胡同里猛地蹿出来,眼瞅着就要撞到华煅,楚容手中连剑带鞘往前一格,刚要碰到少年衣角,那少年却往下一蹲,不紧不慢的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去擦自己鞋上污泥。楚容冷笑,脚下一搓,地上残余的几根银针竟然飞了起来,直刺向少年眼睛。少年脸色一变,只得就着手里的帕子一裹,将银针悉数裹进去,抬头望了凶狠的楚容一眼,竟然站起来施施然离去。
    身后馄饨摊的老太婆本来愣在那里,呆呆的看着华煅下马,看着楚容发威,一直扭头看着那个少年,被老头扯了把袖子才醒过神来,笑眯眯的招呼华煅道:“公子,你受惊了,不如吃碗馄饨压一压。”说着把馄饨扔到锅里,却一不小心失了手,一锅滚水径自向华煅脚面翻去。老太婆失声尖叫,楚容剑已经出手,如水银泄地一般密不透风,滚水以华煅和楚容为圆心向外溅开。街边一个小乞丐被水溅到,呀的一声跳起来,冲向华煅。楚容伸手一捞,小乞丐刚要碰到华煅衣角就被扔得老远,狠狠的摔在地上,头磕到台阶,鲜血涌出,脚抖了抖,竟然不动了。卖馄饨的老头见状,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得了,杀人了。”
    这下人群突然炸了锅一般,呼啦拉围过来。卖菜的,宰猪的,茶馆门口喝茶唠嗑的,摆摊叫卖首饰的,统统不甘落后的涌来,嘴里叫着:“光天化日的,仗势欺人哪!”一浪还高过一浪。楚容将华煅护在身后,见来人都是老百姓,也不敢随便出刀。华煅微拧着眉头不住后退,只觉有人轻轻的碰了自己袖口一下,情知不妥,却被人群围住,无论如何也无法低头,于是伸手入袖中,将一样东西牢牢抓在手里。
    却听一声杀猪般的尖叫,有人笑道:“死人了么?死人还能叫得这么惨?”众人不由往后一看,只见一人拎着小乞丐的耳朵笑眯眯的走过来,那小乞丐脸上眼泪鼻涕混着鲜血糊了一脸,却怎么也不象是受了重伤的。楚容松了口气,冷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手里剑抽出一半,在阳光下明晃耀眼,真如火烧一般。众人不敢做声,拎着乞丐的那人从怀里摸了块碎银塞到他手里。那小乞丐拿了银子,一溜烟就不见踪影。华煅这才看清楚那人,脸色黑黄,长了个难看的酒糟鼻子。那人见华煅瞧着自己,偏了偏头,不等华煅开口道谢,已经随众人一起退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华煅松了口气,发觉掌心微湿,突然脸色剧变:方才自己紧紧攥在手里的东西已经不见。华煅心细,早从那老太婆白嫩的手和小乞丐一尘不染的鞋中看出端倪,知道这么多人乔装改扮不过是为了自己手中地契,哪知自己不论如何防范,终是叫人得了手去,此人妙手空空本领之高实在匪夷所思。
    “终究是强求不得。”华煅从容一笑,却无法掩饰嘴角一抹黯然的神色。
流云乱(五)
    (五)劫始
    那日华煅虽然回去得晚,第二天到底挣扎着起来上了早朝,然后顺道进宫去。高顺亲自给他带路,一边笑道:“华公子几日不见,愈发清减了,皇上惦记着紧呢。”华煅微笑:“我先去瞧瞧姐姐,省得她来催,完了之后就过去。听说皇上新添了只火红鹦鹉,要不是病着,我早进来看了。”高顺眉开眼笑的说:“到底是华公子,最知道皇上的心思。皇上这几日,可天天亲自喂食呢。”
    两人一路说笑着,远远瞧见林花着雨水荇牵风处一人踽踽独行,衣袍雪白,不似凡尘中人。“那位可是当朝圣僧无悟大师?”华煅信口问道。高顺点头笑道:“可不是么?见过他的人都说此人有几分公子的风采。”华煅失笑:“你们这马屁也拍得太狠了点。”高顺低头一味的笑。
    到底留上了心,华煅多看了几眼,见此人容貌之俊秀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姿态风度都是生平仅见,不由问道:“皇上不留他在宫里用膳么?”高顺见左右无人,偷偷的趋上前去道:“近日皇上对大师发了好几次脾气呢。”华煅一愣:“那是为了什么?”高顺咳了一声:“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大约是为了观影琉璃珠的事情吧。”华煅心中一动,却不再言语。
    华樱正在试新制的胭脂,颊上红晕如霞,十分娇美。华煅见了,放下心:“今日精神不错。”华樱微笑:“你前些天托人送来的药丸甚是有用,我兑着银槐蜜水喝了,觉得胸口没那么闷。”
    初荷上了茶,华煅靠在椅子上,长长的腿一伸,甚是放松。莹秀宫里总有股暖融融的香味,他几乎睡着,又突然想起什么,道:“我听说定风塔被雷击之后,观影琉璃珠竟不再显灵,可是真的?”华樱拿了个绷子坐在一边绣花,闻言轻轻一笑:“你对这些事情倒上心。可不是么?皇上心情奇糟,因为那位圣僧说,定风塔顶被毁,观影琉璃珠蒙尘,锦安城外哀鸿遍野,乃是大劫之象。不过,”她一抿嘴,露出一个极浅的梨窝,“观影琉璃珠真的那么灵验么?金州贺州之事,观影琉璃珠就没有测准过。”她摇摇头,“我却是不信。”
    华煅直起身子,双手放于膝盖之上,郑而重之的道:“姐姐不可做如此想。人事变迁命数易转,看似无理可循,但是这无理之中已经暗自蕴含了有理。你我一生,如同天际流星,轨迹早定,只是不知坠落是何时罢了。就象这金州贺州之事,观影琉璃珠先看到后来的祸事,无悟大师无论提出怎样的建议,都于事无补,所有用的,兴许只是将战事勉强延后罢了。寻常百姓以为观影琉璃珠能保胡姜永世平安,却不知这颗珠子虽有通天之灵,却无逆天之力,是以加诸怨责,其实是不对的。”
    华樱放下手中的绷子,有些惊奇的看着华煅:“我却想不到你这样信命数。若依你说,就算你我能再回到旧日,重新做一些事情,结果还是如今日这样?”她略扬了扬头,眉宇间却有种清艳的决绝,目光灼灼的逼视着弟弟。
    华煅颔首:“正是。你我出生之时,一切已经注定。即便,”说到这里,他迟疑了一下,还是继续道,“你当日以死相逼,说服了爹爹,也是无用。”
    华樱怔住,坐在那里回味半晌,竟找不到半分辩驳的依据,一时间黯然神伤,只觉得内心如沸如煎,喃喃道:“你说的没错。你知道么,进宫前夜,我曾经去找过他,求他带我走,被他拒绝了。以他那样的品性,就算爹爹不横加阻挠,他也会毅然放手。“
    华煅从未听她提过此事,震惊之余无限后悔懊恼。他原想借观影琉璃珠一事开导华樱,却想不到反而让她更加伤心,只得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听说圣僧要入世应劫,以已肉身吃苦磨难,换回观影琉璃珠旧貌。不知皇上答不答应呢?”华樱抬头勉强一笑:“答应又如何,不答应又如何,这天下已是这个样子。”
    正说话间,初荷突然奔进来,神色慌张:“娘娘。”初荷做事老成稳重,极有规矩,想来是遇到了大事才分寸大乱。她跪了下来,惊惶失措的道:“王大人与叛民谈判破裂,叛民前天已经攻至梧州。侍卫队百人只有一人得脱,拼死前来报信。王大人身陷贺州,生死未卜。天下三十州,已经失了三州,外面乱成一片呢。”
    她一口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却没听见华樱的回答,悄悄的抬头(1*6*kp;。1^6^k。cN)偷瞄,见华樱的脸庞白得几乎透明,连嘴唇都是雪一样的颜色,黑玉一般的眼瞳深寒不可测。初荷心中不由诧异,普通妃子听到这个消息,顶多就是慌张无措,痛哭忧虑,怎么会如华樱这样哀痛到了极点?正揣测间,听见华煅在一旁道:“你先退下去吧。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待初荷退下,华煅转向华樱,张了张嘴,又觉得实在无从劝起,只得握了握她冰凉的手。而华樱却突然笑了,那种明艳连华煅都不敢逼视:“想起那次我们偷偷跟着家丁去打猎,我头一回扮做男装,你取笑我,嫌我个子矮小。我生气骂你毫无用处,你被激得打马就跑。我吓坏了,你不过十岁,刚会骑马,树林里又是狩猎围场,不知道哪里就是陷阱。我哭着在你身后追,却总也追不上。”华樱再也没有说下去,只是抬手捋了捋头发,指尖轻微的颤抖。华煅黝黑的眼眸更深,他自然记得,跌落下马的瞬间有人猛扑上来,接住他,与他一起摔进大坑里,坑底布了尖刺,尽数插在那人身上。那人被抬上来的时候,华樱不顾嫌疑,伸手替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
    华樱垂下眼:“你先去皇上那里吧,我累了,想先歇一歇。若是消息落实了,你替我上一柱香。”语气中一丝生意也无。华煅打了个冷战,几乎立刻就下定了决心,用力握住她的肩:“你先别想太多。你,等我的消息。”华樱并没有来得及体会出他的意思,他已经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次日一早,朝中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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